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然行带着到达妖族圣血祭坛的时候,翠微星玉玄城来了一个人。
仙庭靖神司司正,席元臣。
他去而复返,是因为原本天衣无缝的计划,出现了极为严重的偏差。
仙主分身被毁,远在“云氤仙境”的仙主本尊遭受重创,仙主因此封闭云氤仙境,隔绝了与外界的联系。
仙主似乎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第一时间闭关,并未传出任何消息。但是席元臣身为仙庭的三号人物,不能不心惊胆战。
它仅仅是八阶尊者级巅峰,堪堪可入“天尊”之列,不说万界星辰,只算仙庭内部,比他强的人也不在少数。
但他之所以可以一人之下,亿万人之上,是因为他深受仙主信任,并且执掌仙庭最重要的机构之一——靖神司。
除了已经彻底超凡脱俗的仙主,席元臣在仙庭,只需敬畏一个人。
他知道那个人很生气,气愤于如此微不足道的计划,居然会令仙主的分身都被毁掉。
他也知道那个人更生气的地方在于,仙主没有受更重的伤,那人是仙庭之中,唯一有实力挑战仙主威严,但从来不敢挑战的人。
席元臣对那个人内心鄙夷,但表面仍是无限尊敬,所以他第一时间领命,亲赴翠微星,探查事情真相。
可是这个时候,翠微星妖族领域圣血祭坛方位,却传来一股睥睨天下的霸绝气息。
席元臣眼皮直跳,身躯微微发抖。他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畏惧过了,但是此刻,他很畏惧。
钧御大圣?!!
他不是远在七杀祖星吗?
翠微星地处偏远不说,更是平平无奇,若非得仙主指点,席元臣自己甚至仙庭的那位二号人物,都不可能知道有一批陈星人降临此地,那么钧御作为妖族圣者,还是最强的圣者,为何会突然出现?
席元臣心神震颤,那么仙主分身被毁,也能说的过去了,毕竟除了无法无天的钧御,谁还敢挑战仙主?谁又能战胜仙主?哪怕只是区区一尊分身。
但是这件事,太怪异。
席元臣眉头紧皱,如何也想不清楚其间的关联,但是很快,他就想起自己也曾参拜过的一位慈祥老人。
钧御大圣被禁锢在七杀祖星,能放他出来的只有郁苍大帝,郁苍大帝从不干涉人族之事,能说动他的只有阁主。
那么,阁主终于现身了?
仙主闭关不出,阁主如果在这个时候现身,那么对蒸蒸日上的仙庭而言,无疑是一场巨变。
世人只知道曾经的裁决神座可一言定天下人生死,却不知道,阁主的话,远比裁决神座更有威力。
只是阁主从不轻易开口而已。
如果阁主出声否认仙主的所作所为,恐怕人们对仙庭的态度,会瞬间反复,尤其此时无数选择中立,对仙庭态度不冷不热的诸方势力,估计会最先出手对抗仙庭。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越想越复杂,越想越害怕,席元臣下意识隐藏了自己的修为,钧御大圣的气息浩荡汹涌,席卷翠微星,他不敢触这位妖圣的霉头。
敢击杀仙主分身的人,估计能将席元臣当成蚂蚁踩死。
一旁,紫鸾星柳家负责掌管传送法阵的小管事看着毫无出奇之处的席元臣,年纪不小,修为却这么弱,这种废物也要来翠微星占便宜?
于是他大声呵斥道:“你愣在那干嘛,别耽误传送阵运行,赶紧滚下来!”
席元臣看了他一眼,换在平时,这个小管事早就死了,只是席元臣不想多事,脚下元气涌出,传送阵居然自行开启,然后,席元臣便消失。
那位小管事目瞪口呆,他记得家里大管事说过,八阶尊者似乎是可以无视传送阵的启动秘钥,自行开启传送阵。
小管事垂头仔细想了想,觉得自己好像没有理由不害怕,然后眼皮一番,昏了过去。
三日后,紫薇祖星一道消息传遍万界——仙主封锁云氤仙境,闭关不出,仙庭也突然收拢自己的势力范围,以内部整合为由,暂停了之前的所有行动。
这一系列好似商铺停业整顿的举措,让万界所有人都懵了。
但很快,又有小道消息流出,传言仙主被钧御大圣打碎了一具分身,刚因杀死裁决神座而身受重创的仙主,再次重伤,所以闭关,而仙庭也因为失去了主心骨,不得不龟缩起来。
人们对这些消息将信将疑,毕竟数十年前裁决神座败于仙主之手,远遁星空之外是所有人都看到的事实,可十年前仙庭放出的裁决神座被仙主杀死的消息,从未得到证实。
仙主许多年不曾现身,强大如他,怎么可能会轻易负伤?至于钧御,如果只是仙主分身的话,钧御确实有获胜的可能,但是七杀祖星从未传出钧御离开的消息,打碎仙主分身什么的话,根本无法令人信服。
然而即便疑点重重,但仙庭封闭却是事实,没了仙庭的震慑,万界星辰中的某些势力,此刻蠢蠢欲动。
……
七杀祖星,九圣山的一个洞中,某位满手墨汁艰难抄书的妖圣,此时仰天嗷嗷长啸,口中喊着阁主威武之类的话。
他坚定地认为,仙主分身被毁,主要归功于自己那根被阁主拔走的毛发,当然,可能郁苍大帝送出的那把木刀,也有一点小小的功劳。
一千年未曾出世,世人可曾忘记我?
好叫你们知道,就算是我身上的一根毫毛,也能独霸天下!
只是山外一声怒哼传来,这位妖圣脖子一缩,就立刻恢复了老实模样,低头咬牙切齿地抄写着什么,号称最为玄妙复杂的妖文字体,在他笔下,如同鬼画符一般。
……
翠微星妖族圣血祭坛。
钧御大圣的那根发丝收起如虹气势,重新落入白然行的手中。
大祭司和虎妖的亢奋情绪丝毫未退。
“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可以如此近距离的感受到钧御大圣的无上气息。”大祭司感叹着,然后看向白然行,思索道:“我也不问此物你是从何得来,但你拥有此物,已经足以成为我们妖族的贵客,那么,提出你的请求吧?”
白然行点头表示感谢,也不客套,直接说道:“我需要大祭司您亲自启动圣血祭坛,送这些人前往南玄星。”
南玄星作为耀光祖星之下有数的几个六级星辰之一,其上最知名的地方只有一个,所以大祭司只看了一眼那群年纪不超过二十岁的年轻人,就知道白然行意欲何为。
但他仍是疑惑地问道:“玉玄城也有传送阵,你为何带他们翻山越岭来我这里?”
“因为没钱。”
白然行很认真地说道,大祭司嘴角肌肉忍不住扯了扯。
白然行说的是实话,他即便从未去过玉玄城,也知道云微宗的传送阵失去了启动秘钥,紫鸾星早晚都会派人前来接管,如果翠微星天地元气没有流失,紫鸾星恐怕还会重新扶植一个宗门,接替云微宗在翠微星的地位。
但现在翠微星元气尽失,如果没有意外,恐怕所有人都会抢着离开,紫鸾星这个时候如果不坐地起价,那才奇怪。
白然行当年加入云微宗,低调行事,为云微宗打扫山门三十年,全部身家拿出来,怕是也换不来一块上品灵石。要送这一百多人前往紫鸾星,再通过紫鸾星的大型传送阵前往南玄星,需要一笔庞大的费用。
他确实是没钱,但更重要的是,这些地球人没有身份,暗处可能还有仙庭的人盯着,白然行不敢让这些人堂而皇之地在人族势力范围大规模传送。
大祭司想了想,说道:“圣血祭坛的跨星域传送需要耗费众多材料,我能提供的不多,南玄星的话确实无能为力,我只能将它们送往耀光星域的暗林星。而且人数太多,怕是要分批传送,每天只能送走不超过三十人。”
闻言,白然行不由得眉头一皱,暗林星和南玄星同属耀光星域,不过前者是四级大星,后者是六级大星,天壤之别。
万界星辰,人们私底下将所有星辰分类为纯星、杂星和乱星。
纯星便是单一族群星辰,不易发生混乱,杂星则是各种族群混居,各自为政,表面保持着和平,至于乱星,则极为复杂,各族纷争不休,有时为了一条小河流的归属就可能引发战争。
比如翠微星,无数年前也非常混乱,紫鸾星派高手前来为人族助阵,妖族也请来了高阶妖修,双方征战不休,甚至将整个紫鸾星域都拖入到了战争的漩涡,最终越闹越大,就连紫鸾星归属的六级星辰“归尘星”都被牵扯,当时还是神殿发话,人丨妖两族这才各自派出尊者级人物签订契约,于是有了后来的千年和平。
而暗林星,就是属于典型的杂星,不过它的情况,比翠微星更加复杂。
所以白然行才会感觉有些难办,他身后的这些人除了少数云微宗弟子,都是普通人,手无缚鸡之力,如果贸然进入暗林星,恐怕会有一些危险。
大祭司看出了白然行的担忧,开口说道:“你要送他们去南玄星,应该有所依仗。我这里有大祭司的身份妖牌,你给他们带着,暗林星妖族绝对不会为难他们。有了人族和妖族的庇护,你应该不用担心了吧?”
说着话,大祭司从腰间取下一个石头雕刻的圆形牌子,上面有一丝轻微的妖力纠缠,他交给了白然行。
“我一把年纪,也活不了几年了,这东西再也用不上,你就拿走吧。”
白然行接过妖牌,这才释然。但随后大祭司接着开口道:“不过我也不是白送,你要帮我做一件事。”
“您请说。”白然行客气道。
“我不明白前些时日熊御为何会突然联合诸族进攻云微宗,但这些天翠微星发生了许多变故,我能感觉到事情的不简单,所以我不想过多追究。只是,毕竟人族的一个宗门被毁,我担心紫鸾星会降罪我们妖族,你手里握着钧御大圣的发丝,能否将其安置在妖界碑地带,不用太久,等紫鸾星的修士们受到震慑,不再前来袭扰我妖族领域即可!”
白然行微微一笑,点头道:“其实你不说,我也要提起此事。”
顿了顿,白然行继续说道:“我需要将一批人族安置在玉带平原,这根发丝,本就是我用来守护玉带平原之物。”
大祭司神情一动,若有所思:“是那一批天外来客?”
白然行眼观鼻鼻观口,不置可否。
“既然你要避世,那与我倒是不谋而合了。你的秘密我不去探究,可毕竟你在庇护那批天外来客的同时,也变相守护了妖族领域,那我就有必要感激你。我会做主,将玉带平原划分给你们,翠微星妖族,永远不会接近那个地方。”
大祭司笑着说道,完全不提有钧御大圣的发丝守护,一般妖族也根本不敢靠近。
只是漂亮话还是要说的,大祭司一直认为自己族人所鄙弃的人族的虚伪,有些时候很管用。
白然行心照不宣,笑着点头,然后转身,将手中的大祭司妖牌交给人群中修为最高的那名年轻女弟子。
打扫山门三十年,白然行对这个眼角带痣的女子很熟悉,她叫慕江雪,是牧寻川的亲传弟子,天赋属于中上之资,如今已是二阶辟灵境中境。
随后,白然行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简,同样递给慕江雪:“你修为最高,请务必将所有人安全带到南玄星,记住,这枚玉简一定想办法亲手交给山海宫主。”
慕江雪秀眉微蹙,那般有名的大人物,岂是说见就能见的?但看着白然行期许的目光,她还是认真地点头答应。
接下来,大祭司回到居住的土屋之中,准备阵材。
一百二十人分成四批,第一拨人在慕江雪的带领下,直接朝前走去。
他们心里明白,踏上圣血祭坛的同时,也相当于踏上了未来。
剩余其他人在虎妖的指挥下,各自寻找休息地带,准备在此过夜。
所有人目光灼灼地看着高大的圣血祭坛,充满对未知明天的紧张和焦虑。
也只剩下紧张和焦虑,按照他们对这个世界的第一印象,“期许”这种情绪,是根本不可能拥有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