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黄泉路上一道道人影接踵而至,穿着黑色的丧服的人站满了整个墓园。
领头的是一位男子,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胸前别了一朵白花。他右手牵着一个小男孩,男孩一同穿着黑衣别着白花。
站了几分钟,整个队伍里没有一个人发出一丝声响,静悄悄地仿佛这没有人一样。
男人叹了一口气,牵着男孩往前一步。声音很轻:“牧儿,叫妈妈。”
男孩楞了一会儿,似乎在忍耐什么。
远处不知何时传来脚步声,带着几分节奏与韵律,一位穿着白色西装男子向他们走来,他右手秉着一枝白色的海棠花,看起来像是一位虔诚的焚香子弟。他无视了男孩及一干人众,径自走到墓碑前,将那枝白色的海棠花放在墓碑前。
然后轻轻地,柔和而又富有情调说:“我是你的解语花。”
然后,世界在男孩的眼里解析崩坏。
——
“辰牧,辰牧!”辰牧仿佛听见有人在远处喊他的名字,这声音夹杂着急促与担心让他心疼,他此刻穿着白蓝相间的病服,躺在一家病院中。
辰牧从梦中惊醒,迷迷糊糊间隐约看到一个人影,正午的阳光穿过医院病房的窗户直射他的眼睛,照出他与众不同的异瞳,杨以深一喜,进而大喊道:
“医生!医生!辰牧醒了!他醒了!”杨以深高八度的喊声让整个楼层的病人、护士、医生、家属都想来祝贺他一番,然后告诉他医院禁止喧哗。
“杨以深,谢谢你送我来医院,给你添麻烦了。”他看向周围,十八年的经验让他一下明白他身处何处,错以为是旧友送自己来医院。
杨以深皱眉,“你不记得了?是你自己晕在半路上。路人好心把你送到医院的。”
“医生说什么吗?”辰牧看向自己的双手,这双手如同这双手的主人一样白皙,没有一丝血色,细长而骨节分明,手背上面正有着大大小小的针眼,那正是他十八年的见证使,见证着他十八年来的病痛缠身,一年一小病三年一大病的经历。
今年他十九岁,大一。最爱他最亲近的父亲终于熬不过与他一起在病魔赛跑的十九年,在他那毫无胜算并且跑不到头跑道上一头栽下,在他考上大学的前一个月散手人寰。
做了许多的心理建设,还是没想到这样的结尾,父亲染白的头发还在病房中肆意飘散着,临走前拳头紧握着他的一腔热血,他就因为旧疾复发,昏倒在路上。
“医生没说什么,就叫你好好休息,及时行乐。”
杨以深哈哈大笑起来,眉眼间沾染了几丝令他羡慕的欢乐。
辰牧的眼神闪过一丝失落,却迅速的掩盖过去。
“你呀,明明才十九岁,就已经不言苟笑了,让我这个准备考研的大四狗怎么活啊。行了,既然你醒了,我就回去沉迷学习了。”杨以深拿起一旁的外套,准备走出病房,却又一屁股坐了回来。
他深深叹了口气,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我不缺朋友,却最在乎你一个,因为我记得大一刚入学那天早上的晨会上所有新生都因为能够去参加为期一个星期的旅游而高兴不已时,你一个人站在人群中不喜不忧,逆着欢呼的人群抬头看向天空,就像随时就要迎风飞走的一片花瓣。我看不清你的表情,我却能感受到深在其中的孤独,”杨以深握住了辰牧冰凉的双手,“我真的不希望,我最在意的朋友成天愁眉苦脸的,好像人家欠了他五百万一般。”
转眼间晚上十点了。
医院已经很安静了,走廊上只有护士站中的护士端着手机在无聊的刷着微博。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位穿着白色西装的男子从电梯走出。他无视一旁的护士继续前行,打开了那道属于辰牧病房的门。
辰牧注视着进门的那个男人,他最熟悉的陌生人。
依旧穿着不变的白色西装,身旁总会带着一朵白色的海棠花,带着一副漫不经心的微笑。周围总是围绕着一种疏离淡漠的气质。
这就是他十年前在墓园看见的那个男人,容颜未变。
“从今天起,你的生命由我延续,我就是你的解语花。”
辰牧没动,十八年的经验让他一瞬间断定此人就是个精神病患者,要不就是想着法子坑钱的家伙,他抬眼,静静注视着,却发现对方也在注视着他。
“好漂亮的眼睛。怪不得能看见阴阳生魂,需要人来续命。”
辰牧在心里暗自嘀咕:神经病吧这人。
表面却不动声色:“病房的门就在你后面,慢走不送。”
“辰牧,我知道你现在恐怕认为我是个神经病,但是你能再次看见我,说明骑士已死,幻瞳重开。接下来你将看到的一切,请不要怀疑,那都是假的。”
他突然凑到辰牧前头,说:“重新认识一下,我叫沈致知。”
“我叫辰牧。”
毕竟人家已经报了名字,他也不好不理人家。
沈致知笑了一下,“我知道。”
突然一阵黑暗袭来,辰牧感觉像是有人关上了灯。
辰牧又感到一阵左胸镇痛,原来是心脏又开始捣乱,他头上布满了汗,虚弱地对沈致知说:“帮我叫一下医…….”还没说完,就昏倒在病床上。
电子显示屏的线条失去了控制,一上一下就像是过山车一样。
滴——
“413病房50号病床辰牧,心跳异常。”
值班的护士闯了进来,值班的医生揣着病例书紧跟随后。
值班的护士匆匆忙忙地想要检查那些医疗数据,眼看着就要撞到起身准备离开沈致知了,沈致知动也没动,那护士直接就从沈致知的身体里一穿而过。。
虚影。沈致知笑了笑,这个世界里,普通人是看不见摸不着听不见自己的。
再见,辰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