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这是个不安静的夜晚。
吴涛简陋的小房子里,没有灯光,一片黑暗。
吴涛睁着眼,盯着什么也看不见黑乎乎的头顶上的天花板,一阵阵出神。
屋外的风,由小渐渐的变大,最后呼啦啦地狂舞着。
将草木、篱笆、屋顶等等刮得噼啪作响,咯得人耳朵生疼!
一道道刺目银色的闪电,从天边唰得一声划过来,照得古朴沧桑的山村亮如白昼。
还有一缕缕细碎的闪电,透过门扉的缝隙,射进吴涛的小屋子,映得屋子朦朦胧胧。
吴涛那张俊秀白晳的脸在一片薄弱的银光中,显得明明灭灭,飘忽迷离!
紧接着轰隆隆的雷声,一声紧似一声,一声大似一声的在整个山村中响彻起来。
在这样风雷交织的夜晚,吴涛愣怔着神,倾听着屋外风和雷喧天的躁动,慢慢地沉沉睡去……
宿舍。
男生宿舍,阿杰这边。
阿杰躺在伸手不见五指漆黑的大通铺上,和吴涛一样,睁着眼,凝视着高高的用一块块青黑色的琉璃瓦铺盖而成的房顶,却没有出神。
吴涛白日说的一字字一句句,像一柄柄重锤敲击在他的心坎上,发出了震人发聩的绵长的回响!
是的,敬!不甘心的我们,在青春年华里,一路肝胆同行,披星戴月风兼程,奔向自己心中已久的梦想!
这时,宿舍外风声大作,呼啸阵阵!
一条条皎白耀眼的闪电,从天际倏忽而过,劲爆地扯着闪落进宿舍的天井里。
在忽明忽灭的闪电的光亮里,被窝里的阿杰,显得一脸的坚定与斗志!
小手握拢成拳,紧紧地攥着,按于胸前,一副铁骨铮铮的样子!
仿佛在内心做着什么惊天动地的抉择与宣誓似的。
接着,铺天盖地的雷声滚滚涌来,充斥着阿杰亢奋的心田,像是为他吹响了前行的号角,催他奋进!
这是个化茧成蝶蜕变的夜晚。
正如吴涛所说的,阿杰将涅槃重生!
……
女生宿舍,静和如美这儿。
两个人蜷缩在被子里,面对面睡着,脑袋顶着脑袋,双手交叉抱于胸前。
“静,你说,阿杰会听进去吴涛说的话么?”
静停了下。
虽然如美看不见静的表情,但知道静在皱眉沉思。
“应该会吧。”
静想了几秒钟说道。
“吴涛都说得那样惊天地、泣鬼神了,还感染不了阿杰,那他不真正成了朽木了?”
“去你的!”
如美轻轻地嗔了一句。
伸出一只手忽地一下挠向了静的胳肢窝,于是,静便赶忙捂住嘴,硬憋着不发出咯咯咯的笑声来,怕打扰到别的同学休息,差点憋出内伤来。
“阿杰哪有你说的那样不堪呀,他只是被家里宠坏了。缺少生活的磨砺,不知道求学对于我们这种农村孩子未来人生的重要性,也许今晚吴涛那一声声如惊雷般的肺腑之言,让阿杰幡然醒悟过来了呢?”
“如美,你别挠痒痒,这大夜晚的,闹出动静来会扰别人清梦啦。”
静伸出手掌拍开如美的手。
“也是哈,阿杰自个都表态了,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
如美不再闹了,收回手。
“是啊,一如阿杰说的那样,铁杆的我们四个人此生同行,将来一块考取大学,走出大山,在外面精彩多姿的世界里拼出一番……”
如美还没把天地来这三个字说出口,宿舍外就狂风四起,电闪雷鸣,一派风暴雷电肆虐天地的恐怖景象!
可是,静和如美一点也不惧怕,反而神情高涨,对风暴过后的明天以及未来充满了满满的期待……
第二天。
天刚蒙蒙亮。
吴涛就被屋外的滂沱大声给从睡梦中惊醒!
在床上愣怔了会,便穿衣下床,来到门口,打开房门。
站在屋门口。
瓢泼大被劲风吹得斜斜地飙飞过来,溅得吴涛身上水珠子密密麻麻。
吴涛身子不禁往后一缩,然后用手擦抹着衣服上浸染的水,感到缕缕透爽的凉意。
抬起目光。
吴涛极目远眺。
混沌溟濛的苍穹,硕大无朋的点一排赶着一排,仿佛从九天之上气势磅礴地浇灌而下。
形成一堵堵绵密厚实的墙,把整个苍茫辽远的天地紧紧相连,织就成一张阔大恢宏的的帷幕,笼罩住了远山、村落、溪河!
看上去无比的瑰丽雄奇!
吴涛痴痴地遥望着,一瞬间,感觉自己是多么的微渺,一份淡淡的惆怅在心头冉冉升起……
“涛儿……涛儿!”
隔壁屋传来吴涛母亲急促的唤声。
“快来接水,房子漏喽!”
这一声呼唤,让吴涛愕然惊醒。
这时,才听到粗大的点敲打在吴涛家那座四合院屋顶上的青色琉璃瓦上的啪啪啪地清脆声响。
然后,水顺着不太严合的瓦缝间隙落进二楼来,一滴滴势大力沉地砸向二楼用木板铺成的楼地面,发出嘭嘭嘭地瓮瓮声!
吴涛赶忙抬起手臂,挡在脑门前,遮住水,快步走进隔壁的屋子,抄起盆盆罐罐,咚咚咚地踏上木制楼梯,一阵风似的奔上二楼。
一一找到漏的所在,把盆子或者陶罐放在相对应的地方,接着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叮叮咚咚地滴坠进盆罐里地碰击声。
听着这不绝于耳的盆盆罐罐与滴合奏的交响曲,吴涛不由一声叹息,唉,这漏何时是个尽头啊。
忙完接漏。
吴涛下到一楼。
拿起用锡箔补了好多个大小不一孔洞的脸盆,打了一盆凉水,放在用粗钢筋焊接而成的洗脸架上。
随便洗了几把脸,然后用破烂的毛巾帕子抹了抹脸上湿漉漉的水珠。
至于刷牙,那根本就是一种奢望!
哪有钱买牙膏牙刷?
只能用葫芦瓢舀起一些凉水,灌进嘴里,狠狠地咕噜咕噜漱几口水算是了事。
忙完这些事。
上早自习的铃声,正合时宜的从哗啦啦的大中杳杳传来。
吴涛跟母亲道了声:“上课了!”
然后,抓起一件破旧的黄军装上衣顶在脑袋上,冲进漫天的幕里!
快速地奔驰着,急遽的脚步溅起了黄色浑浊的泥水,鳄鱼嘴似的黄球鞋里淌满了冰凉湿滑的泥浆。
用了五分钟,吴涛跑进了教室。
一边取下罩在头上的黄军装上衣,抖了抖身上落满了的水,一边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来。
而此时,静、阿杰、如美三个人早已安安静静地坐在座位上。
见吴涛被水淋得一副狠狈的样儿,待吴涛坐定后,静便用手帮吴涛掸了掸衣服上的水珠。
边嘟着樱桃小嘴,嗔怪着吴涛。
“下这么大的,咋不撑把伞呀?看,衣服都快淋湿完了,小心感冒!”
“伞?那可是高档奢侈品啊,咱家能买得起么?有一件破衣服遮都已经不错了啊。”
吴涛自嘲地撇了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