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感觉到自己的手心一下子变得十分冰冷，之后海尔西斯也形容说我的脸在那一刻已经失去了全部血色。
看起来像是要死了一样。
“……您在开玩笑吧？”
尽全力扯出一个笑容，我询问。
开口的那一瞬间，甚至在怀疑这样颤抖的声音……真的属于我么？
海尔西斯没有松开搭在我肩膀上的手，又一次郑重地点头。
“孩子，我没有必要欺骗你。”
“可是……这也，太奇怪了吧？”
直到现在，那个所谓“神”对我而言仍旧十分遥远：就像是童话故事书中的角色一般。
无法想象世界的背后居然还有一个强大的人来掌管着，而且这个强大的人竟然还有自己的敌人。
并且，所谓“屠神者”，听起来真的还是太恐怖了。感觉根本就不会真实存在。
——总而言之，我还是在怀疑这一切只不过是一个烂俗的玩笑，并不是真实存在的。
“孩子，我知道你肯定一时无法接受这么多的信息，”面前的终界龙叹了口气，慢慢地放下了搭在我肩膀上的手，“但我可以用我的荣耀保证，这一切是绝对真实的。”
“……”
“等你回到地狱之后，有的是时间来考虑——”
突然，他的话语戛然而止，表情被一层阴霾所笼罩——好像是预见了什么十分可怕的事情。
“海尔西斯——？”我有些担心地轻轻呼唤出他的名字，得到的却是呼啸的风声和翅膀所卷起的气流。
他变回了自己身为终界龙的形态，挥动着巨大的翅膀向下俯冲而去。强烈的气流吹得我失去平衡，也往下坠去。
当然这样的坠落没有持续太久，之后我成功找回了平衡，呆呆地看着海尔西斯往下飞去，很快就消失在视线里。
“不，已经没有时间了，”我听见他的声音在这么说，“小姑娘，下来之后找到个地方躲起来。
就让我带你看看这个世界的神究竟会是何种模样。”
————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我还是偷偷地飞了下来，躲在一块岩石后面。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可以看见已经变成终界龙的海尔西斯的巨大背影，以及被他牢牢护在身后的一群末影人。
虽然他们没有任何动作，但是能够感觉得到一种足以让人窒息的压迫感。这让我感觉心脏好像堵了一块巨石一样难受。
其中有一个末影人发现了我的存在，紫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疑惑。但疑惑很快便消失了，他转过头继续直视前方。
“……完全看不到他们在做什么。”
自言自语着，我准备再偷偷换个地方。
——就在这时，有人按住了我的肩膀。
抑制住差点爆发出来的尖叫，猛地回过头——
看见的却是兰斯洛特那个家伙。
“兰斯洛特……你在干嘛？！”
“嗯……说来话长，”兰斯洛特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大概，在小姐您和海尔西斯先生离开后我就一直在原地等着，结果没过多久一个蓝色头发的人就来了。”
“……蓝色头发，人类？”
“嗯，应该是普通人类，不过他带着一个奇怪的半透明方块。”兰斯洛特点点头，“直觉告诉我这个人很危险，所以我就躲了起来。
在我想着怎么给你们通风报信的时候，你们就回来了。”
“……擅闯终界的人类？”我咀嚼着兰斯洛特的话——可是无论分析了多少遍，还是没有头绪。
还是别想了，我深吸一口气，招呼着兰斯洛特移向了下一个藏身处。
在这里能够看见和海尔西斯对峙的“人类”了——蓝色的，半长不短的头发，紫色的眼睛。穿着略显朴素。
不过，最吸睛的应该是他脖子上几乎要垂地的红色围巾和悬浮在他左手上方的半透明方块了。
他的脸上满是嘲讽，仿佛完全没有把面前的终界龙放在眼里。
反观和他僵持着的海尔西斯，虽然比面前的人类高大出不知道多少倍——但是他的眼中有紧张，恐惧，和犹豫。
他在害怕。
我捏紧了手。
他……居然会害怕，对象还是个小小的人类？
“你来这里做什么？”海尔西斯开口了，他尽量保持着自己声音的平稳，“我这里没有你想要的东西。”
在说话的同时，那对巨大的翅膀又压下来的几分，把末影人们保护了起来。
“嗤……龙族，”人类挑起眉，“不对——应该是说谎的龙族吧？”
“说谎？我这里没有你需要的——埃普西隆。”
隐隐约约似乎听见了那个人类的名字——话说海尔西斯他居然认识这个人类？
心中的疑云越来越浓重，我决定继续在这岩石背后观战。
“算了，我们先来谈谈别的事情，”人类垂下眼帘，似乎陷入了古早的回忆，“你还记得……那一夜的亚特兰蒂斯么？窜天的火焰，还有哀嚎的地狱生物们……？”
“——！！”
我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那个人。谈及这些的时候他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接着缓缓走动起来。
“亚当那个家伙，就是被火焰给活活烧死的吧？他们家的小女儿不是逃了出来，据我可靠的消息——你似乎收留了那个小家伙？”
亚当，我父亲的名字。
这个人……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我的手在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因为害怕，或许还是因为愤怒。
“身为朋友，这是应该做的。没想到连这些您都要插手。”
“那个孩子现在在什么地方！”
那个被称为‘埃普西隆’的人面露凶光，他摊开手掌，那个半透明的方块开始旋转起来。
“……”
“不肯说？还是说……你想要违抗我的命令？海尔西斯——？！”
“您为何不能动用自己的力量去搜寻这个孩子呢？”海尔西斯抬起头，同时又把翅膀往下压了一点。
“在和我故意装傻么？”
“还是说，您怕过多地使用力量——被什么东西给追赶上？”
“给我住嘴！”埃普西隆的表情因为愤怒而扭曲起来，不过很快他又换上了一副伪善的笑脸，“你还记得亚特兰蒂斯是被怎么毁于一旦的么？”
“……”
“是火焰，”他朝着海尔西斯走近一步，“我放出的。”
“——！！”
我忍不住想要从藏身之处冲出去，狠狠地揍这个人一顿。那天冲天的火光，我永远都无法忘记——而造成这一切的凶手，丝毫没有一丝悔过！
不过，如果能够在地狱里燃烧起能够致地狱生物于死地的火焰……这个人应该是……
在我思索的同时，那边的对话仍然在继续。
“你想做什么？！”
“哎呀，你的敬语呢？果然是害怕了……”他讥笑着摇了摇头，身边开始浮现出小块的水珠，“火焰已经用了，那毁掉终界就用水吧？虽然你不会有什么大碍——但是你的‘孩子们’可就不一定了？”
“……嘁。”
“那个孩子在什么地方！”
水珠凝结地越来越大。
“……”
“说！！！！”
水珠慢慢地向着海尔西斯的翅膀下方飘去。
“回地狱了。”
像是妥协了一般，海尔西斯淡淡地说。
水珠掉落在地，埃普西隆满意地拍了拍手。
“这就对了，”他转过身，没再看匍匐在地的终界龙，“忠于我，没有坏处。”
路过我藏身的岩石时，他的目光往这边瞟了一眼。我迅速地蹲下身，捂住嘴巴好让自己不要尖叫。
似乎是冷笑了一声，他走远了。
“我走之前，再给你最后一个提醒，”好像是想起了什么，埃普西隆微笑着转过头，“亚当那家伙被我发现和屠神者有勾当，所以他才会落得那副下场。
当然，我对你的要求还要低很多——毕竟我还是需要你嘛。”
他的目光阴沉下来：“但是如果，被我发现你做了超出界限的事情——别怪我不客气。”
他消失了。
————
现在不用海尔西斯的提醒，我也知道那家伙是谁了。
毁掉我家乡的人，冷血的神。
感觉到身体已经失去了所有力气，不由得瘫坐在地，眼前发黑。
危险的童话一下子变成了残酷的现实——而且，还带有血腥味的愤怒。
愤怒过后，无尽的空虚感袭来。
寒冷地像是要坠入了冰窖一样。
突然，感觉到温热的东西抓住了我的手。
聚焦视线，发现兰斯洛特正挂着淡淡的笑容，抓紧了我的右手。
“小姐，您的手好冷。”
“……”
我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别哭啊，哭了就不好看了。”
感觉到一只手温柔地帮我擦去了眼泪。然后强硬地把我的嘴掰成了一个笑容。
换作平常我一定会烦躁地推开这个家伙——但是这次没有。。
我一边痛哭一边紧紧地抱住了他。
而他也仅仅是拍着我的背安慰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