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不可!”他突然弯腰抱起她,她连忙出声阻止,双手却也本能地圈上他的脖子,以保证自己的安全。
“啰嗦!”他轻斥,坚定地抱着她,从容地走出一片乱战中,仿佛身后的打斗与他无关峻。
“那群小犊子要验身的时候,怎不搬出爷?爷就这般上不了台面?”忽然,他问。
“……妾身恐给爷添麻烦。”她怔了下,如实回答。
“你是爷的女人,若真出了事,爷赖得掉?鲫”
风挽裳看到他愠怒的脸色,原来是怪她多事了吗?
也是,她是太后赐嫁给他的,她若闯了祸,他又怎逃得掉。
垂头,淡淡地道,“是妾身不自量力了。”
“你……”
他低头看她,就见她的脑袋轻轻靠入自己的胸膛,缓缓阖上眼,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所有的话便吞回肚子里。
放稳脚步,往马车那边走去。
在场所有人都不由得傻眼,九千岁居然如此轻柔地抱一个女人!
他低头看女子时,凤眸流泻出来的柔光叫人沉醉。
萧璟棠目送着马车缓缓驶离,心,恍如被撕碎,他的挽挽,竟是主动靠入那男人怀里的,他看得真真切切。
“启禀大人,那刺客……消失了。”钟子骞匆匆回来,拱手禀报。
“如此,更能证明本官心中所想了。”萧璟棠目送着马车消失在视线里,勾起阴险的笑弧,“找人把方才那女子的画像画下来,往九千岁身上找线索,只要能证明九千岁认得她,一切就好办了。”
“是!”
“这一切要暗中进行,本官可不想让太后不满。”
“属下明白。”
萧璟棠摆手,转身去寻人。
钟子骞想了想,叫住他,“大人,大长公主……”
“送她回去,就说本官要忙着搜人。”萧璟棠低沉的嗓音透着厌恶,那女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安抚她?他宁可跳进进冰冷的河里去找人,也不愿回去面对她。
※
被人一路护送回到萧家,君滟气冲冲地踏入大堂,一坐下,越想越气,最后推了婢女端上来的热茶。
如此还不够解气,她又砸了花几上的花瓶。
萧家里全都是刺耳的破碎声,吓得没人敢靠近半步。
“公主息怒。”苍老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君滟听到这声音,脸上的怒气收敛了些,却也没起身见礼。在这里,她还是大长公主,所有人,包括萧老夫人都得敬着她,否则等同不敬。
萧老夫人听闻人回来了,立即让人抬着她出来瞧瞧,没想到会瞧见她如此大发雷霆。
这大长公主表面看似温婉高贵,实则心胸狭窄,盛气凌人,整日摆公主架子。
若非她是公主,她哪容得她如此放肆!
萧老夫人让人抬她进去,椅子停在公主面前,笑吟吟地道,“公主消消气,可是璟儿又惹您不高兴了?回头我说说他。”
“说什么说!本宫的驸马也是你能说骂就骂,说打就打的吗?”她早就看不过去这老太婆处处压着自己的夫君了,尤其,上次除夕宫宴一事,这老不死的居然鞭打了他!
“这……公主说得是,璟儿是我一手带大的,自然对他严厉了些。”萧老夫人压下心中怒火,笑吟吟地摆手,“好了,不说这些了,我让厨子给你熬了补汤,你刚从外边吹冷风回来,趁热喝着暖暖身。”
“端上来吧。”君滟勉为其难的接受。
很快,孙一凡带着丫鬟将补汤送上。
君滟舀了一口喝,随即,柳眉嫌恶地皱起,脸色丕变,倏地一把推落,拍案而起,“好大的胆子,居然给本宫喝这种补药!”
“公主有何不妥吗?为此,我还特地托人问过宫中太医了,太医说此药与公主曾患过的心疾无冲突,喝了也没事的。”
“你还有脸问本宫有何不妥?本宫是泡着药罐子长大的,你当本宫不知道这是什么药!这里面有助于怀子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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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利于怀子的药没错,我也是见公主身子单薄,璟儿又……太过繁忙,所以便想给公主好好补补身子。”萧老夫人换了个较委婉的说法。
“哈哈……原来他没告诉你吗?本宫因患有心疾,即便而今治好了,此生也不可能再生子,因为会有生命危险,亦或者生下来的孩子一样有心疾。”君滟笑得有些疯狂,发自内心的疯狂,因为她不能生!
哪个女人愿意成为不会下蛋的母鸡?
萧老夫人老脸刷白,一时无法承受这个突如其来的真相,捂着心口,大口大口地喘气,却怎么也喘不上来。
不能生,她又是公主,不能纳妾,莫非是要萧家绝后吗!
他们萧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老夫人……老夫人……”
一口气喘不上来,萧老夫人厥了过去。
君滟的脸上闪过一丝内疚,然后,拂袖而去……
※
风挽裳是一人回的幽府,马车行到半途的时候,他便下车,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他这般着急去做什么,她心里清楚。
而她,假装睡着,假装没醒,假装不知道。
不知为何需要假装,也不知为何,心里有股淡淡的失落。
这样的感觉,好陌生,在萧璟棠身上从来未曾有过。
也许,是因为过去的她对自己的将来早已有了定义,因为即便嫁了人,平静的日子也不会被打破,他行商,她在家相夫教子,侍奉长辈,管好家里的一切大小事。
一直以为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妇人,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的命运被彻底翻转,嫁给权倾朝野的九千岁!
一切都脱离自己原来的憧憬,每一日都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些什么,她除了勇敢面对,别无他法。
原以为只要尽可能地做好一个妻子的本分,一切都不会有什么改变,只是,他好像不想她过得太平静……
翻弄玉兰花的动作停住,她的手,轻轻抚上心房。
这里,好像已不再那么麻木,不再,平静。
……
夜冷如冰,北风呼啸,寒风刺骨。
玄武街,万籁俱寂,偶有狗叫声响起,天寒地冻的,所有人早已早早歇下了,只有位于深巷里的一座庭院里,还亮着灯火。
雪院之所以叫雪院,是因为院里种满了白色的蒲公草,每当风吹来,吹起白色的花絮,就像漫天雪花一样美。
挂着灯笼的烽火树下,男子一袭玉色锦袍长身玉立,任凭冷风吹,明明灭灭的灯火在迎风晃动,照出他此刻冷峻又凝重的俊脸。
褪去了邪魅的气质,那张脸,在灯火下,会叫人误以为不是凡人。
“咿呀——”
他身后亮着灯火的房门开了,他立即回过身去,对上沈离醉那双平静的眼睛。
沈离醉朝他微微点头,紧绷的俊脸上才有了松口气的迹象。
终于醒了,从水里打捞上来到现在,整整五个时辰,从天亮到天黑,再到此刻的子时。
他举步走过去,走到门口的时候,里面就传来吼声和砸碎花瓶的声音。
“别让他进来,不要弄脏我的房间!”
止步,俊脸阴冷,凤眸里的怒火闪了又闪,最终还是压了下去。
“你这个魔鬼,每天都杀人过瘾的魔鬼!户部侍郎何错之有?他不过是记下那老妖妇暗中叫人克扣修佛、修堤的银两而已,她叫你杀你就杀,不分对错,你简直不是人!”
顾玦闭了闭眸,转身离开。
“别嚷了,他已经走了,你满意了?”沈离醉拍了拍房门,清冷地道。
屋里沉默了会,传来细细的低泣。
沈离醉无奈轻叹一声,走向又立于烽火树下的身影。
他想轻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却在半空停了下来,因为这样的安慰更显苍白无力。
“知道太后打算拿那一大笔钱做什么了吗?”
顾玦缓缓转回身,“应是与西凉那块地有关,太后若有什么动静的话我不会不知道,应该也就这几天的事了。”
沈离醉点点头,看向他,“冷吗?”
顾玦给他一个‘废话’的眼神,转身就走。
“她能让你觉得温暖是吗?”
脚步停下,回身凤眸凌厉地看向他,“我也能让你冷得喊爹娘,你信不信?”
“我最近已经够冷的了,爹娘都喊不出来了。”看不住人的惩罚就是锁住四肢泡在冰水里。
这寒冬腊月的,不冻死也是命大。
“我觉得还不够,不然怎会有今日之事?”凤眸微微眯起,极为冷厉,声音徐徐。
“她不知打哪儿听到大长公主在街上施药的消息,趁我不备,敲昏我,我有何办法?”沈离醉两手一摊。
顾玦脸色一沉,垂眸,沉思片刻,道,“萧璟棠已看到她的真面目,小心些。”
“嗯,我知道该如何做,倒是你……”沈离醉有些担忧地看着他,“一切都销毁了没错,可当年之事还是有人记得,到那时……”
“我自有分寸。”顾玦冷声打断,转身走出雪院。
沈离醉神色无奈的目送,有时候看着他的背影,常常会忍不住跟他的名字联想在一起。
顾玦,孤绝……
※
夜,很静,静得叫人心底发慌。
风挽裳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直到外边楼梯传来上楼的脚步声。
那脚步,不知何时,她已熟悉,熟悉到她想起成亲那日扶她上楼入新房的也是他。
他回来了?还来了采悠阁?
听到脚步声已到门外,她连忙闭上眼睛假装已睡着。
男子轻轻推开房门,看到房里还亮着一盏灯,灯芯已是将尽未尽,忽明忽暗的,却照亮了阴暗一整夜的心房。
他看向床帐内已睡着的女子,凤眸柔光流转,走到床边,动手宽衣。
窸窸窣窣声响起,风挽裳知道他在宽衣,她没想到他今夜还打算睡这里,心里有些七上八下。
顾玦宽衣完毕,正要弹指熄火,没想到那烛火却主动灭了。
他的出现就好像它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一样,灭了。
这盏灯为他而留,这样的以为,挺好。
他拖鞋上榻,轻轻掀开被子躺下,看着连睡姿都过于端正的女子,侧身,伸手搂住——
黑暗中,凤眸诧异地挑起,准确无误的凑到她耳畔,轻笑,“身子绷这么紧,想骗谁,嗯?”
风挽裳身子不由得一颤,她知道他上来躺在身边了,却没想到他的手会突然横过来搂她的腰。
他的洞察力如此敏锐,不知道才怪。
“不出声,那就别怪爷了。”搂在腰间的手撩起她的衣摆,作势要探入。
“别……”她连忙伸手压住,覆上的却是一片冰凉刺骨,这冰得让人忍不住想要搓一搓,暖一暖。
他似乎看出她的犹豫,干脆反手将她暖乎乎的小手攥在手里,紧紧的。
两人的手就压在她的小腹上,有种沉重感。
“等爷回来?”他笑问。
“没有,妾身只是刚好醒了。”她淡淡地回答。
“刚好醒了,身子就绷这么紧?”
“妾身身子不便,身下垫了几层棉布,所以……”
“行了,说爷想听的好似会要了你的命似的。”
“……爷想听什么?”黑暗中的她皱了皱眉,温顺地问。
他又凑近她耳畔,悄声说,“以你的聪明该知道爷去哪了,可有生气?”
“为何生气?”有何好气的,那人早已在他心上不是吗?要说抢,也是她抢了她的,她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何好气的。
“爷去见别的女子,你就不生气?”握住小手的手用了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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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去见心里的那个人,自是应该。”只是心里有些不对味而已。
“既然知道,不生气?”声音冷了几分。
“不气。”
他倏地抽回手,躺平,冷嗤,“你倒是爷的好妻子,若想休妻,七出里的善妒这条是不成了。”
风挽裳听到‘休妻’二字,身子微微一颤。
黑暗中,两人躺在一张床上,各自睁着眼,沉默着,与夜同静。
良久,阴柔惑人的嗓音再度响起,“爷心里确实有人。”
风挽裳只觉得心口好像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闷疼。
“只是那个人,看不到。”他轻轻叹息。
她能感受得到他此刻心里的酸涩,想起那女子对他的憎恨,莫怪他要叹息了。
唉!
她也不由得跟着暗自叹了声,不知在叹什么。
忽然,她的手被他抓过去,被他紧攥着放在他的身上,霸道的声音响起,“以后爷要是提起别的女子,你要生气。”
“……”她愣怔无语,直到腰间被他轻掐了一下,她才赶紧应声,“妾身知道了。”
“就算不生气,也要假装很生气。”他又无理地要求。
是的,无理。
越跟他相处,越发觉得他有时候真的无理得像个小孩子,一点儿也不像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九千岁。
“为何?”她忍不住问道。
翻身的声音响起,炽热的呼吸忽然喷薄在颈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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