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元炙圣子怒火攻心,见了谁都横挑鼻子竖挑眼,沙匪们战战兢兢,太阳也躲进云层里不露面。
天还没亮他就起了床,周扒皮一样踢醒了睡在楼外沙地上的沙匪,催促他们去种土豆。
为了约束监管沙匪,陈远志勒令他们无故不得离开城主楼百步。
因此城主楼百步之内沙地上,横七竖八睡满了毛毯裹得严严实实的人棍。
种植作物的过程没有想象当中的顺利,今日起了大风,离开了定风珠千米范围,沙漠飞沙走石。
前脚刚种下的农作物,后脚就不见了踪影,不是被流沙埋了,就是被大风卷走了,连滴灌灵泉都来不及。
陈远志指着漫天飞舞的黄沙大骂,黄沙不甘示弱反灌了他满口。沙匪们见这杀人魔王发怒,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折腾了会,陈远志认输黑着脸回来,又见到盛山和应吉打架。
盛山肚皮上的小鸡经过一晚上孵化,到今日凌晨竟然全脱壳而出。
盛山盘坐在原本属于沙鲁的巨大木床上,正满足地看六只小鸡满地爬走,应莹给他送早餐,推门进去不小心一脚踩死了一只。
盛山一时心疼,五大三粗的汉子差点落泪,埋怨了应莹几句,也没说什么重话,就说她怎么这么不小心,可惜了这小生命,自己昨晚孵了一晚上才孵出来的。
应莹不知哪根筋搭错,突然地嚎啕大哭了起来,受了万般委屈似的跑了出去。
应吉知道了哪肯罢休,追着盛山打,盛山也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我也没招谁惹谁啊,我家小鸡还被你姐姐踩死了,我都没要她赔呢。
两人相处时间不长,也有意探探对方的底,就这么半真半假动起了手。
几个回合下来,盛山明显落入了下风。
更加让陈远志上火的是,采青闭门不出当做不知道,布芒这个秃顶老头,不但不去劝架,居然在旁边拍手叫好。
陈远志气得直想笑:这才半天啊,就鸡飞狗跳墙啊。要三天住下来,你们几位非得把这城主楼给炸了不可。
几脚踢开了应吉和盛山,赶他们去百险峰挖花果树苗后,他努力挤出一丝微笑,走到了布芒身边,斟酌了一下词句,道:“布芒大人……“
“什么大人小人,我布芒不吃这一套,直接叫我布芒,或者跟采青丫头一样叫我布芒伯伯,有话直讲,爽快些。“
“布芒伯伯,您是长辈,德高望重,修为高深莫测……“
“讲重点。“
“好吧,你老人家,就看着这些个孩子胡闹,也不管管?“
布芒眼白一翻:“你惹的祸,要我去管,天下哪来这样的好事。“
陈远志奇怪问道:“我哪里惹到他们了?我一大早就出去种土豆去了我。“
“昨晚上啊,是谁把两个娇滴滴的小娘子都赶出来了啊。送到嘴边了,都?嘿嘿……“
昨晚?昨晚陈远志到底还是没下得去手。
他瞪着应莹,应莹不甘示弱地看着他,还故意背着双手,把饱满的胸脯挺得高高的。
赶不走应莹,采青也红着脸走了。
后来应莹又回弟弟那个房间睡了。
再后来采青不知是害羞还是什么原因,一直紧闭着房门,到早上早饭都没出来吃。
再再后来应莹莫名其妙大哭了起来。
再再再后来才是应吉和盛山打架。
原来源头在于两个女人,陈远志心说那我呢,我心里的苦谁知道?
你们知道本圣子昨晚是什么感觉?本圣子当时像一锅沸腾得欢快冒泡的油,正准备炸一只鸡来吃,忽然鸡飞走了,结果油自己煎了自己一夜啊,煎了自己一夜。
到了中午,盛山和应吉满载而归,飞黄马横七竖八驮满树苗像个刺猬,陈远志心情才好了点。
只是定风珠的千米有效范围,实在是有点小。
两日后,以城主楼为中心,周围千米,只要是能种的地方,都被沙匪们种满了土豆和小麦。
城主楼左侧十丈外有三排长长的平屋,聚集了黄沙八镇十岁以下的孩子及百岁以上的老人,总数约有八百人。
一开始这里是巴鲁收买人心建的庇护所,后来又有点像要挟勒索的人质关押处。
两日前的那个下午,城主楼前广场上一场剧烈打斗,喊杀声震天,说是死了好几十人。
好多人趴着窗户看到一条巨龙,一尾巴就把黄沙八镇无敌的巴鲁抽死过去。
上了年纪的人磕头祈祷太清真圣保佑,小孩们在老人的严厉喝止下紧闭门户。
巴鲁虽然是沙匪,但只要粮食布帛,不要人命,巴鲁被打死,那条打死巴鲁的龙吃不吃人肉就难讲了。
过了两日,眼看风平浪静什么事都没发生,贪玩的孩子们陆续走出门来,好奇地看着平时耀武扬威好吃懒做,只知道敲诈乡民粮食财务的沙匪种麦子。
巴鲁撅着屁股小心翼翼地扶好麦秧,取出粗瓦碗底浸湿的布条,挤出一滴水滴在秧苗根部,方才如释重负的长出一口气,挪了两下膝盖,又开始重复同一动作。
巴鲁还没死的消息,让习惯被巴鲁盘剥的老人们也放下了心。
他们陆续出门,惊疑地看着沙匪们早中晚三次井然有序地给麦苗滴水,然后麦苗滴一次水长一寸,五六天后,麦子居然开始抽穗。
又过几天,沙匪汗流浃背地收割了麦子,还在巴鲁的带领下,给每户人家送去十天的口粮。
巴鲁还拍胸口担保,以后这些老人孩子的衣食,由他巴鲁全包了,当然,这是圣子的意思,他巴鲁是替圣子做事的,元炙圣子。
就在巴鲁送完口粮的第十天后,又到了一月一次的送粮日。
在风沙地里艰难刨食的壮劳力们,带足一月口粮的番薯玉米,还有上交给沙匪的米面粗布兽皮,从另七个黄沙镇蜂拥而来,到黄沙第一镇,见见久别的老人孩子。
往日紧闭的三角形城门洞开,照惯例在城门口耍弄着灵兵收了财物,才陆续放人进去的沙匪,却没有一个人影。
进了城门,他们震惊得无以加复。
眼前一片杂乱无章的绿色,乱七八糟的小树花草,果蔬粮米,几乎见不到可以行走的道路。
这是哪里?这是黄沙镇吗?就算祖辈口中的鱼米乡,也没这么……乱七八糟的繁茂吧?
循着记忆和远处高大的城主楼指引。
数百壮汉挤过两片因为种得过密而分外细小的玉米地,一块被丝瓜藤遮挡了阳光而没长西瓜的西瓜地后,估算着应该到庇护所了。
可是好像哪里不对呢?
全身新棉衣的孩子们,嗯?还有四只一尺长的绿缘龟,正在掏门前的马铃薯,干燥的沙子分外蓬松,孩子们和乌龟们一掏拳头大一个,兴奋得像挖到宝的小鼹鼠。
庇护所的屋顶,可以算是全镇最整齐的一处地方了,每个屋顶都用竹子搭起平整的矮架子。
一株株吊瓜居然就着瓦片上的一点点沙土生根发芽。
老头子们全然不顾年事已高,爬在架子上摘下吊瓜,小心地扔在地面的干草堆上,老太婆们一个一个捡起来,正议论着儿子们今天会来,还好赶上了吊瓜成熟,得给他们带几箩筐回去。
黄沙八镇最强壮的汉子铁拓,连忙上前去唤下了一百岁的爷爷和一百一十岁的太外公。
两个老头和守在地上的木家老奶奶打个招呼,下了屋顶。
两位过百岁的老人家颤颤巍巍地爬竹架子,看得铁拓心惊胆战。
“拓拓,别说了,我们两个老头子都知道了,以后不爬那么高了成不?你来了就好,以后来看我们这两老头子,不用带东西了,你看,如今这黄沙镇,再养八百个老头子也吃不光了。“
看得出二老心情很好,爷爷用力拍拍铁拓的磨盘般的屁股,这孙儿实在太高大了,想拍肩膀够不到。
铁拓面红耳赤,这老头说了多少次了,还来当众拍屁股,自己好歹是黄沙乡民的第一好手,又受人爱戴,隐隐是年青一代的领袖。
他忙问道:“这一个月不来,黄沙镇怎能变成这样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太外公哼了一声:“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太清真圣不会忘记我们,你就是不信。我一直说巴鲁镇长就是真圣派来救我们的人吧?你们谁都不信,还骂我老糊涂了,现在怎么说?“
太外公说得急了有点气喘,喘了几口趾高气扬地看着铁拓的爷爷,爷爷无语低下了头。
铁拓眼睛瞪得鸡蛋大:“巴鲁,那个沙匪头子?靠我们养活的寄生虫?黄沙镇这般模样,是他搞出来的?“
铁拓心中一百个不信,那个丑恶的巴鲁,真的是太清真圣派来救助他们的人。
没有这群沙匪,才是黄沙八镇之幸。
最近他正秘密联络其余七镇的好汉,一旦他在近期顺利突破天人近境,就要赶走这群沙匪。
不料他太外公连连点头:“对对,就是那个巴鲁,和他手下那些沙匪种的土豆和麦子。一开始他们种,后来我们也种,我们种得比他们的多,他们现在只浇水。“
铁拓爷爷道:“其实不是巴鲁……“
铁拓太外公不高兴地打断:“就是,你敢说巴鲁没种土豆?你敢说每天来浇水的不是巴鲁?“
“……是我疯了,还是巴鲁疯了……或者这黄沙八镇疯了?“
铁拓转了一圈,看着琳琅满目的花果喃喃自语。
“好好,您老别急,就是巴鲁,“一百岁的爷爷拐着弯给一百二十岁的太外公顶嘴。
“可是,巴鲁是受元炙圣子指示,才种的粮食,才浇的水,他自己也这么说,你不能不承认吧。“
“元炙圣子?在哪?“铁拓忙问。
就在此时,不远处的城主楼一声惊天动地的轰响,一股汹涌澎湃的灵力波动向四面喷涌而出。
一个披头散发胡子拉碴的身影从城主楼二楼一跃而下,站在广场策木杆前,举手向天长啸:“成了,终于成了!平百里黄沙,兴千亩良田,造福亿万黎民,唯有我~浙江十大杰出青年,陈-远-志!“
爷爷对那身影遥遥行了一礼:“就是那位。“
“原来这人就是那修炼修罗魔气的邪圣子,看着还是疯的。“铁拓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