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和农庄间的这段路以后少不了来来回回,对交通工具的舒适性李承乾早就着手改良。
芳娘登上李承乾的坐车,好奇的打量被四根粗牛筋悬吊着的稍微比车厢窄小的木板,等坐进去后才发现软垫上铺着竹席的木板四周有绳子拴在车厢四壁,牛筋的弹性能消减了坑洼路面造成的颠簸,四周的绳索保证悬吊着的木板不会因为外力产生摇摆磕碰到车壁。
等待李承乾的时间里,芳娘就已经满怀期待,期待殿下改造的这辆奇怪的车子行驶在路上会有多么舒适。
整个回长安的队伍里除了李承乾的坐车还有两辆车跟着,其中的一辆车里,张瑶专门要求木匠新做的大木桶还被李德謇在外面加了三道铁箍,桶里面是十多条一尺多长鲜鱼。车边,张瑶再三叮嘱着车夫,边上的李承乾一脸苦涩。车子没有一点减震,就这样哐当哐当走回长安,实在无法想象木桶能够坚持到最后。可是谁也不敢反驳张瑶的决定,‘小主母’黑脸板起来连太子殿下都只有挨训的份。
庄子里有个勇于承担责任的人自然很好,所有人自然而然就养成一种依赖心理。这也不是一时片刻就能形成,更不是凭借一道命令来达成。人聚成了群,往往就会自发产生出一个领袖,能令人遵守群体内的秩序。张瑶就具有这种特长,农庄大事小事一样不拉操着心,做出的决定大伙也认为‘心里有谱’,渐渐的人们也习惯了听着她的指挥,也就令得整个农庄井井有条起来。
“你也辛苦了一夜了,我们走后就好好睡一觉。”看着张瑶脸颊上挂着汗珠还要不停地跑前跑后,李承乾心痛的小声劝解道。
瞪了李承乾一眼,张瑶扬着眉没好气的回道;“都走了,就剩下我,这么大个庄子哪敢大白天睡觉!”
“还有你义父和李老丈!”
“别提俩老头子,都老大个人了,一天就知道玩,啥事也不操心!”
“嘿嘿!”李承乾陪着苦笑,俩老将军可不是白吃饭不顶事!就这些天接触自家这些子庄户,哼哼!全是谁也不服谁的悍不畏死桀骜不驯的老兵痞,没俩老将镇着能一个个跟乖宝宝似的听话?!回想起那天秦琼呵斥张瑶和尉迟燕那嗓子的凶煞气,免不了想回去后好好谢谢父皇李世民。
“抽空,抽空也要睡一会。”
“知道了,你路上走慢点,在车里打个盹。”
“还缺啥,想起来了派人给我带个信。”
…………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小声互相叮嘱着。
车子驰上了通往长安的大路,李承乾从车窗看去。
庄门前一点刺目的鲜红,在土黄色的夯土庄墙掩映下格外醒目。下意识的手伸出窗外挥动着。片刻,猛然醒悟,此时双方的距离已经看不清彼此。讪讪的收回了手臂,放下车帘,心里竟然空落落。
“殿下躺下休息会吧!”芳娘轻轻推开横卧在车厢中间的乐乐,示意李承乾躺下来休息。
“嗯!”
躺在改良过的车里,轻微的颠簸也是柔柔和缓,舒适程度确实大大提高。但要想安稳的睡觉还是不行,只有两个高大木轮的车子,遇到大点的坑洼时不时左右大幅倾斜,躺着的李承乾就要在车内左右翻滚。
“殿下抬一下头。”芳娘一手托在李承乾脖子下,一手抽走了枕头,往过挪动过去把李承乾的头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手扶着李承乾的两个肩。
李承乾感受着身后柔软的肢体的温度,鼻尖淡淡少女身体散发出的特有的馨香。不再受左右摇摆折腾,仰着头眼前是微隆的曲线,半遮住下半张脸,露出盈盈含笑的泛蓝眸子。
“这样太辛苦你了。”
“能跟殿下在一起,是芳娘的福气。路还漫长殿下睡会吧。”
整个回程队伍走的一直很稳,五十骑六率骑兵有序的轮流前后游动,贺家四弟兄策马跟在李承乾坐车的四周。本该是贺五驾车坐的车辕上稳稳的坐着张桐,而贺五这时却在最后一辆马车内。车内除了一身黑衣的贺五,还有整个一行人里唯一不安分的人----马周。
为了防车子颠簸磕碰垫了干草,又用干草扎了围拢起来的白瓷酒瓶,就迎着俩人。细麻绳系了蒙口油纸,随着车子的颠簸贴着纸和瓶间的间隙丝丝缕缕的香气氤氲车内。
飘飘渺渺的第一缕酒香,落入马周抽动的鼻腔,紧闭双眼假寐的马周眼里似看到有个美丽少女躺在床上,嗡嗡呜呜的在耳边絮语,暧昧的,煽动着----撕掉那层遮挡的薄油纸,就可以相拥欢好!
感受到同坐一辆车的马周有所动作,贺五偏头看过来。
车子正行驰在一段坑洼比较严重的路段,强烈的摇摆着,马周扶着车壁弯着腰努力保持平衡,青了的脸颊汗津津扭曲着,‘咣当’车猛地一震,失衡的身体重重撞在了硬木车壁,‘嘎吱!嘎吱!’牙齿过大力气咬合发出不大但刺耳的声音,马周攀到了车门,撩开车帘“刷!”跳了下去。
震惊于马周行为里其中蕴含的坚决,打消了贺五对他的好酒贪杯空谈无物这方面引发的歧视。
自行驰中的车上落了地才踉跄稳住,马周脚下不停随着队伍放开了脚步,在一地行道树疏漏枝叶泄露的阳光斑驳光影里,张开的手臂将儒袍宽大的袍袖舞成风中猎猎的旗。“哈哈哈!”落地的一瞬间,执着,自怜自爱,哀怨……种种堆在心里的块垒,经历了方才在美酒产生的诱惑贪欲里一番拼死挣扎,马周突然顿悟,世人的美誉夸赞,仕途的权利名利,何尝不是一杯美酒!?就如同车里载的美酒,没抗住诱惑的是自己,为什么会诱惑到自己呢?还不都是因为“”好酒贪杯“”不知自制!!!
迎风,跑的张扬,跑的放肆,跑的酣畅。一扫颓废活力飞扬的边跑边大声吟咏;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随在李承乾坐车后的贺忠贴近撩开的车窗,连连点头,乐呵呵对着车窗拱手行礼,勒住了马朗声道;“马宾王白日放歌,有古名士风范,当赏!赏;竹叶青一瓶。”
大声说完了轻带马缰拦在了马周前面,忍着笑俯身小声道;“殿下说,马先生您出足了风头,得意也该够了,赏也得了,就别没完没了干嚎了,也没点新鲜词,来来回回就短歌行前四句,吵的殿下没法睡觉。”说完了还是没憋住笑,哈哈!哈!大笑着策马追向李承乾坐的马车,丢下一脸愕然的马周站在路中间,瞪大眼嘴里念叨“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