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陆第二大门派一夜被屠，全门派上下十七万四千余人无一活口。昔日繁华的樣山如今只剩横七竖八的尸体到处堆着，漫山遍野的鲜血渗进地里蜿蜒成暗红色的小溪，将周围几座山全都染上血色。
男人站在一众山中最高的山巅上，往日不染纤尘的白衣上如今横着几道刀口，刀刀深可见骨。他却像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似的，后背依旧挺直，面无表情的垂眸看着山下的惨绝人寰的地狱情景。一阵风吹来，白袍烈烈，远处看来像开在尸山血海上的莲花。
干净圣洁。
一个黑衣人不知道从哪里窜上来，冲他抱抱拳，动作敷衍极了，“恭喜无妄尊者得尝其所。”
嘴里说着恭喜的话，语气却并不怎么尊敬，字里行间反而透着不知名的讥诮。
男人并不在意，没有转身依旧背对着来人，垂眸的动作都未曾变一下，看到那么多人死在眼前语气依旧如往日淡然平静，“不过是执念罢了。”
但是如果有人在他身前对面，就能看到男人一向平静的眼中失去往日神采，一片此件事了对世间再无留念的漠然模样。
黑衣人听到男人不为所动的淡然语气撇嘴，脑海里划过那个嚣张的火红身影突然一点和他多说的兴致也没有，公事公办的语气，“主子让我来传达一声，甲乙既两清，交易已结束。”
男人闻言沉默许久，像是思量又像犹豫，最终明显听得出干涩的声音还是迟疑的响起，“小凰儿她.....”
没人看见的漆黑眼睛里因为这句话慢慢浮现微弱的希望，星星点点的光芒点亮漆黑眼瞳。但是下一刻，逐渐亮起亮光的光芒因为黑衣人的话一滞。
“这就不是尊者该关心的了。”黑衣人不客气的打断他未说完的话，语气是毫不掩饰的恶劣讽刺。
就算他还没说出口，他也心知肚明对方想要问的是什么。
这个一直高高在上的尊者舍弃固执的骄傲，不惜将心头上隐忍的伤心难堪扯开袒露人前，不过是想问个那人的结局罢了。不过，黑衣人扯嘴一笑，说不出的凉薄嘲讽，不过那又有什么意思呢？
既然都已经狠下心做出了选择，付诸了行动，现在这副样子给谁看啊？
还是事到如今，大仇以报夙愿已偿之后，发现报仇没有想象中那么重要，所以后悔了？
“无妄尊者莫非想反悔？”黑衣人冷凝的一句话终于止住了男人的欲言又止。只是那双眼睛中好不容易亮起的点点光芒慢慢黯淡下来。
黑衣人等了许久，见男人失了魂一样一动不动，雕塑一样背对着他站在山巅再没一丝反应，最终抱拳离去，“既然尊者验收成果没有异议，那我等就先行告辞了。希望我们......”
“后会无期。”
说罢，转身招呼还在四处点火烧房子手下集合，头也不回的离开。只是在身影彻底消失的刹那，黑衣人的脚步顿了顿，留下一句冷漠胜冰的话如利剑直刺男人的心脏，“我断魂阁的交易，从来没有例外。”
男人自从踏上这个地方以来一直挺直的身影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终于不可抑制的晃了晃，像骤然失去所有支撑的力气。脸上故作的平静龟裂，眼中摇曳的光芒陡然熄灭，彻底陷入黑暗，整个人像被抽掉所有生机只剩一片死寂。
是了。断魂阁向来名声赫赫，从无失信，也从无例外。
从作出那个决定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知道结局了。在计划的时候就费尽心思机关算尽没留一点意外。
如今早已尘埃落定，他还在奢望些什么呢？
男人站在山巅看了三天三夜连绵不绝的火海，最终晃晃悠悠的离开。
昔日白衣如今落满尘埃，满身狼狈。
连绵的火光映红半边天空，如血似霞，像刻在记忆里那人翻飞的火红衣角，凌厉张扬。
就这样吧。
男人混混沌沌的想，所有的一切，那些他藏在心底未曾说出口的爱和恨，一切的一切，从哪里开始就在哪里结束吧。
从此以后，他还是做他无欲无求的无妄尊者。孑然一人也没什么不好的。
可是啊，男人心里如被烧得满目疮痍的樣山徒剩一片荒凉无力，早习惯了身边有一个娇俏活泼的小人儿围着叽叽喳喳的他，要如何重新去习惯已经消失了千百年的孤寂清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