时安能够顺畅的背诵乘法口诀,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情了。
一个月间,她充分的发挥了自己近水楼台的优势,清早八早等在凌宗门口,然后两个人一起上学。
第一次,凌宗跨出大门,看见靠在拐角处的时安,下意识的后退回屋再等等,可再出来的时候,时安依旧在不远处,看见他的刹那跳将起来欢脱的朝他招手。
第二次,额,并没有第二次的挣扎,因为当天晚上素巧就和周婆打了个商量,说两个小孩结伴上学比较放心,然后就成了规矩......矩.......
两个人结伴,最开始还隔着一定的距离,时安顶多算尾随,后来次数多了,距离不知觉中逐渐缩小,到现在肩并肩。
时安锲而不舍的问他,“小班长是不是和我一样漂亮?”
主语和宾语要是能够倒置,语气勉强是肯定的,凌宗实话实说,“你们两都不漂亮。”
和新京同学比的话,她们衣服的材质粗糙,配色过于大胆,宽松不致,发夹不够精致,指甲缝里总是带着泥巴,笑起来多是憨厚或羞怯。
时安不可置信,错愕问,“你瞎了吗?”
就知道审美不一样,凌宗点了点头,“谢谢关心,我还好。”
时安咬着食指说,“小班长还是比较好看的。”
凌宗“嗯”了一声,问,“那你呢?”
时安羞赧一笑。
路途不远难得安静了一会儿,时安捧着自己的小肚子,说,“我必须得吃点东西了。”
凌宗没搭腔,时安拽着他的衣摆,说,“我饿了,你等我一下。”
路边有野生桑树,结了满满硕果,累赘的有些弯枝。
镇上的老老少少都说,桑果不能多吃,吃了人发猪瘟,这个谣言曾经一定程度上对时安起着约束的作用,后来偷吃几次以身试险,时安渐渐有恃无恐。
时安走近了些,踮起小脚丫,伸着手,够不上。
果然还是个子太矮。
于是,时安找来了一个废弃的红砖,放在脚底下,垫脚,伸手,依旧遥遥无期......
凌宗说,“快点走。”
时安的肚子叫了一下,她有些尴尬,说,“我早上没吃饭。”
因为凌宗今天起得太早,临时起意叫了一下时安,没想时安搁下筷子拎起书包二话不说跟了出来。
凌宗招了招手,说,“我包里有巧克力。”
“巧克力?”是什么?
时安抱着好奇心走到他身边,睁大眼睛看着他拿下书包,拉开拉链,从书包里拿出一个规整的小盒子,抽出来,递给她。
时安如获至宝,这么大一盒,她问,“都是我的吗?”
“嗯,”凌宗嫌弃说,“你喜欢吃都是你的。”
时安紧紧抱在怀里,色眯眯凝视两秒钟,然后迫不及待打开盒盖,摸了一下,滑滑的,鼻子凑近嗅了嗅,没有特殊味道。
她珍视的拎起一颗,刚在嘴边小舌头一伸,蹡的一下,盒盖碰撞,稳稳落在了后来居上的小胖子手里。
时安手上仅有的的那小颗,一抖,掉在了地上。
时安盯着地上那一颗,可惜的眼泪汪汪。
这简直是虎!口!夺!食!
她怒气冲冲瞪着小胖子,“你抢东西!”
小胖子散漫的“哦”了声。
时安说,“我要告老师!”
小胖子仗着有狐友三五,显得人多势众,于是得瑟的笑了下,将手中的盒子往空中一挥,大摇大摆说,“我没有抢,你怎么证明这是你的?”
盒子中的巧克力仿佛在和时安招手。
小胖子也没见过这个所谓“巧克力”的东西,说话的功夫,拎起一颗放在嘴里,抬头锁眉嚼了两三下,苦的。
他啐了一口,吐出去。
小狐朋狗友问,“好吃吗?”
小胖子摇头,“味道怪怪的。”
接着,小胖子将盒子里的小颗大度的分!享!出!去!
分享一颗。
时安哀怨,眼巴巴望着。
凌宗拉了下她的小手,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说,“走吧。”
时安一动不动,在原地生了根。
分享二颗。
时安喉咙动了下,垂涎欲滴。
凌宗叹了口气,准备安慰说,“我包里还——”
话还没说完,小胖子已经分享到第三颗,眨眼的功夫,时安忍无可忍飞扑过去,速度快到像是一道幻影,瞬间,小胖子“哇哇疼疼疼”的声音响彻云霄。
凌宗想说,“我包里还有好吃的,你要的话回头给你就好了。”
.......
男孩和女孩打架其实是有吃亏的因素的,因为女孩打架没有章法,凡是能逮到的地方都会也撕咬揪扯一遍,就像狼狗一样,你想把她拉开,做梦吧。
时安这个小疯子将乱拳打死老师傅发挥的淋漓尽致,一边打一边累得气喘吁吁,很快占据上风。
凌宗把书包重新背上,本来想等他们速战速决。
可是,狼狈到连连败北的小胖子冲着围观的狐朋狗友一招手,“你们愣着干嘛,快把她拉开呀喂!”
于是形成一道壮丽景观,小胖子被压制的趴在地上死死护住胸口的巧克力盒,抱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讨打决心。
另外四个小朋友从四个围观的角度蜂拥过来,扯手扯脚扯衣服,额,开始以为略施小力......很快,四个人全力以赴,时安无法,只咬牙切齿双手死死撑住小胖子的脖子。
从凌宗的角度看,五个男孩子对打一个女孩子,场面尤为壮烈。
他不想多管闲事,可同情心作祟。
脚步逐渐靠拢,三秒后,他平生,第一次打架。
.........
当天早上,小王老师办公室里三方家长亲切会晤。
小胖子和小时安坐在座位的两端,下课铃声响起,小胖子偷偷瞥了一眼,看见时安从桌屉里拿出盒子,盒子里还剩下两颗巧克力,剩下的在混乱中掉在了地上,也不能吃了。
小时安站起身,将巧克力从盒子里取了出来,往课堂前面走,走到凌宗边上停下。
她拎了一颗递给凌宗。
小班长回过头,好奇问,“这是什么呀?”
小时安眉眼一弯,傻乎乎的说,“巧克力。”
小班长嘴巴砸吧了一下,“巧克力呀,我都没吃过,”她神采奕奕望着时安,“是不是好好吃?”
小时安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她从凌宗的笔盒里找到了小刀,一切两半,正准备一半递给小班长,凌宗睨了她一眼,将自己那个完整的送出去。
小班长欢快的笑了下,将巧克力放进嘴里,细细咀嚼,品尝。
时安看见她眉头一皱,事情不简单。
“好吃吗?”时安问。
小班长嘴角的弧度渐渐上扬,说,“好吃吧。”
时安将信将疑,拿起一半放进嘴里,细嚼慢咽。
苦涩,粘腻,丝滑。
她脸上还挂着彩,哈哈笑了。
她把另一半递给凌宗,凌宗问小班长,“你还要吃吗?”
时安看向小班长,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细心的扎了个丸子头。
有危机啊有危机。
小班长毫不客气的吃了另一半的巧克力,这时候,时安凑近凌宗,苦口婆心叮嘱他,“我们住的近哦。”
凌宗心领神会,因为时安说过,我们住的辣么近,是邻居,所以应该是最好的朋友啊。
小班长没有参透其中意味,一边吃一边无情反驳,“没有啊,我比较近。”
“啊?”
小班长先指了凌宗,又指着自己,“我们前后座。”
......这,一戳醒。
时安黯然神伤,回到座位上恹恹的打不起精神。
时安走了,小班长拿出新鲜出炉的奥数题转过身来,问凌宗,“这一题你会不会做?”
凌宗正低头翻书包,他没时间,就拍了一下同桌,“你看一下。”
小同桌刚补了个觉,眯着小眼睛,一秒钟后,“好简单哦。”
小同桌说的口沫横飞的时候,凌宗拿了袋饼干往教室后面走,他看见时安趴在桌子上耷拉着脑袋,放空。
凌宗在时安桌子边停下来,小胖子先疑惑,“你怎么到后面来?”
时安闻言惊诧抬起头,看见凌宗将一小袋饼干扔在她课桌上。
时安问,“给我的?”
凌宗“嗯”了声。
小胖子多嘴,“为什么只给她不给我,我们都是小伙砸。”能这样问的小胖子注孤生,他又说,“你是不是喜欢小瓜子呀?”
时安饼干都没来得及拆,耸着耳朵期待着凌宗的答案。
凌宗无言,生冷的瞥了小胖一眼,冲着时安说,“快点吃。”不要又被抢了。
时安吃的很认真,尤其是上课的时候,小王老师刚把书放下,居高临下盯着教室后座看。
盯了整整三秒,小王老师问,“时安,你在干嘛?”
时安嘴巴里鼓囊着,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捣蛋。
小王老师说,“嘴巴张开。”
时安愣了一下,没吞下去。
小王老师又说了一遍,“嘴巴张开。”
时安无奈,张开嘴巴,还没来的及消化的奶香饼干喷薄出来,引得哄堂大笑。
只有凌宗没有回头,他拍了下脑门,真真觉得生无可恋。
可时安看见大家被逗笑了,自己也就跟着傻了吧唧的笑,还笑的比大家都开心。
氛围所至,小王老师摇了摇头,气消了大半,说,“你们这些小祖宗,把我气死算数。”
说完她拍了拍板子,“上课了上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