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周陡然思想解脱出自身认知形成的牢笼,欣喜若狂正兴冲冲奔跑在路上,乱了衣衫染了尘土吼哑了嗓子,心却透着亮,脚下踏过的土路于他眼里更是通天的光明大道。
贴上来的贺忠也算是马周在农庄点头之交的熟识,“殿下说…………殿下没法睡觉。”
马周已经感觉不到身外的环境,贺忠哈哈大笑离去,马周嘴里无声的念叨“殿下说….殿下要睡觉。”他只顾着叨咕没注意后面上过来马车,突然脚下一空,被贺五抓着胳臂拎上了车。
把马周摆在车门边顺着马车厢壁靠坐,贺五在一堆瓶子里挑出瓶表明竹叶青,手一抖,抛给马周。
完全是下意识,手在空中慌乱挥着接住了白瓷酒瓶抱在怀里,对面贺五手又一抖一道金光划着弧丢过来,一块金牌落在马周胸口,顺着衣襟滑向交插抱着白瓷酒瓶的手。“当啷”和瓶子碰在一起。
“内卫”马周托着金牌正反两面翻看着。
“对。皇家内卫,我是皇家内卫副统领。”
手伸过来抽走马周怀里的白瓷酒瓶,扯开细麻绳剥去油纸,对着瓶嘴喝了一口。“呼!好烈的酒!”
少庄主的近卫抛出来内卫金牌,刚才自己就不会听错!殿下,少庄主的身份之高贵还是超出了马周的预判,不是勋贵子弟而是位皇子。
“少庄主是位皇子亲王殿下!?”
“少主是东宫太子殿下。”
贺五的答复再次超出马周的判断。“殿下,是太子殿下!”
再往嘴里倒了口酒,贺五把酒瓶递还马周;“好酒!殿下早就吩咐过,等马先生活的像个人样了就把他的身份告诉马先生。收好了,真是好酒。”
攥着贺五递过来的酒瓶,马周向前看被贺家四兄弟护卫着的马车,想着车里的少年,农庄的小东主--—东宫的太子殿下,一时感慨万千。曾经投靠无门在长安城四处碰壁,自认是腹有才华无人识,酒后也把请托过的侯爷郎中骂了个遍。动了离开长安的念头,觉得这朝堂大佬世家勋贵全是浅薄之辈。
“呵呵!”抿了口酒,苦笑着摇着头。太子呀!真正的皇家贵胄,莫名的就成了自己的东家,才学还高的吓死人!在农庄待人接物更称得上平易近人。
偏执害人!马周去了心里的偏执,能够用正确的看待自己看待身边的发生的事,这才能清清楚楚明白,每个人都是自己生存环境的一部分,一味的苛责别人却不自己反省,因为自己偏颇产生的负面情绪不住地堆积,变得人憎鬼厌就又更加的苛责世道不公,如此循环往复,整个人也就废了!
仰望高山才知道自己渺小,面朝大海方明白海阔天高。马周兜兜转转接触的圈子被打破才是他解开心结的根本,眼里总是三五人,庸人上能人衰,想当然的以为自己看到的就是整个人世间!有才华没有宽阔眼界格局小,可不是马周一个人的悲哀,在这个时代出身寒门的优秀学子难以转化为朝堂里的肱骨重臣大体都是被这道坎绊住了。
说不上是大切大悟,总算能用平和的心态面对,面对东家是太子这个事实。明白了人的德行和身份并不用划等号,自己该在意的还应该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中所提到的修身。自身正,天下何愁无知己?如果还是自怨自艾颓废活着,被人唾弃也是理所当然。
马周已经能先认可东家是个有才华有品行的人,然后才想着少东主的另一个身份------皇太子殿下。近距离接触过,活生生的人比自己臆想又或是别人嘴里说到的都真实。遇到了,身份高贵品行端正的少东家,是马周的幸运,马周也心甘情愿被少东主驱使。
“贺统领,殿下安排谁跟我一起去见马曜?”人的精神得到了解放连外在样貌都有所改变,马周脸上带着笑容曾凌厉的面部线条也显得柔和圆润。
接过马周又传递回来的酒瓶,知道瓶里装的就远超喝过的任何一种酒,贺五也像马周一样,嘴贴着瓶口抿了一口,抬手指着自己鼻子;示意就是自己。
悔恨,焦虑,羞恼……数般情绪交插絮绕折磨的一晚上也没睡踏实,天光大亮李泰丢下乖巧伶俐的高阳跟着李恪随后慢慢走,一人登上马车在王府侍卫护卫下匆匆赶回长安城。
一路轻车快马不停加速,巳时就已经回到了长安。车到了朱雀门,李泰派人回府去取宣阳坊的房契,自己直接进了皇城来到皇宫长乐门外等候。
下了车,边来回踱着步舒缓久坐后的麻痹,边和出入皇宫遇到自己过来行礼的官员颔首回礼。间或视线穿过宫门,看着熟悉的红墙黄瓦节次鳞比的皇宫,就感觉离着最亲的母后父皇近在咫尺,纠结了一夜的纷杂情绪涌了上来。
“满脑子肥肉……猪……滚!”轰隆隆在脑海里炸响!
凭什么!凭什么就敢这样羞辱我,就因为你是太子吗!?眼泪在眼眶内打着转,李泰此时就是在外面吃了亏到了家门口的孩子,压抑不住的委屈,需要的就是母亲温暖的怀抱,父亲坚实的胸膛。
“殿下。地契拿来了。”
一把从跑的气喘吁吁的侍卫手里拿过地契,扭身快步进了皇宫,直直的冲着长孙皇后的立政殿而去。
……
立政殿,长孙皇后一言不发,看着次子站在面前痛哭流涕语气里带着委屈带着不满陈诉昨天晚饭时在太子农庄发生的事情。
“嗯..嗯..儿臣不是……满脑子肥肉,大哥不能一味欺辱青雀….青雀体阔…!”陈诉的最后变成了控诉,就算此刻李泰已经涕不成声长孙皇后保持着庄重平和依旧不发一言。
李泰透过泪水模糊看到母后安坐不动,用衣袖抹着泪水偷偷看,母后脸上看不出一丝喜怒。心里知道事有蹊跷,又抽了两下鼻子强忍着泪水停止了哭涕。
片刻,长孙开口冷冷的问低头站着的李泰;“嚎够了!够了就看看吧。”
从卧榻中间几子上拿起一叠纸递给李泰。
“看完了母后给你俩选择;一个是放下房契去内库领两千贯回去,二一个,你母后的立政殿还容得下一个皇子亲王罚跪的地方。”
说完了话,便不再理睬李泰,像是李泰不存在,忙碌着自己的事情。
李泰的泪水比刚才来的更猛烈!顷刻就打湿了衣襟。
被最痛爱自己的母后无视,比大哥的呵斥更为伤痛。有一种被整个世界抛弃了的感觉,伤心,茫然,苦闷……。。
抱着幼女,长孙瞥了傻愣着一动不动的李泰一眼,吩咐宫女道;“通知内库管事,给魏王预备两千贯。”
“不要啊….母后……青雀青雀……这就看”嘴里强压着哭涕,忙乱的央求,就地跪坐下来,摊开从母后手里接过的厚厚的一叠纸,趴在地上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