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踏马东行了约莫一个时辰,远远望去,之前的平坦草原渐渐多了些起伏丘陵。
“虚兰崖快到了。那昆于部落白白得了这么块好地方。”布察感叹道。
云罗一路上心事重重,总预感将有不好的事情会发生。
布察见她无声无息,不满道:“我同你说话,你怎么尽在那里发呆?”
“这虚兰崖哪里好了?十几年前昆于部落的英雄阿穆图不是在这里被中原王朝的军队大败吗?”云罗心不在焉道。
“嘿呦,知道的不少啊。果然是郀瞿独孤氏,养出的女儿都比我们草原的女人有见识啊。”
片刻,布察又道:“那阿穆图在虚兰崖被打败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怎么不丢人?听闻对方不费一兵一卒就把他全部落都俘虏了。”云罗奇道。
“你可知道那与他对战之人是谁?”
爹爹与那连麒两军对峙七年,最后壮志未酬,反而招致杀身之祸。她如何会不知道。
但云罗只是摇摇头。
“你这丫头!光记着吃败仗的人,不记得打胜的人,也是奇了怪了。”布察一副不屑的样子。果然,不过是个女人,见识又能大到哪里。
“与他对战之人是连麒。那可是个战神级别的人物,听闻从未吃过败仗。传说他有三头六臂,用目光就能将人杀死。”布察圆睁双眼龇牙咧嘴道。
“是吗?”云罗敷衍道。她哪里信这世上会有什么三头六臂之人。单说从未吃过败仗,她就觉得不可信。这世上哪有从未吃过败仗之人?名气大了,自然是牛皮任吹咯。
正思索间,却见脚下,平原尽头忽现一片谷地。
“我们到了。”布察勒马。
云罗看着这突兀而现的一片谷地,颇为稀奇,正欲仔细看清楚了,就听布察笑道:“看哪,那捕狼的诱饵就在那里。”
云罗循着他手指望去,瞬间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谷地中间,除了一只被肢解的羊羔,还有一人一马。
那马上之人,便是独孤伽晔。
而他此时,正被不下三十只群狼围住。
一阵风吹来,云罗似乎闻到了羊羔的血腥味。
原来,独孤兄妹算计布察的同时,布察也在算计他兄妹二人。
布察本来就是个睚眦必报之人。看着伽晔一个外族之人在部落中势力渐长,在卡纳那里渐渐得宠,本就心里不爽。而那日伽晔盛怒之下的言语顶撞,他也一直耿耿于怀,意欲除之而后快。
他早就吩咐手下爪牙监视伽晔平日里的一举一动。伽晔这些日子借着养身体之名探查布察的虚实之举,自然也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昨日里云罗的一番胡说八道,自以为可以激得布察以身犯险,哪知那布察不过是将计就计,正好引独孤兄妹入圈套。
他趁伽晔在部落附近盘桓之时,去伽晔帐中将云罗掳了,说是要去捕头狼,实则一路慢走向北避开去虚兰崖的捷径。
那独孤伽晔正在布察的地盘游弋,不期然正好撞见布察手下之人。
那人一上来便告之伽晔,布察带着云罗往虚兰崖去了。
伽晔哪里肯信,冲回自己帐中,却见空空如也,只有一截未补好的毛毡子。
他虽心中有疑,但妹妹在布察手中,他哪里敢有半点侥幸。寻遍整个部落都不见布察和云罗,伽晔心急如焚,驱马向东而去。
他的马飞奔向东,一路上却并未见到人马踪影,伽晔越来越焦急。
他一直赶到虚兰崖一带,仍然不见云罗。勒马环顾四野,远远看见底下谷中一团血肉模糊的白色皮毛。
伽晔心中惊惧。前几日他刚刚给了云罗一条羊毛毡子。他来不及犹豫,策马便向谷地而去。
行到近处,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他定睛一看,才看清那皮毛遮掩之下是一只被肢解的羊羔。
伽晔顿时松了口气。正欲调转马头,再去寻云罗,却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不太对劲。
他的马开始狂躁不安,动来动去。
伽晔敏锐地感觉到威胁。
他一边试图安抚骏马,一边机警地环顾四周。
一看之下,不禁一阵毛骨悚然。
不远处的草丛后面,一群草原狼已经将他围住,并且正在慢慢靠近他。
这一幕正好被此时到来的布察与云罗看到。
他们站在高处,虽然离得有些远,但是底下谷中发生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居然赶上了。我还以为我们这么慢悠悠的过来,下面老早就完事了呢。”布察眯着眼睛,笑得开心。
“看来这羊羔的血够香啊。这么大一群狼闻着味儿来了。大白天的,这种盛况可少见啊。”
他的语态一派轻松,正等着看一场别开生面的大戏。
云罗此时,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伽晔此时,也是惊惧交加。他的马不停嘶鸣挣扎,也似是意识到自己与主人皆身处绝境了。
狼群越靠越近,围着伽晔的圈子也越来越小。头狼站在不远处,身子挺立,目光专注地盯着眼前的战况。围攻的狼中有几只的脊背已经弓了起来,背毛竖立,嘴角皱起,露出了獠牙。
一切变得安静。双方都在积聚紧张感,直等着爆发的那一刻。
独孤云罗哪里顾得了那么多,眼见着狼群就要朝伽晔扑将过去,她抓紧缰绳,狠命蹬了下马肚子。她所骑之马长声嘶鸣一声,直直地朝着谷地方向奔驰下去。
布察与随从之人皆是一惊。随从正要吹响口哨将马召回,布察给了个手势阻止了他。
谷地中的伽晔听得一声马鸣自风中而来,也是一惊。
那数只凶狠无比的狼此时也是立即竖起了耳朵,警醒地盯着朝它们飞奔下来的马匹。
奔到近处,那马似也是害怕了,便忽地停下脚步,只在原地来回踢踏。
云罗左拉右拽,那马却再不肯向前半步。
她急得一头大汗,眼见伽晔近在咫尺,似乎都看到了狼嘴边滴出的涎液。
云罗咬紧牙关,拼命抽打,大声疾呼。那马挣扎了一会儿,终于重又迈开马蹄,向伽晔奔去。
“云罗!”
“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