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家长是小王老师管理学生的标准姿势,素巧正是被请的最多的家长,额......主要是因为时安成绩不好,该完成的课后作业完不成,该拼凑的涂鸦也不完整,素巧时一民没上过什么学,每每焦头烂额,却起不到助攻辅导的作用,诸如此类吧。
打架倒是头一次,素巧听着也纳闷,因为时安不是惹是生非的性格。
素巧将剖腹去胆的鲫鱼放在箩筐里,然后简单在河边洗了个手往身上一擦,着急忙慌的就往学校赶。
小王老师就等在学校的门口。
小王老师把当事双方及其父母拉开一定距离,然后就前因后果说了个遍。
会计老婆把儿子揽在怀里,信誓旦旦说,“这是个什么事儿,这么点小事就打架,那以后还得了,我儿子什么人我知道,不轻易招惹别人,”小王老师听到这里尴尬的咳嗽了声,张牙舞爪是赵元的强项,可会计老婆依旧自顾自,“你看把我儿子打的,女孩子小小年纪就这么张狂,以后还能嫁出去?”
其实赵元身上除了沙土没什么痕迹,倒是时安,沉淀下来,青紫一片,看的格外让人心疼。
“还有啊,我儿子也是关心同学,你女儿穿成这样,不伦不类的,还不能让人说呀,还不能让人问呀?!”
会计老婆的语气刁钻又蛮横,时安外头实事求是呢喃了句,“可是我不喜欢被他说呀。”
会计老婆不依不饶,骂人的时候表情比较狰狞,“他说你什么了?!”
时安戳着小食指,“他说我穷。”
会计老婆“哼”了一声,瞪着素巧,“这难道不是事实吗哎喂?”
素巧也轻巧的“哼”了一声,忍无可忍说,“我家穷是事实,可你家男人不行也是事实。”
会计家楼房完工那天聚餐,会计大概喝醉了,说了一些自己私房事,包括羞于言表的隐疾,当时在场人数众多,素巧也就听了一耳朵,今天脑袋一冲也就想起了这茬,得不得罪都无所谓了,人争一口气佛受一柱香。
“你每天活的水深火热,我在你耳边叨逼叨了吗?”
会计老婆面红耳赤气气得发抖说不出话,小王老师强势拍了几次板要回归正题,她恼羞成怒吼,“你们可是来调节的,可不是给孩子当负面榜样的!”
一场调解会不欢而散,素巧教导时安,“该出手时就出手,不要让别人以为你好欺负。”
时安懵懂的点了点头,素巧气愤之下撂出雄心壮志,“家里是不如别人家个有钱,所以呢,你要好好读书,将来出人头地气死他们!”
时安挑了下浅眉,她觉得难度有点大。
素巧摸了下时安的头顶,给她抹了药膏梳了头发,过了会儿,她问,“你昨天晚上跑到瓜田里摘西瓜了?”
时安“啊”了一声,一般这种情况都会被打屁股,她一边心有余悸预备逃跑一边乖顺的回答,“我.....”她挠了挠小脑袋,“.不小心砸了婆婆家的西瓜,我想还给他呀。”
声音心虚的越来越小,直到微不可闻。
可素巧正在气头上,等闲错误可以忽略不计,只实事求是说,“家里的西瓜根本没长好啊关键。”
周婆牵着小外孙今早送过来一个西瓜,搞得素巧一脸懵,往院子里的西瓜地逛一圈,才知道是时安摘的,总共迈出一个蔓,结了七八个果子,被囫囵的丢了三个,摘了一个,手法很不成熟。
时安从凳子下跳下来,问,“那怎么办?”
素巧露出大白牙,难得的好说话,“先欠着吧,回头熟了我再摘一个还给她家。”
时安欢快的扑哧着小手。
小时候的生活日复一日,第二天的唯一改变是同一条小道上,时安看见了凌宗,他起的更早,走在她的前面。
时安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但是一想到脸上还有青紫色的淤痕,不好看呀,于是又渐渐慢了下来。
令时安比较惊喜的是,凌宗也进了幼儿园。
时安跨着小短腿,偷偷摸摸的跟在凌宗后面,愕然发现,凌宗和自己是同一个班!
才请了一天假,世界就翻天覆地了!
时安暗自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请假了。
刹那的惊喜还没吞没,时安走进班级,难过的发现凌宗坐在前排,眨眼间被一群小朋友围拢过来,每个人叽叽喳喳问个不停,很受欢迎。
时安蹙着眉头,幽灵一般静默的越过凌宗走到后面,又飘回来,根本看不见他脸。
小胖子抵着下巴,有相同的忧虑,因为他最喜欢的小班长在和插班生有说有笑,而自己昨天被女孩子打的颜面尽失。
时安晃了几圈无可奈何坐回位置,惆怅中仍不忘提醒说,“你的胳膊越界了哦。”
赵元嘟嘟嘴,然后不忿的将手肘从三八线抽了回来。
两个人暂时相安无事。
过了会儿,赵元问,“你的作业做完了吗?”
时安顿了一下,“你要抄我的吗?”
赵元说,“给抄吗?”
时安摇摇头,“不给,”然后煞有其事解释说,“我们现在不是朋友哟。”
主要是她也没做。
时安拿出作业本,第一题是6 3=?
时安伸出一只手,一二三四五,这只手暂时放下,再伸一只,一,加一二三,就是二三四,时安眉头深锁想了数秒,6 3,哈哈,等于四。
很有成就感,然后16 13=?
时安再次伸手,娴熟的数了十个手指头,不够,凉鞋脱掉,时安把脚趾头数了个遍,依旧不够。
她忧愁的咬着笔头,站起来才能看见凌宗的后脑勺,思考了好久,她趿拉着凉鞋,蹭蹭蹭就要走到凌宗边上,将将,小王老师进来了,时安又蹭蹭蹭回到自己座位上。
小王老师教的是绘画课,今天教导如何画狮子,整整一节课,时安心不在焉的画了一个简笔抽象似马非马的老鼠。
赵元举手,“老师,我想换位置。”
小王老师悠悠说,“成绩好的同学可以换,同学你成绩好吗?”
小胖子举起的手耷拉下来,面色惨重。
凌宗的小同桌解释说,“最后一排是倒数。”
凌宗回头看了一眼,就看见了时安,她一如既往絮絮叨叨,小胖子没有理她。
因为时安给小胖子下决心说,“我们一起努力学习。”
这不是难于上青天嘛。
两个人同烦恼。
凌宗小同桌小声问,“你家住在哪里呀?我去找你玩吧。”
凌宗没理,小同桌继续问,“你是哪里人呀?你一定是新京人吧,我也去过新京,好多呜呜呜小车子,还有玩具,但是太贵了,我买不起,只买了一个芭比娃娃,一点都不男生,我妈妈就让我让给妹妹。”
小同桌聒噪个不停,凌宗看了他好几眼,无时无刻不觉得自己应该适应环境,于是礼貌问,“我们要不要听课?”
小同桌说,“我听过了,我妈妈给我报了课外班,这些课我都上过了哟,你要不要给跟我学......”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铃声响起,凌宗聚精会神,小王老师却突然指向最后一排的小动作,“时安,回到座位上坐好,我说可以动了吗?”
凌宗看过去。
时安规规矩矩的坐在小凳子上,惶惑的摇了摇头,和老师僵持的时间撞见了凌宗淡漠的大眼睛,瞬间龇牙咧嘴笑呵呵求关注。
老师恨恨说,“还笑?”
时安不笑了,老师这才拍了下板子,和声说,“现在下课。”
凌宗觉得大事不妙。
果然,小王老师刚出教室,背影还没淡出视线,时安脚底凉鞋吧嗒脆响,脆响由远及近,毫无意外的在凌宗的课桌前停下。
她脸上挂着招牌憨实的笑容,姹紫嫣红,手上拿着作业本,自来熟的问凌宗,“你的作业本在吗,我给你一起交了吧?”
凌宗说,“我可以自己交。”
时安嘿嘿了下,惆怅说,“我给你交,我不会做怎么办?”得抄抄。
凌宗抬头瞅了她一眼,大概因为昨天误会了她导致一时心软,禁不住,从抽屉里拿出作业本递给她。
时安兴高采烈,她问,“我们是朋友对吧?”
凌宗怕她不走,勉为其难点了点头。
时安得寸进尺,“那你爱我吗?”
小同桌好奇的探出头,准备认真的听到凌宗回答。
凌宗退避三舍果断回答,“我为什么爱你?”
时安仰着头恶作剧的笑了笑,“逗你玩的,我们是好朋友嘛,我知道你喜欢我。”
凌宗的小同桌泼冷水说,“你那么笨,不会有人喜欢你。”
时安顿了下,反驳说,“我不笨。”
小同桌说,“不笨的话为什么你的作业都不会写?”
时安说,“我的脚趾头不够多,算不出来。”
小同桌精明的说,“我的脚趾头和你一样多,我为什么算出来了?”
......
啊哦,对哦,“为什么呢?”
小同桌落到座位上,不再理睬这个傻子,于是这个傻子转而询问凌宗,“啊,为什么?”
凌宗将彩笔收起来,说,“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笨?”
时安摆摆手,慎重其事道,“我不是笨,我只是不会做。”
“你为什么不会做?”
“我的脚趾头不够多。”
凌宗望着她,“......”
时安赖皮的站在凌宗的位置边上,这一招很有效,她站那儿别人都不敢过来,因为她身上都是药膏的味道。
时安问,“你是不是学的比我好?”
凌宗觉得有坑。
时安自说自话,“你一定学的比我好对不对,那你可以教我。”
“我为什么要教你?”
“你教会我了,我也能考的很好,考的好的话,就能换位置了。”
“你想换到哪里?”
时安指着他小同桌的位置,笑嘻嘻的说,“那里。”
凌宗利落的黑脸,“不教。”
时安聊得很欢脱,直到另外一种膏药味越走越近中和了她身上的味道。
小胖子凑热闹的站在凌宗跟前,他冲冲的“喂”了声,“新来的!”
时安也很愕然,和凌宗一起好整以暇的望着他,听见他勾着手指头立规矩,“你,作业本在哪里?”
凌宗冷淡说,“为什么告诉你?”
赵元依旧气势汹汹,“抄一下。”
时安欠欠的摆了摆手,“本子在我手里。”又说,“不给你抄。”
赵元眼疾手快上手去夺,刺啦一声,本子一撕两半。
刹那间,凌宗学会了一个终身受用的道理,绝对不能心慈手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