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琬儿轻身功夫甚佳,恰如乳燕,倏忽而出。丰尘只是一直奋力向前,虽然姿势不佳,可并未落后。不一会两人就到了徐府的西墙外,洛琬儿看左近无人,脚尖微微点地飞身上墙,伸出手去接丰尘。丰尘看这个院墙比其他富户家还要高出许多,往后退了几步,急冲向前。运足内力,劲惯脚底,奋力跃起。洛琬儿本想丰尘接握住自己的手,再把他拉上去。谁成想,丰尘这一跃,已经超过院墙三尺有余。劲力消失,又忽然坠下,洛琬儿一把抓住丰尘的胳膊,拽上院墙。
洛琬儿很是惊讶,轻声道:“丰尘哥哥,你这是什么轻功啊,怎么也每个掌控的?”
丰尘回道:“我不会轻功,刚才就是看院墙太高,拼命往高了跳,谁知道能跳这么高啊。”
洛琬儿捂嘴轻笑,指了指院子,两人往院里一看。嚯,就看着院子矮树葱葱、一个池塘、池塘上还石桥、还有凉亭。这徐府的花园可当真不小。洛琬儿道:“丰尘哥哥,这个徐太守肯定不是好东西,你看这院子就知道啦”
洛琬儿从院墙上,掰了一块小石头掷到下面,然后侧耳倾听,一无狗吠,二无人声,二人放下心来。洛琬儿单手在院墙上一按,就似一片落叶,飘落在园里,一点声响没有。单手一招示意丰尘下来,丰尘纵身跃下。洛琬儿见丰尘快要落地,在他腰间轻轻一托。“噌”的一声,丰尘也轻声落地。二位狐仙凭着几次的经验,寻房、串宅,寻找那被绑的姑娘。好大的一个宅子,摸了三进院落,才发现一个宅院比其他的都要宽阔,屋内灯明烛亮。两人蹑手蹑脚绕道这间大屋的后窗户,丰尘用舌尖舔破了窗棂纸,闭着一只眼睛往屋里看去。屋内家具摆设甚是阔气,屋内中正放着一张丈余长的几案,几案上铺的是苏锦织的桌围,桌围后边是一把金丝木的高脚椅,椅子上铺的是一整张虎皮。在椅子上坐着一个人。这个人头上戴着黑绸幅巾,身披虎团长袍,腰系缠金丝带,满脸油光红亮,看样子不过不了而立之年。短眉毛,三角眼睛,唇上两撇胡须。就看这个样子,不消说肯定就是徐天雄。在那厅内两边,左右站着八九名名下人。徐天雄脚前,还跪着一个人,这人吓的头都不敢抬。这人正是那日在街上马上的其中一位,当时那股横劲也不知哪里去了。
那徐天雄张嘴骂道:“饭桶!一个小娘们你们都收拾不下,我徐天雄收她当妾,这是给她全家面子!”
跪在地上的这位回道:“回爷的话,我们也不知道这女娃子这般刚烈。本来想她是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子家,只要晓以利害,再给她家老父亲安顿好日子,还能不听话?谁成想啊偏就他妈的死活不依,软硬不吃。这不,自打绑来一直在哭,没个停的。几个老婆子说是不是捆得太紧,疼的。当我们给她解开绳子后,又他妈扯头发,又抓脸的。这脸也破了,头发也扯得一绺一绺的。只能又把她捆上了。爷,您看怎么办?要不让我们再劝几天,等她消停些,您再和她开心取乐。”
“放你妈的屁!你回去给我打,大牲口都能打老实,何况是小娘们!她不是给老子玩什么贞洁烈女吗,老子就活活打死她,快去!”徐天雄骂道
“得了,爷!有您这句话,我们心里就有底了。不然咱不敢下手啊,我这就去,就去。”跪着的这人站起来,把灯笼点着,转身出来奔后院。
丰尘和洛琬儿知道这几人嘴中说的就是那姓朱的姑娘。正愁不知道人关在哪里,正好有人引路。两人一使眼色,跟在那人身后。这些大汉都是些寻常武夫,如何能够察觉。好大的一个院子又是几个转折,就见有一座二层楼。楼上灯光明亮,楼梯在外边,还有挺大一个露台。就见这人提灯笼上了露台。洛琬儿拉着丰尘,两脚点地飞身纵上露台,扒在窗户,照例桶破窗棂纸,偷偷往里看。缎子被褥鸳鸳枕,红油漆地板,新床罩,满屋的珠光宝气,一看这屋里按新房布置的。就看到在双人牙床边上坐着一个女子,模样甚是清秀。二人一看,正是在酒楼上看到的那个女子。不过仙子是,发髻蓬松,脸上好几道血痕,双手被倒绑着,两只脚也捆得结结实实。在她面前站着好几个女人,定是这府里的。有年岁轻的,也有岁数大的。一看便知是丫鬟婆子,都是徐府的人,其中有一个下巴上有颗黑痣的老婆子,正在劝说那姑娘:“我说你姑娘怎么这么没眼光啊,你嫁给我们徐爷能有亏吃吗?这是造化啊,多少大姑娘盼都盼不来。你也为你爹想想,你嫁过来,你爹就不要去当私塾先生,苦那几个辛苦钱了。也不晓得你是咋想的,又哭又闹,你应该高兴才是啊。再说了,你插翅膀了吗?这高墙大院的,还能逃得出去吗?我们爷可不是个好脾气的善菩萨,到时候不但你这条小命保不住,连你爹也一起受株连。我说你还是往宽处想想,就应了吧,今儿个就把房圆了!我告诉你,总管到前边见徐爷去了,要是发起火来,没你个好果子吃。”
这姓朱的姑娘什么都不回答,就是一个劲地哭。这时侯那总管一推门进屋了,“噗”把灯笼吹灭了说道:“王妈,刚才须爷发话了。”
王妈问道:“徐爷的意思是?”
那总管道:“侯爷说了,她要不识抬举,就让他爹下去找人。”
王妈一笑,道:“是啊,好了这就好办了。太气人,废了半天口舌,油盐不进。拿鞭子来!看这贱人还是不是这么硬骨头,我要抽的她蛇游!”
这么多人人要收拾一个人,这姑娘是哪来的活路了。洛琬儿指了指自己的背囊,悄声道:“丰尘哥哥,我们装扮装扮。”
说罢从背囊中拿出了两个假面具和行头。这件假面具真够吓人的,往脸上一戴,活脱是个恶鬼啊,龇着獠牙,咧着嘴,红眉毛凸眼珠子,一身的白衣。这套东西正是他们从哪破庙里弄来的,洛琬儿觉得做得不太好又改了改。看上去更是可怖,还按丰尘的身材又做了一身。两人把这一身行头套上,一推窗户,窗户“咔”的一声,屋里人吓了一大跳。屋里几人扭头一看,窗口的两张鬼脸时,一阵大乱,当时就吓晕几个。
洛琬儿飞身到屋里,变声说道:“听着,都不许动!谁要动一动,我就掐死谁!”那些胆稍大没昏过去的,站着光哆嗦,就不敢动了。
洛琬儿用手一指:“来!这边又凉快又宽敞,都到这儿来!”
让这些人都在门后边蹲着,要他们都闭上眼睛,又和丰尘把床上所有被褥,两人一床裹在他们身上,又捆扎停当。丰尘在那被褥后面看见一漆金的箱子,打开一看,全是珠宝还有大把的银票。找了块布,来了个卷包烩。
又阴森森的告诉他们:“谁也别吱声!谁也不许动!谁要不老实,我就带谁下去!”带下去?肯定是带到阎王殿啊,这几个老妈婆子哪里还敢动,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那姑娘也是吓了的够呛,心想:这是人还是鬼?不过这两个鬼出现好像是好鬼,把这几个要杀我的老婆子给捆起来了。
洛琬儿怕把这姑娘吓着了,就赶快把假脸摘下来,就见一张精致的面容露了出来,对这姑娘一笑。那姑娘甚是死心眼,心道:“这女鬼长得可真俊啊”。
洛琬儿对这姑娘说:“不用害怕,我们是来救你的。这里不是讲话的地方,赶快跟我离开这里。”说着把匕首拿出,割断了姑娘身上的绑绳,转身背起这女孩子“噌“一声飞身上房,一晃身奔了厢房。丰尘也是学着洛琬儿的身形,纵身上房,紧跟其后。
那姑娘感觉像树叶一般,风一吹就飘出好远,心中害怕,干脆闭上眼睛,只觉得两耳生风。只是一忽儿,洛琬儿就把她背出徐府,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把她轻轻放下。到了这会儿,这姑娘才相信自己脱困,呜咽道“恩人啊!多谢二位恩人救命,我终生难忘!”丰尘忙把她扶起,道:“快不要哭了,你这个样子,夜深人静的,哭喊容易惊动他人。来来来,我送你回家,找你爹去。”
洛琬儿道:“你告诉我你们家,我们送你回去。”三人尽捡僻静的路走,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这姑娘家。这个家可不怎么样,一个小破院,两间房,真是家徒四壁。她的爹朱文之已经哭的晕了过去,直到丰尘和洛琬儿把女孩子带回来,那姑娘才把她爹叫醒过来。他不相信这是真的:“难道我在做梦?““爹,这不是做梦,我是被人救了,这就是恩人!“老头儿用手把眼揉揉:“这是真的,恩人在哪里?“姑娘转身一看,见恩人踪迹全无。“他,他怎么没了呢?““孩子,这大概是神仙救的你吧!“那姑娘赶忙把遇救经过跟爹爹讲了一遍。朱文之坚信是神仙保佑,就跟女儿说:“这回遇救,是神仙所救,但这里不能久留,万一侯府发觉,一定还会派人来抢。“说罢父女收拾了一下所能带走之物,就连夜逃走了,这姑娘不知,洛琬儿临走前还在她怀里塞了一小把银票,也不知是多少数字。
那徐天雄得知消息已经迟了,跑到这二楼上一看,人没了。赶紧的找自己的那口箱子,一看里面的金银细软,还有成沓的银票不见踪影。当即破口大骂:“你这是他妈的什么妖怪啊,偷人也就罢了,还偷钱啊!!”
这几日也是忙坏了丰尘和洛琬儿,白天采买粮米,送至衙门开设的粥场,周济灾民。晚上去那哄抬粮价的米商处寻求施舍。洛琬儿身形柔若无骨,轻若御风。登屋跳梁,扪墙摸壁,这寻常人家又哪里能知道踪影。张口学那鸡犬狸鼠的声音是惟妙惟肖,有人稍有警觉,都被洛琬儿蒙了过去,这几天两人当真是出神出鬼没神,去来如风雨。
舒州城内几大粮商纷纷被盗,都去报官。那舒州城的府尹,一看数目如此巨大,才连忙下海捕文书,缉拿神盗飞狐。
舒州城府衙内,偏堂里坐着几个经商模样的人。老管家正在跟这几个人搭话:“几位稍安,我家老爷即可便到,几位的事情这不是都安排了啊。”
那带头的周世利道:“烦请再去禀报一下,我们这做生意的看似做的不小,可是这生意就讲就的是周转灵便,这才能活泛起来。这银钱一短,各项用度都要走窄了,最后就是银路闭塞,只有歇铺关门了,我们几个着急啊。”
另一个粮商道:“是啊,是啊,我们几个要是没了周转银钱进粮补货,这舒州城恐怕要少了一半供应。这周遭百姓没了粮米进肚,恐怕激起哗变来,就是泼天的大事了。”
那老管家被说的无奈,只能再去请府尹周泰。却说那周泰正在和捕头商议,这几日被盗银两共有四五千两之巨,几任没出这么大的案子了。前几日刚有巨贾捐粮接济了粥场,安抚了灾民,刚被上峰表彰。美日子没怎么过了,就来了这如此大案。
“老爷,那几个被盗的粮商又来了,正让他们在偏堂坐着。嚷嚷要见您,你看....”那老管家问道
府尹周泰道:“刘捕头,与我一同去见见吧,这事情躲是躲不过去的。”
三人一道去见那几个粮商,周泰一只脚刚刚踏进门。几个粮商忙站起来作揖,神情甚是焦急,问道:“大人啊,这飞狐什么时候能抓到啊,我们几个损失的太大了啊。”
周泰双手虚按,道:“诸位,诸位,稍安勿躁。你们几位报案至今不过才两天,昨日我已经海捕文书下去了。这破案总要个时间啊,你们就是天天坐着也是于事无补啊。”
那刘捕头也道:“这大盗飞狐盗了数省,你们都算是小户。各地都在缉拿,已经有了线索。”也不知道这飞狐怎么到了这刘捕头嘴里,变成横行几省的大盗了。要是丰尘和洛琬儿听到是不是会笑破肚皮了。
周泰道:“是是是,刘捕头所言甚是,这盗贼非比寻常偷盗,听人言说他度柳穿花,捷若飞鸟。我等要暗中收网,你们天天来此,搞的大张旗鼓,岂不是凭得让盗贼有的防备,再抓他不着啊!”
几个粮商一听有理,连忙作揖赔礼,道:“周大人、刘捕头说的是,是我们几个行事鲁莽了,这也是关己则乱啊,还望大人原谅则个。这几日天热,我们几人备了点辛苦银子,还请大人们不要推辞。”
那周泰看了看不多的一点银票,道:“唉,为民办事理所应当,缉拿盗贼也是职责所在,岂能收受啊。”
周世利忙将周泰拉到一旁,悄声道:“大人,这哪里是收受啊,您带下用人,这还要有赏才行啊。等案子破了,我等还要单独感谢大人啊。”
周泰对刘捕头道:“刘捕头,就不要推辞了,这也是几位的好意,好生的照顾好手下的几位兄弟吧。”
刘捕头收了银票,抱拳道:“那我就代兄弟们谢谢各位了。”
送走了几个粮商,周泰拉住刘捕头道:“你刚才说的几省作案,可曾是真的?”
刘捕头道:“这种大盗哪能说抓就抓,就算抓了,偷盗的银两找到也不好退还了。只能先蒙他们一下,实在不行找个替死鬼,权当是抓到那飞狐盗贼,应付应付也就算了。”
“也只能如此了。”周泰说道
丰尘每日里随着欧阳德学医,常常提出一些新颖的想法,着实的让欧阳德屡屡惊叹,似乎自己以往有些想法正在被丰尘的想法所印证。洛琬儿倒是忙的不亦乐乎,白天化成各色人等,忙于赈济灾民。为了不引起官府注意,把手中银票换成银子买粮,甚至还跑了邻近几个州府。
这日只听得街面敲锣打鼓,原来是官府告知,疑似大盗飞狐已被发下监中收监。洛琬儿买了一包零食正在街面上溜达,一打听原来是这么回事,赶紧的去找丰尘。
“丰尘哥哥,你看官府肯定是找了其他人来顶罪的。我们是去赈济了灾民,可别在祸害了别人啊。这可怎么办?”洛琬儿急道
丰尘想了想,道:“琬儿,看来我们还得再演一出哦。”
洛琬儿拍掌笑道:“这下好玩了,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丰尘拍了拍洛琬儿脑袋,道:“尽惦记玩,我们可得小心了,总觉得事情越变越大呢。”
洛琬儿道:“好的,丰尘哥哥,我们小心就是。”
这日,洛琬儿扮作一个老太婆,到那收监的地方,说是探人。狱卒不给,洛琬儿给了五两纹银,这才放行。
只见那收押的签房内,一个破衣褴褛的人蹲在墙角。洛琬儿上前问道:“你就是飞狐贼吗?”那人哭道:“我哪里是什么飞狐贼啊,我就是从外省逃难来的,昨天赈粮,我就多吃了一碗粥,就被带来了。”
洛琬儿道:“知道你是被冤枉的,你就说是来投奔我的,我是你的远方姨母。我上下打点,设法救你出去。”
那人跪在地上,磕头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