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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少爷平时的作风,那是好人该有的吗?
元宝嘟囔着,冷不防少爷突然叫他。
“锦盒有没有被人碰过?”
元宝精神一震,“没有。”
其实有,那宫女笨手笨脚,差点把他家少爷的狐裘给烤糊了,元宝挤开她亲自上阵,锦盒自然顾不上。
那宫女主动献殷勤,说要帮他烤锦盒,元宝也不笨,将盒子里的东西拿出来,塞进自己衣襟口袋里,只把空了的锦盒交给她,应当是没什么大碍的。
少爷问他,大抵是觉得蹊跷,他俩刚走进御花园,便被泼了盆冷水,哪能这么巧?
弄不好是姓许的和姓周的搞的鬼。
他俩早就看少爷不顺眼了,只是没逮着机会而已。
“路上有没有遇到什么古怪的人?”何钰继续问。
古怪的人?
元宝想了想,实话实说,“古怪的人倒是没有,不过我进来前曾与人一撞……”
他似乎觉得不妙,立马放下锦盒便要打开,被何钰阻止了,“给我。”
元宝心中不安,“少爷要不要打开看看?”
“不用。”何钰接过锦盒,放在桌上,在元宝炙热的眼神中不紧不慢倒了杯酒,小口轻嘬。
他人长的俊,这手也修长白皙,宛如白玉,好看到扎眼,再加上方才与公主同进处,顿时引得对面两人咬碎了一口银牙。
“且让他再得意一会儿。”
周浩然冷哼一声,扭过头看向公主的方向。
公主坐在最高处,两旁是关系好的皇子和姐妹,人已经来的差不多了,宴会也该开始了。
她挥挥手,示意身旁伺候的嬷嬷。
嬷嬷领命,上前一步刚要喊话,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尖利的嗓音。
“皇上驾到。”
宴会一乱,众人慌忙起身叩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道明黄色身影乍现,皇上龙袍加身,头戴龙冠,缓步而来。
他身边跟着一个艳丽的宫装女子,桃腮带笑、美目流盼、细瞧可不就是明月公主的生母,皇上的宠妃柳贵妃。
“今日是明月的生日,以明月为主,不要兴师动众,都起来吧。”
皇上随意说着,待众人起身,便拉着柳贵妃的手坐在了最上头的位子。
位置是刚加的,在公主上方,与贵妃的位子紧紧挨着。
“明月,父皇公务繁忙,往年没能给你过生辰,你可怨朕?”皇上还很年轻,不过而立之年而已。
明月低下头,蝴蝶一般的睫毛轻颤,“明月不敢。”
皇上摇摇头,又问,“今日是你生辰,想要什么?”
明月双手放在膝盖上,“明月什么都不想要,明月只希望父皇健健康康,母妃长命百岁。”
她这番讨巧的话,逗的皇上哈哈大笑,长袖一挥,叫来人重重有赏。
贵妃也有一份重礼,一块可静心安眠的玉枕,差人包好,直接送去公主的住处。
皇子们不甘落后,纷纷献上自己寻来的珍宝,稀奇古怪,有玉有牌也有酒。
公主一一接下。
“藩王之子顾永春送天山雪莲一朵,祝公主心想事成,万事如意。”
“太尉之子周浩然送夜光杯一个,祝公主美梦成真,得偿夙愿。”
“御史之子许修竹送公主玉一块,祝公主幸福安康,平安吉祥。”
轮到何钰,何钰拿起锦盒,几步走到宴会中央,“丞相之子何钰送……”
何钰打开盒子,突然一愣。
那盒内空空如也,盒子花纹也对不上,分明是被人掉了包。
再抬头去看右边两个对头,那俩人得意的表情十分刺眼。
白痴,以为这样就能难倒我?
何钰抬起胸膛,自信满满道,“我要送的礼物,这盒子装不下。”
他双手一扬,将盒子扔到一边。
“我要送的是月亮。”
月亮?
这一下可炸开了锅,方才还安安静静的宴会顿时嘈杂了起来,众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头接耳,小声讨论。
“月亮在那里?”公主好奇问。
“月亮在公主的杯子里。”何钰睁着眼睛说瞎话。
“在我的杯子里?”
明月公主低头去看瓷杯,那杯子里倒了酒水,半满,表面晶莹透亮,并没有什么月亮。
“没有啊。”明月公主好看的秀眉皱起。
“公主再仔细瞧瞧,有的,而且有两个月亮。”何钰继续忽悠。
他表情太过认真,不知不觉便让人信服。
明月公主端起瓷杯,细细瞧了几眼,表情先是不解,没多久突然咯咯笑了起来。
那杯里确实有两个月亮,第一个便是高高在上的明月,第二个便是金枝玉叶的明月公主。
明月加明月,可不就是两个月亮?
“好一个月亮。”第一个看透的不是明月公主,是当今圣上,“丞相生了个好儿子。”
何钰赶忙施礼,“皇上缪赞了。”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这不就是空手套白狼吗?
什么月亮?
明明就是一碗水,倒影出个月亮,再倒影出公主的身影,凑够两个月亮,居然将公主逗笑了,还得了皇上夸奖。
一吊钱没花,想气死大家吗?
不过他们也不敢说什么,明月与明月,若是反驳,是想说这个明月配不上那个明月?还是说那个配不上这个?
何钰将明月公主比做月亮,本身就没给他们挑毛病的机会。
“皇上。”这种讨女孩子开心的手段也得到了贵妃的赞赏,嗔怪一样看向皇上,“您看看人家,才十二岁就晓得讨女子开心,再看看您。”
皇上咳嗽一声,颇有些不好意思,竟被十二岁的何钰比了下去。
他探手将爱妃搂进怀里,“爱妃若是喜欢,朕改日给你弄来十个八个,看个够。”
柳贵妃捂嘴偷笑,“人家又不是明月,皇上尽拿臣妾寻开心。”
皇上汗颜,又哄了半天才将爱妃哄好。
天色渐晚,酒宴气氛正好,众人你敬一杯,我敬一杯,忙乎的很,待公主应付了父皇,送走了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后,陡然发现本该坐着何钰的位子竟然空了。
何钰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走。
他是怕留下讨嫌,刚把公主逗笑,还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将许修竹和周浩然立于不妙之地,当然是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
年轻人报复心强,前两日何钰自知钱不够,拍卖不到两件珍宝,便胡乱喊价,让许修竹与周浩然多花了不少银票才拿到珍宝。那俩人自然怀恨在心,今日便收买了宫女,将他的礼物掉包,本想让他出丑难堪,没想到反被他将了一把。
何钰明知道那宫女有问题,还将元宝打发了,给那宫女下手的机会,果不其然,礼物被掉包,他又佯装不知道,在宴会上公然打开锦盒,露出吃惊的模样。
大家都不是傻子,谁看不出来这里面有猫腻?
如果何钰反应不及,必然要找那宫女对峙,再不济直接指证许修竹和周浩然。但是他没有证据,这么做就是坏了公主和皇上的雅兴,公主和皇上表面不说,心里肯定会暗自不爽。
再者说那俩人既然敢做,就没有想过后果吗?
那宫女恐怕早就被他们藏了起来,或者买通好,自持一份对证。
可是自己忍下来,更不行了,空手而来,那是面子里子都丢尽了,与他父亲的愿望背驰。
何钰搞出这手,就是想告诉大家,礼物被许修竹和周浩然用不光彩的手段换走了,但是我足智多谋,想出了一个更好的办法。
这样做就显得自己聪明绝顶,也显得那俩人宛如智障,竟然在公主的生辰宴会上做手脚,扰了皇上的雅兴。
今天是公主的生辰,皇上表面不说,心里肯定会暗自记下来,等着秋后算账。
即便没有皇上,今日来了这么多人,消息怎么可能传不到太尉和御史大夫的耳朵里。
做出这等蠢事,少不得要挨顿板子。
“我就知道他俩今天要犯蠢。”何钰哈哈大笑。
从他前两日胡乱喊价开始,他就想到了,那俩人心里一定十分憋屈,找不到机会释放。
正逢公主生辰,可以让何钰当着所有人的面丢脸,怎么能错过?
结果正中何钰下怀。
“少爷真是料事如神,连这都猜到了。”元宝笑容有些勉强。
何钰当然明白为什么,往树上一靠,凤眼淡淡瞥了过来,“少爷要是靠你,早就被人乱棍打死了。”
元宝表情更加难堪,“少爷。”
还指望少爷能安慰安慰他,看来是想太多。
她凑到何钰耳边小声说话,没让其他人听到,“何公子有没有空?陪我走走如何?”
何钰挑眉。
一个姑娘家,又是公主,主动约他,要么是有阴谋,要么是真的放下矜持喜欢上他了。
何钰自小生活在机关算计中,先入为主觉得是第一种,但他与公主无冤无仇,公主没道理暗算他。
难道是第二种?
“公主,皇后娘娘身体未愈,还须人照顾,若是醒来看不到我,又该着急了。”
这算是婉拒。
自从知道自己是女儿身后,与公主待在一起,总是有几分不自在。
公主垂下眼眸,“一会儿也不行吗?”
“我出来太久,皇后娘娘也该醒了。”何钰双手作拱,“不能陪公主同游,请公主赎罪。”
公主勉强挤出一个微笑,“也罢,也不是非你不可。”
她转头看向周浩然与许修竹,“何公子不肯赏脸,周公子与许公子可愿陪我走走?”
俩人忙不迭点头,“自然愿意。”
周浩然抬手,比了个‘请’的姿势,“公主请。”
明月公主最后看了何钰一眼,轻轻哼了一声,似是故意气他一般,甩袖离去。
周浩然与许修竹跟在身后。
待他三人走了,元宝立马活跃起来,“少爷,你刚刚为什么拒绝公主?”
他唠叨病犯了,“多好的机会啊。”
是男人都要娶妻,早也要娶,晚也要娶,愿意要娶,不愿意也要娶,干嘛不娶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
娶了公主,不仅有公主娘家的支持,还与皇上沾了关系。
“姐姐嫁给了圣上,我若娶了圣上的女儿,这辈分岂不是乱了?”何钰胡乱找了个借口。
“可咱们尚国开放,也不是没有先例,再说了,要介意早介意了,还会等到今天?”元宝一口气将要说的话一并说完。
“多嘴。”何钰瞥了他一眼,“回去准备好纸墨笔砚,少爷要作画。”
如果公主对他没有心思,单纯只是互相利用关系,或许他也不会介意继续讨公主欢心。
可惜十一岁的小姑娘太单纯,轻而易举动心。
这不是他想要的。
“少爷怎么突然想起了作画?”
“准备好纸墨笔砚后自己找面墙面壁,我不说好就不能停。”
“啊?”元宝大吃一惊,“我又说了什么伤着少爷了?”
就光凭这句话,“面壁太轻了,倒挂吧。”
元宝惨叫一声,“少爷!”
何钰听之任之无视之,抬脚先一步回了凤秀宫,没想到他姐姐还没睡,不知吃了什么神丹妙药,脸色红润了许多。
“钰儿,快过来。”皇后招招手,轻声唤着何钰,“你今个儿跟我说的三皇子,我是越看越满意。”
她给何钰看记载,“听说从小聪慧过人,三岁吟诗,四岁习武,一点也不弱于你,是块成材的料。”
是啊,还比他多了一项本领,心狠手辣,不择手段。
“姐姐,先别急,晌午我去见过顾晏生,他的母妃死了,现如今等同于孤家寡人。”
皇后面上一喜,“那不是更好?”
开始还担心会与顾晏生的生母撞上,现下完全不担心了。
何钰摇摇头,“一点都不好,孤家寡人等于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母妃死了便没了顾虑。
没了顾虑,他的命运就不在我们手里,在他自己手里,愿不愿意同我们合作,也在他一念之差。如果他想不开,姐姐的事就是水中月,镜中花,看似近,实则远在天边。”
皇后心里咯噔一声,“怎么会这样?”
何钰叹口气,他姐姐在后宫多年,怎么性子还没磨练好,总爱大惊小怪,如何当得起后宫之主?
“姐姐,我的话还没说完呢。”何钰继续道,“我既然打了这个主意,自然不会让姐姐竹篮打水一场空,姐姐且放宽心,万事有我。”
皇后松了一口气,“钰儿啊,这以后谁要是嫁了你,可要享福了,不仅年轻有为,还深谋远略,实乃我辈楷模。”
谁都不可能嫁我。
何钰垂下眼,藏起心思。
皇后又开始翻起了记载,“咦,这上面还说他自小喜爱钻研涩古药方,且过目不忘,但凡看过的病症药方都能记住,好生厉害。”
过目不忘?
遭了!那他潜入景南宫的事顾晏生可能已经发现了。
顾晏生确实发现了,他从小过目不忘,又从云端跌入冷宫,尝尽世间冷暖,本就谨慎,在窗户缝里夹了头发。
窗户被何钰推开,那头发轻飘飘的掉在地上,被他捡起来继续夹在窗户缝里。
床上的帘子也有变化,顾晏生拢了拢,拉回原样。
“娘,咱们景南宫来客人了?”
他把小板凳搬到窗户口,“是谁还记得冷宫?”
窗外的花草被他拔光,种了一片绿油油的植物,番茄和黄瓜,饿了便摘几个尝尝,小日子过的悠哉。
“昨天德明宫的大总管又来找我了。”
德明宫是八皇子与其母妃住的地方,八皇子死了,明妃也一病不起,离倒台只差一步之遥,聪明的人当然不会死守,早就另寻出路。
所以大总管就算明知道八皇子的死跟他有关,也没有上报,反倒借着这次机会,找他勒索。
顾晏生在冷宫中待了不少时间,早年母妃得病,须得大量珍惜药材养着。
可惜药材难弄,他便想了个法子,半夜潜入太医院偷药材。
没想到恰好被太医院的院判撞见,情急之下捡了一旁的脏衣服穿上,后来才知道那是太医院杂役的衣服。
院判瞧他穿着杂役服,便以为是烧火童子,忙指挥他干活。
顾晏生的母妃经常生病,熬药煮药这活他干的轻车熟路。再加上得了母妃遗传,对医术极为精通。
他母妃是江湖上有名的苗疆女,酷爱钻研蛊毒,顾晏生深受其害,小时候没少被喂毒,母妃还想在他身上种毒养蛊。
虽没有成功,不过顾晏生血液里尽是剧毒,换句话说,也是最好的补药,端看怎么利用。
他趁院判不注意,将血加了一滴在药材里,煮开后便是上等的解毒良药。
那药熬的火候也正好,药材的作用十成十发挥,瞧得院判甚是满意。
因是半夜,事发的突然,据说是某位得宠的贵妃突然中毒,险些死去。院判怕以后还会出现这种情况,再加上顾晏生熬药的手法确实精湛,本不抱希望,没成想一剂良药,药到病除。
院判觉得多少跟顾晏生有关,便叮嘱他,让他每晚过来值班。
顾晏生为了以后方便办事,也没拒绝,大着胆子留在了太医院。
本来只是一份杂活,领少许俸禄,胜在拿药方便,可以中饱私囊,给母亲治病。
很多药材并不是一摘回来就可以用的,偶尔要磨碎了放在太阳底下晒,或者干脆跟其它药材掺在一起煮,一些特殊的药材还需摘掉叶须,只留其根。
剩下的边边角角他拿回去,再加工加工,依旧可用。
其实待在太医院最大的好处是夜深人静时,摆放在书架上的医书可以随便看,并没有人阻止。
顾晏生最喜欢的便是坐在灶前,借着火光看书。
大概是他过目不忘、且聪慧过人的原因,在太医院待了两年,从来没出过差错。意外受院判喜欢,将他的位置从烧火的童子,变成学艺的药童,如今更是成了给院判打下手的徒弟。
这身份可不一般,能见到的达官贵人也越发的多,虽说他的样貌多有变化,不过还是被八皇子认了出来。
本该老老实实待在冷宫里过得凄惨的人竟然混的这么好,八皇子自然心有不甘,常带人跑去欺负他,让他倍受身份即将被戳穿,又不戳穿,吊着他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