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人悄无声息的堵在客栈门口,眼神冰冷的在客栈里头扫过。
自的,因逃避官兵追捕而云集在这黑白通吃的客栈的六七十个山匪纷纷站起身来,拔剑的拔剑,抽刀的抽刀,抓斧子的抓斧子,个个脸上杀气腾腾。
九人中二人对视一眼,微微摇了摇头,似乎是没有找到想要找寻的人,九人随即迈步进了客栈厅堂。
本就剑拔弩张的气氛登时濒临爆。
“喂,你们几个,做啥子的,可是官家派来的走狗?”
众多汉子中,一个身形尤为魁梧该是这一大群人的领头的汉子,单肩扛刀语气不善的出声道。
原本应该是要径直登楼的九人登时停下脚步,眼神像看死人一般看着先前说话的魁梧汉子。
山匪们不惧官家的叫嚣,但此刻这人数远不如自己的九人只是默契的静止站立肃穆,然而那种静止肃穆却远比叫嚣挑衅,更给人予沉重的窒息感。
闯荡江湖,尤其是占山为王,脸面这东西最是看重了,虽然心里微微虚,但魁梧汉子自认为自己人多势众,再者那来历神秘的老板娘曾答应要护他们周全,这种场合下怎么也不能认怂,然而魁梧汉子刚张开嘴要开口说话,身穿绣衣的九人中一人忽然身形一散,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刻魁梧汉子只觉得喉咙一凉,一股腥甜涌入口中,他张开了嘴巴,却不出一丝声响。
先前消失在原地的那人眨眼却又回到了原处,仿佛不曾挪动过。
魁梧汉子一手死死的捂着血浆如泉涌往外冒的喉咙,另一只手仿佛用上了全身的气力才得以抬起,一脸恐惧和绝望的指向那个此刻正拿刀在胸前彼岸花上擦拭血迹的男子。
忽然,不知是谁先现了魁梧汉子的异样,再一看其手指所指的方向,登时明白了过来,人群登时传出一声破骂,六七十个汉子怒火中烧,神情狰狞的就砍杀了上去。
偌大的厅堂登时一片混乱。
待在顶层三楼房中的李玉宸清晰听到楼下不时传来桌椅的碎裂声响,夹杂着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声音撕心裂肺,盘桓在整个小镇的上空,这一夜小镇俨然沦为了人间地狱,那些早已睡下却又被惊醒的普通百姓一个个全都吓得魂不附体。
李玉宸神色凝重,想推开窗户查看一下楼下到底生何事,但灰衣老人阮崎山却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情,只见他从白日里所背的黑色布条里头取出一把刀柄呈赤色的长刀,刀身藏于银色刀鞘中。
长刀出鞘,冷冽刀气倾泻而出,屋内的烛光映在三指刀身上,倒映得整个房间一片寒冷的白亮。
老人右手握住刀柄,左手两指如同抚摸女子一般轻柔的在刀身上抚过。
“它叫昆寒,乃是十余年前我在前铸剑名师欧冶子遗留下来的剑冢中寻得,而它叫掩生......”
李玉宸正纳闷,明明老人的手中就只有一把刀,怎么会说两把刀的名字呢,然后李玉宸便瞧见老人将握住刀柄的右手腾出两指,在刀柄靠近剑身的地方运劲一推,如同变戏法一般推出了一柄只有一尺来长的短刀,在原来地方留下了一把短刀形状的空缺。
老人左右手各自握住一刀,左手掩生,右手昆寒,一长一短,好看之极。
“这是...子母刀?!”李玉宸不由得惊讶道。
“不错。”老人颔道,“世人多只知欧冶子铸了龙渊、纯钧、太阿等八柄绝世名剑,却鲜有人知欧冶子临死前还铸造了一把子母刀,本来当年寻得这两把名刀是打算送给我那徒弟做他日后登基作的贺礼......”
登基?!
李玉宸听到这两个字眼登时一惊,忽然李玉宸似乎想起了什么,然而李玉宸仍旧不敢确认眼前的这位沧桑老人可是他所猜想的那个人。
老人瞥了一眼神情惊骇的李玉宸,又继而说道:“只是不承想那一天还没到来,他便先我而去了。”
“想必你现在心底也大抵猜到了老夫是谁了吧?”
“晚辈早该想到阮崎山便是当年梁国的太子太保。”
老人摇头自嘲笑道:“以为世人记得我阮崎山是因为这昆寒和掩生,没曾想竟然是太子太保这个头街分量更重一些。”
李玉宸尴尬一笑。
这时楼下声音已渐渐弱了下来,李玉宸不由得有些心神不宁,先前老人说他受的内伤乃是拜追杀他的人所赐,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他哪里还有猜不出楼下那群人出现在此的道理,一开始李玉宸也以为是追捕楼下土匪的官兵,但仔细一听下面俨然是吹枯拉朽一片倒的局势,显然不是普通的官兵所为,至于那些人为何会与山匪干上,李玉宸就不得而知了。
似乎看出了年轻后生的心思,老人轻笑道:“放心,老夫今日虽说是在劫难逃了,而且逃了十年,也不想再逃了,底下那九个绣衣郎,哦,若是加上鬼鬼祟祟的隐藏在暗中那人,那便是十个绣衣郎,他们尽管滥杀无辜,今晚这家客栈怕是要血流成河了,但他们却伤不到你与那同你一起的女子分毫。”
“前辈是说追杀你的是厉境府司二郎之一的绣衣郎?”李玉宸神色凝重无比,虽说大殷对江湖的管辖整治不像北厥那边那么让人鹤唳风声,但尤其是近些年,朝廷对江湖的限制愈的严苛,还单独在厉境府司门下设立了‘二郎’——觅铃郎、绣衣郎,专门负责抓捕和除掉对朝廷构成危险的江湖武人,其中觅铃郎以收集谍报信息为主,动手抓人或者直接秘密处决则是由绣衣郎出面,两者如地府的黑白无常,配合默契,一度让江湖武人闻之色变。
老人冷笑,“几只殷匡运那小老儿养的家犬而已,若只是几只不痛不痒的走狗的话,之前老夫又岂会轻易受伤?”
老人忽然狞笑道:“三年前老夫夜闯长陵皇宫,想一刀斩了那殷老儿的狗头替我大梁万千臣民报仇,只是没想到那厉境府司的老狗霍江垠着实厉害得很,我与他交手不到五十招,便败下阵来,最后虽说得以逃脱成功,但身负重伤,内力修为直接从原来的一品太素跌落到了现如今的二品小宗师,否则又哪里容得那藏身暗处,身份该是少司命的男子在老夫面前恣意妄为?”
李玉宸还想问为何老人说那绣衣郎伤不到他和武轻谣分毫,难道说他猜到了武轻谣那凶丫头的身份不成,并且知道这暗中蛰伏了不少人屠武護派来的死士?
然而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朝着他们所在房间缓缓走来。
脚步声清脆响亮,走路之人似乎在左右摇摆,不用猜李玉宸都知道了那人是谁,水桶腰的老板娘便是了。
只是这个时候她到这里来做什么?
仍旧有着二品小宗师内力修为的老人自然也听到了脚步声,当即不再多说闲话,而是重新将子母刀中的子刀掩生镶嵌回了母刀昆寒之中,两刀融合仿若浑然一体,若不凑近了仔细观察,竟是看不大出其中的端倪玄妙。
然后这位昔日的大梁第一刀客,将归鞘后的双刀递向仅有几面之缘的年轻后生,“老夫向来不白白受人恩惠,这把刀便算是还你先前那颗丹药。”
“前辈这......”
李玉宸不免有些受宠若惊,他也自然知道老人送他双刀并非如他口中所言的那般,只是为了偿还丹药之恩,若是拿刀换药的话,即便是算上他三师兄张竹兼这些年所炼全部丹药,怕是也不够。
老人故作不耐烦的样子,随手将手中可令天下刀客都痴迷不已的双刀扔了过去,朗声笑道:“老夫送你双刀也不是白送的,当年我大梁的太子殿下,也就是老夫那傻徒儿,刚开始练刀便不知天高地厚的嚷嚷着说有朝一日要双刀赴天山,把那自称天下第一刀的刀圣付一刀打得满地找牙......”
李玉宸笑道:“不怕前辈笑话,晚辈年少的时候也是这般想的。”
银须白的老人微微点了点头,刀刻的沧桑脸庞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不再多说什么。
这一刻,李玉宸双手托着原本最重不过五斤的双刀,却不由得觉得仿佛托着一座小山,沉万斤不止。
这昆寒掩生果然不是白收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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