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寒安排好一切,又请来陈闻仑商谈日渐临近的药会会长的遴选之事。赵寒道:“陈先生,此次南朝这药会会长一事你怎么看?”
陈闻仑笑道:“公子心中早有打算,我们只是按吩咐做就是了。”
赵寒摆摆手道:“我是有打算,可这算也是有遗策的时候啊。我不懂医道,难免思虑不周,所以还是要多听听你的意见。”
陈闻仑道:“这次来争南朝药会会长的估计要有十余家,这里面争权的有,夺利的也有,心怀私念的也有。但是盘算来盘算去,可能也就两家实力最为强大。”
赵寒问道:“你说的是哪两家?”
陈闻仑道:“一个是荆州平江的连家,一个就是这舒州的欧阳家。”
赵寒听到平江连家的时候,微微一笑,示意陈闻仑继续说下去。陈闻仑道:“这平江的连家,世代行医。单单是这么多年带出来的弟子,都已经花开四处了。医界流传这么一句:杏林流芳传艺不分内外,普救含灵何问贵贱贫富。说的就是平江的连家,现在的家主连惠山也是德高望重,这次来的估计是他的孙子连弘济也是小辈里的翘楚了。再一个就是这舒州的欧阳家,现在德济堂的欧阳德。说实话,我还是颇为佩服他的为人和医道的。本来他儿子医道并未继承欧阳德的天赋,并不足虑的。可这次我子思补来舒州为了参加这次会长比试,参加了舒州药会的考查,没想到输给了欧阳德得关门弟子。听思补说那孩子只有十五六岁,但是无论是辨材还是脉义都是颇得欧阳德的真传啊。”
赵寒笑道:“若是连家和我们是站在一起的,你觉得胜算还大吗?”
陈闻仑一听,心中暗惊,看来这次大赵为了这个南朝的药会可是下了盘大棋。道:“若是我陈家和连家合力一处,那这个比试就十拿九稳了。”
赵寒道:“好,既然陈先生如此说,那我就放心了。”
城令周泰回到府衙,招来笔帖式,道:“我要给太守徐大人去一封书信,我说你写,你看着润色即可。”这笔帖式笔下也是有点功底的,按着周泰所述,笔不停留。周泰说完,他也停笔写好了。周泰拿起信笺,只见上书:前府君回府,下官为甚思君谓之谆谆训导,近一时舒州民善,四虽有流,府衙署于粥厂及栏。流民情安,无乱之事。左近颇有流民有疾,府既设郎中以给流民治矣。为防流民中有奸乱,加之兵以御。今府丁未足,兵饷尚缺。故言可复益兵,加拨粮饷,以应今状。
舒州为药材之都,诸商贾流通之所也。半月后四州诸大药会当此逐角,遂定其主。此事虽非官为之,而化为大之。我一吏何敢夺,故请府君来主。此则其事之重,亦朝廷谓其事之可。
今又有医人纷纷,恐事不大,言有疾疫起。下吏恐此之流传处,人心不定,以致丧乱。今一事,不减征粟,不减徭役,不减征赋,上分朝廷之任,下解府君之忧。二事,须严禁浮言,以安流民之心,以防暴乱之有,则可保国安和,以显汉家天朝之象。三事,今流民多死,此其互斗致也,此事之无言,粗理而已矣。
尚有多事,书中不多言矣。待太守公来,当精庶事,并面君奏诸事。面闻府君训,是吾之幸,亦舒州民之福。下官虽力不足,臣谓朝廷为忠,凡事以太守大人训之为事也。特以叩表。
周泰见写的甚是流畅,心中大安,笑道:“你还真是有点本事,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吧。”那笔帖式心中狂喜,知道这之后算是城令大人的心腹了。
远在千里之外的天量山,左丘玄风尘仆仆,抬头看去就已经能隐约看见太虚宫的檐角。嘴角微微一笑,脚下发力,直如足不点地一般,直奔太虚宫而去。太虚宫门前立着一青年,弱冠的年纪,穿着一身月牙色的长服,粗布而制!下颌方正,剑眉斜飞,薄薄的嘴唇轻轻的抿着,深邃的眼睛略显清冷。整张脸看上去十分俊朗,给人感觉器宇轩昂。那青年微一凝神,两步抢到门前。左丘玄刚落身宫门,就见那青年上前笑道:“四师叔,你回来啦。”
左丘玄扫了一眼面前的青年,哈哈一笑道:“青羽啊,看来你这内力近些日子又精进一层啊。二师兄对你可是要更期许了。”原来这青年正是左丘玄之前口中太虚宫的三代弟子中的翘楚雷青羽,也是太虚五子之首丹鸣子端丘贾最得意的弟子。
雷青羽笑道:“四师叔夸赞了,我也就是前两日内力才小有突破。没成想这都被四师叔看出来了。”
左丘玄拉着雷青羽道:“走进去,边走边聊。你师祖最近可曾看见?他老人家一向可好?”
雷青羽道:“我就看到一次,还是在指点师傅的。师祖他老人家精神好着呢。”
左丘玄笑道:“那就好!小子有没有兴趣过两招?”太虚宫这第三代中的弟子们最喜欢的就是左丘玄和五子之末的庾丘少了。左丘玄是功夫了得为人洒脱,庾丘少是年纪尚轻没有架子。雷青羽一听,心中顿时活泛起来,能得道左丘玄的指点那也是很难得的事情了。他师傅为人老成,不越规矩半步,往往并不与雷青羽多说。年少一辈里已经没有对手,也就偶尔庾丘少会与他交上一两手。这次听左丘玄这么说倒是难得的机会,也正好检验一下最近到底能突破到什么程度了。
左丘玄道:“来吧,你先动手,我让你十招,十招之后我不留手,看你能支撑几招。”雷青羽也是被激发的心中热血萌动,道:“那四师叔,我就放手了。”
话音一落雷青羽执弟子礼,一招碧海流云掌的起手式‘地负海涵’拍了出去。这招本就取得是包罗万象,海纳百川的意味。雷青羽自从内力突破了一个境界,这掌中的劲力果然不俗。似乎有了点大海那无尽的感觉,那股内力如同从十个指头发出,最终汇入一处猛的涌向左丘玄的周身。左丘玄见雷青羽这掌已经有了碧海流云掌的意味,心道‘青羽这孩子虽然性子偏冷了点,但这天赋也是堪称俊杰了。’感到那股劲力快要及身,只是腰身一抖,顿时将那股袭来的劲力震的如四散的尘埃一般,四处飘落而去。雷青羽心中甚是佩服左丘玄,不凡怠慢,依着师傅教的规矩毫不停留的优势一招‘荡海拔山’,双手从胸前画圆,手到小腹处双掌推出,似乎又像是要摇动大海,拔起高山。两人甫一交手,太虚宫的三代弟子问讯都跑来观战。
雷青羽第二招刚一发出,一个胖胖的小子摇了摇头道:“我每日苦修,没想到青羽师兄已经到这个地步了,我是追不上了。”
另一个道:“青羽师兄这招我接都接不下来,唉。这人与人怎么就不一样呢。”
有人回道:“师兄之前修炼你又不是没见过,一个碧海流云掌也就一年有余就已经全部习完。招式的诸般变化,内力的搬运回旋,我到现在还云里雾里呢。”三代弟子里一阵窃窃私语。
左丘玄笑道:“荡海拔山么,青羽你看看能不能撼动大山了。”左丘玄双脚不丁不八的站着,雷青羽的劲力已经自下而上的袭来。吹的左丘玄衣襟烈烈作响,可是双脚却纹丝不动,面上表情却是好整以暇。左丘玄在雷青羽的荡海拔山的一招下,这一不动如山的境界,让围观的三代弟子的心里更是掀起滔天巨浪了。
刚才那个胖小子哀叹一声,道:“我这一生能修到四师伯的境界,此生足矣啊。”
一个道:“你啊,算了吧。你那点功夫都修到了一身肉上了。”
那胖小子道:“我有什么办法,和你们吃的一样。我就是和凉水也长肉啊。”众人还在聊天,就听后边有人说道:“好好看,你们以为你们四师伯就是站着不动的吗?”
众人回头一看,原来是长谷子庾丘少。众人头一低,轻声喊了声:“六师叔!”
几句话的功夫,雷青羽已经过去八九招了。可左丘玄还是站在原地,并未挪动。雷青羽心中泛起了一丝丝的焦急,双手急速拍出,可蕴含的劲力却是绵密敦厚的。随着蕴力的增加,口中的啸声也是越发的高亢。同辈弟子中有内力稍差的,已经双手捂住耳朵,面色发白额头冷汗淋漓了。雷青羽的啸声已经将后院的其他三子给吸引了过来,当先的正是他的师傅丹鸣子端丘贾,身后陆续跟着玉春子管丘仲和纯阳子慕丘房。端丘贾道袍一挥,顿时抵御下了那啸声带来的冲击。三代弟子中不少人心中都是长舒一口气,心中兀自突突狂跳。玉春子管丘仲笑道:“二师兄,没想到青羽已经到了这个境界。这般年纪,殊为不易啊。”
端丘贾抚须微笑,暗自点头,也是为他这最得意的弟子感到高兴。这时慕丘房道:“二位师兄,可是我看四师兄这样子好像与下山前有又进益啊。”
庾丘少走进,向几位师兄打了个稽首,道:“五师兄说的是啊,我开始就在关注了。刚才青羽一招荡海拔山应该全力而为,可四师兄双脚纹丝不动,可见内力运化道身上已经到了蝇虫不落的境界了啊。”
端丘贾三人互相看了一眼,皆是舒心一笑。师兄弟五人,同修共进,感情甚笃。知道左丘玄的功夫是又进了一层,不由得为他高兴。
左丘玄忽然开声道:“青羽,你这招游响停云使出,足见你大有进步。停手吧,再坚持下去,与你修习有碍了。”
雷青羽停下啸声,面色如常,可是后背却是细细的冒了一层冷汗。心中暗暗吃惊,自己全力而为,心道至少也能逼退左丘玄一两步。没想到这差距居然是这么大。左丘玄笑对其他四子挥了挥手,又道:“说好的,我让你十招。青羽,我可要出手了,你要小心啊。”
雷青羽双目紧盯着左丘玄,做好了防守的准备。其余四子也是饶有兴趣,想看看左丘玄用的什么招式。之间左丘玄左手单掌斜斜拍出,并不知向什么方向。雷青羽看左丘玄出手的样子,很像绵风掌里的光风霁月,一片万物明净的感觉,这也是一个包含周身上下的招式,只是右手换了左手。雷青羽早就对这招了然于胸,知道如何防备。滴溜溜的一个旋转,右手反而趁隙反攻。庾丘少说道:“青羽这招使得好啊!守中有功,大家风范。”
左丘玄单掌毫不停留,瞬间下切上扬。向下是用袖风挡住雷青羽的反击,上扬却又是含了几层变化。雷青羽就觉得左丘玄这掌,将自己面部头颈,全部包含。无论自己从哪里躲,都避之不开。而且这招式像极了碧海流云掌中的云起龙骧,那种云涌龙腾的味道。可是这怎么能绵风掌用到一半又变成了碧海流云掌了?顿时心中没了计较,收了身形,摇头道:“四师叔,我接不下来。”
三代弟子中一个个心中如同响雷在心中炸响,雷青羽已经是他们的心中的偶像了。居然连左丘玄的一招的接不下来,那份震惊来的无比强烈。可是这震惊又岂止是这些小一辈的,就连其余四子也是为之瞠目。玉春子管丘仲摇摇头笑道:“好,本以为四师弟有所精进,没想到进步这般大,这是经超过我一个境界了。二师兄,你看他这是到什么境界了?”
说话间左丘玄拉着雷青羽来到几位师兄弟面前,笑道:“二师兄,我没经你允许就称量了一下青羽,你不怪罪吧。”
端丘贾笑道:“你还是这般脾性,我又怎么会怪罪。你能指点青羽那是他的福气啊,也好折一折他的傲气。”有对雷青羽道:“不要以为在三代弟子里你矫矫不群,你可知道差距了?你师叔一眼看出你的功夫有进步,这就是要你体会出山外有山啊。这是教你人可以有傲骨但是不能有傲气。”
雷青羽黯然道:“弟子知道了,师傅这是让我戒骄戒躁。徒儿一定谨遵师傅教诲,理会四师叔的一片良苦用心。”
端丘贾点了点头,道:“去吧,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想想与你四师叔交手的每一个细节。道家讲究的是无为,你师祖常常以古训诫我们,无为之理,其大矣哉。无为者,非谓引而不来,推而不去,迫而不应,感而不动,坚滞而不流,卷握而不散也。这是告诉我们无为,并非不求有所作为,只是指凡事要“顺天之时,随地之性,因人之心”,而不要违反“天时、地性、人心”。你去好好体悟,不可一日而有松懈。”雷青羽向五子行礼告退。
其余四子也是向端丘贾行礼,齐声道:“谢二师兄讲解我祖明悟之道!”
端丘贾摆了摆手,笑问左丘玄道:“师弟,恭喜你啊。算上你,我们这一辈已经有三个踏入乱决的大门,从此后的天地,可是再无藩篱可以阻拦你了。”其余几人大惊,齐声道:“二师兄你说的是乱决?”
端丘贾道:“正是,大师兄就不谈了。他那一身功力,距离师尊也就一线之隔。我是前些时日闭关出来后,对乱决有所顿悟,又经过师尊的指点,这才算是踏入了乱决的门槛。不过四师弟这是自己悟道而得,明显又是高我一层了。”
左丘玄沉思了一会,几人见他低头不说话,不知道他心中想着什么。稍顷,左丘玄正色道:“二师兄,我太虚宫除了师尊之外应该有四个踏入乱决的门槛。”
端丘贾面露惊诧,管丘仲、慕丘房和庾丘少同时大声道:“什么?四个?怎么会?我们几个对乱决并未勘破啊!”
左丘玄无奈的笑了笑,道:“我对乱决有所领悟还是拜这小子所赐啊。”
庾丘少年轻最是心急,第一个问道:“谁啊?四师兄你就不要卖关子了。”
左丘玄道:“不是别人啊,正是大师兄的义子,名字叫丰尘。”
其余几人这时心中才掀起滔天巨浪,这是什么妖孽一般的人才啊。算来也就十五六岁的年纪啊,想他们拜三绝之首乾真子为师。几十年勤修苦练,体悟道家真谛。也不过才有一半踏入乱决之门,何况这孩子才如此年轻。
左丘玄看他们几个惊骇的样子,笑道:“你们可以想象的出我当时的模样了,那可是眼睁睁的看着的,比你们现在可惊骇的多了。这孩子历经苦难,心智坚忍。我们一生所修的就是心境无为,而这孩子他不用去修,本就是无为啊。他生性就是顺万物自然而无容私,辅万物自然而不敢为。这岂不是我们所追求的道的至高境界吗?”
其余几人尽皆点头称善,端丘贾正色道:“大师兄一直苦苦寻他,应该把他接来太虚宫啊。师尊要是知道这孩子有这般潜质,还不知如何欢喜。至尊百岁大寿,这孩子恐怕是他老人家最好的礼物了。我太虚宫有这样的人才,三代之内可傲立与武林之中了。”
左丘玄道:“北方羯赵意欲图谋我大周朝药材流通之道,一旦奸计得逞还不知要有多少生灵死于非命。丰尘正是这关键一步的重要棋子,这步子落好了,也是代天行善。一旦有差错,那恐怕又是一番涂炭之景啊。所以还不能将丰尘带回来,这事关重大需得向师尊请示啊。”
端丘贾道:“事不宜迟,你尽快去。师尊这几日一直在后山,并未闭关。”
左丘玄向几位师兄弟点点头,道:“那我先去面见师尊。稍后再与大家细聊。”言罢大袖飘飘向后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