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年前,大殷大将军夏侯雍领精兵四十万攻打东越,铁蹄踏过越国之西国门,朝着都城会稽一路东进,势如破竹,最后兵临城下,越王无缰走投无路,最后竟是不顾先祖立下的规矩,降下王旨要历代死守剑陵而不得离开半步的越王八剑出城抵御,最后越王八剑凭借“八门伏龙”剑阵,斩杀一万八千余甲,硬是在被重兵围得水泄不通的都城正门前杀出了一条血路,只不过最后这剑陵的八剑下场悲惨,除了气机耗尽昏迷倒地而被夏侯雍活捉了去的剑圣南宫缺,和在死战中被砍断一条手臂的简白田最终因为掉入护城河中,而侥幸逃出生天外,其余越王六剑均是让万千铁蹄踏成了肉泥,死的不能再死。
八剑破杀一万八千甲,即便过去了二十多年,也仍旧如梦魇一般缠绕着大殷,让大殷王朝心有余悸。后来传出这样的消息,说剑圣南宫缺被大殷秘密囚禁了起来,而之所以没有杀之,是为了撬开他的嘴,从而获得那“八门伏龙”剑阵,消息刚传出来的时候,几乎整座江湖都在嘲笑那殷小儿是在痴人说梦,咱的南宫剑圣岂是那种几鞭子下来就没了骨气的孬种?
然而,近五六年来,随着朝廷对江湖管辖的愈严苛,厉境府司的“二郎”大小动作不断,甚至传出这样的消息,说即便便是一品三境的大宗师高手也在“二郎”手下陨落了好几个,当然也有“二郎”没能降伏而洒然离去的大高手,后来便有人从那些与“二郎”交过手的大宗师口中得知,说朝廷已然得到了昔日东越剑陵的不传禁忌剑阵——八门伏龙,且还悄然的厉境府司和军中普及。
这个消息一传出,登时整座江湖鼎沸,武人个个惶恐不已,一边狐疑南宫剑圣怎么就“变节”了的同时一边也是忧心匆匆,以为大殷的江湖要重蹈北厥江湖的覆侧,但还好的是,后来与“二郎”打的交道多了,现朝廷掌握的并非是那真正可伏龙戮仙的“八门伏龙”大阵,而只不过是偷学了一些精髓去的伪“八门伏龙”,九人为一组构成的伪阵,斩杀落单的二品小宗师还可以,但只要两个及以上的二品小宗师联手,便可与之抗衡,至于先前传出可轻易斩杀一品三境的大高手,少数知道内情的人会认为这他娘的纯属扯淡,前些年是有一品高手被朝廷斩杀不假,但那也是在厉境府司出动一个大司命,两个小司命,此外更拉上了二十来个绣衣郎做炮灰陪葬的惨重代价之下。
消息确认无误之后众人这才不再如此惊慌,但这也仅限于那些二品小宗师强者这有资格说句贬低绣衣郎的话,至于像蹩脚侠客杜庇鹰和孙家田,之前没亲眼见着也就算了,但此刻两人透过窗户缝隙将楼下院落中的骇人情形看得真切,方意识到什么叫井底之蛙。
先前楼下传出阵阵仿佛从地狱里来的惨叫声,两位大侠在被子里相拥蜷缩在一起,差些没给吓尿,好不容易声音停歇了,换过了些神来,可当两人看到在院落中来往厮杀的那位大高手,居然就是白日里的那位寡言老人时,愣是给惊吓得不轻,尤其是杜庇鹰,他白日里在凉亭中可是拿大巴掌打过一下老人肩膀的,他当时只觉得这个木讷老人不给他面子,同他说话也不搭理。
只是连杜庇鹰自己此刻也没有想到,正是这段“善缘”让他日后在江湖上高人一等,成了他诓小弟把妹的利器,这个暂且不提。
话说除了那看似弱不禁风的老人让他们震撼不已外,那个左右手各拿着一把斧子的老板娘也是让他们自愧不如的很,那虎背熊腰的,那生猛架势,比爷们还爷们。
只不过鏖战了一盏茶之后,那老板娘已然身中数刀,其中左臂上的一刀几乎快要将她的整条手臂砍下,原来的双斧也就成了现如今的单手持斧,气力耗尽的她此刻俨然是飘摇欲坠,而那个武功明显要比前者好很多的老人此刻也不容乐观,方才他为了分心救一旁的老板娘,在一剑刺穿了老板娘身后偷袭的那位绣衣郎的喉咙的同时,自己的后背也是挨了重重的一刀,刀口深可见骨,虽然老人及时伸手绕到背后将伤口附近的几个大穴封住,但鲜血仍旧如泉水般汩汩的从血槽流出,登时将整个后背浸染成一片猩红,触目惊心。
然而,另一边的战况更是惨烈,那九个胸口绣有一朵鲜艳彼岸花的绣衣郎已然战死了三个,剩余六个也是受伤不轻,唯独那最后突然出现在老人背后并给予前者重创一刀的年轻男子气机充沛。
年轻男子的衣着与其余九人略有不同,前九人一身紧致的浓重黑衣,而年轻男子却是白衣飘飘,站在夜幕人群中很是格格不入和扎眼,然而在此之前却似乎没有人察觉到他就蛰伏在四周。
白衣男子左手握着一把刀身狭窄的长刀,站在灰衣老人阮崎山半丈开往,与其余六名同样手握长刀的绣衣郎隐然构成一个小法阵,将阮崎山和单手持斧的老板娘围在里头。
大概是白日里雷雨洗涤的缘故,此刻天空可谓是万里无云,灿烂星光和洁净月华泄洒下来,如波光粼粼的澄净流水,将整个庭院映得白亮如昼。都说夜黑风高杀人时,但白衣男子却反而觉得眼下景致山水写意更妙,杀起人来才能更显风流。
白衣男子先是伸出舌头轻轻的在刀尖上舔了一点血,然后连口水一块吐出,旋即一边拿沾染鲜血的刀身小心翼翼的在自己胸前的那朵彼岸花上轻轻擦拭,一边头也不抬声音阴阳怪气的说道:“追了你整整三年,辗转三千余里,上一次虽然将你打成了重伤,但遗憾没能留住,今个儿可算是尝到你的血了,但味道却是让人恶心,不免令人好生失望。”
白衣男子抬眼先是在对他怒目相向的老人脸上淡淡的扫了一下,进而转挪到了一旁的水桶腰女子身上,啧啧道:“阮老先生倒真是魅力不减意气风的当年,也就短短半个晚上的时间,居然能让一个......大娘甘心与你一同赴死,晚辈佩服,佩服。”
老人似乎早已领教过了白衣男子嘴上功夫的刁钻阴狠,虽说不由得微微恼怒,但不至于正中其下怀。
但白衣男子显然是高估了自己的嘴上功夫,或者说是低估了他眼前的这位堪称嘴仗祖师的大娘。
老板娘倒抓沾满绣衣郎鲜血的堰月斧,将斧子的把柄抵在自己的水桶腰间,摆出一个类似单手叉腰这样一个不伦不类的姿势,也是阴阳怪气的“哟”了一声,笑着说道:“先前听老先生说公子叫罗申,是什么厉境府司的六少司命之一,年纪轻轻便已然是二品小宗师巅峰修为了,功夫很是了得,只是你老娘我吃过的男人怕是比你见过的女人还要多,男人行不行老娘都不用验,看上一眼就知晓,啧啧,公子看着年纪轻轻,又长得如此英俊风流,但不承想是个‘扶不起’的软爬虫,公子怕是还没有尝过男女之欢吧,那人生岂不是无趣的很?老娘心好,最是见不得英俊公子‘抬不起头’,公子若是不嫌弃肯叫我一声娘的话,我便给你一道祖传的秘方,保管将公子医治好,从此抬头做人,如何?”
白衣男子听得脸色阴沉似水,年少时练功急于求成而不慎走火入魔,虽然最后被师傅霍江垠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但男子的生理机能却是从此丧失,这些年以来,一直是他心底的一块抹不去的阴影,这也使得他性格变得扭曲,每每执行任务都病态的喜欢品尝人血和斩断他人根儿。白衣男子自然不会以为是那丑陋女人真有什么过人本领,一眼就看出来了,定然是事先那该死的老头告知她的,故意在这个时候激怒于他。
白衣男子冷冷笑道:“放心,既然你一心求死,一会儿我会让你好好享受那个美妙过程的。”
说完,这位身穿白衣的少司命罗申便不再理会老板娘,而是转而将目光重新落在灰衣老人的身上。
“阮老先生,不瞒你说,罗某很是敬佩你的武功,尤其是刀法,你我做笔交易如何,只要阮老先生将昆寒掩生双刀和您撰写的习刀录一并交给罗某,罗某绝对给阮老先生一个痛快,且在老先生死后将遗体带回昔日的大梁都城厚葬,再者,阮老先生将双刀和习刀录传给我的话便算是有了后继之人,才不至于埋没了老先生昔日大梁第一刀客的美名,如何?”
失血过多,脸色惨白无比的阮崎山狰狞笑道:“姓罗的,你也太高看自己了,不是老夫敌视偏见于你,就凭你的资质若是我将双刀和毕生的练刀心录都传给你的话,那才是真的辱没了老夫的一世英名。”
阮崎山见白衣男子眼神游离,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不由得冷笑道:“不用枉费心机找了,那双刀早在半路就让老夫埋藏了起来,老夫自知今日难逃一死,也没想过要逃,否则你以为老夫会丢西瓜捡芝麻,舍弃一贯擅长的双刀不用而改用长剑?”
少司命罗申看着老人手中那柄普通长剑,神情阴晴变幻不断,似乎是在斟酌判断老人所说的话是真是假。
李玉宸在楼上房中听得字字入耳,满脸忧容的在房间里来回蹉跎,甚至一度想下楼帮忙,但他心里清楚,以他现在的武功下去只会是送死帮倒忙。
老人不愿再拖,抬起手中长剑,忽然豪迈大笑:“老夫年少初入江湖的时候便想着有朝一日能做个御剑飞行的风流剑仙,只是不承想耍了一辈子的刀,今日老夫便也试着做一回剑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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