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茂入到府中,当即拆开包裹来看。一看之下,又惊又怒。
原来,那包裹里皆是昔日司徒真与独孤幸往来的信件。其中所写所叙,也皆是要离间擎礼与连麒君臣,将连麒从峒陵关驻守的位置之上拔去的内容。
子茂细细将信中内容读了数遍,惊异之余,不由得开始思考究竟是谁人在此时将这些信交到他手中。
送来这些信件的人绝不可能是司徒真或者公子薰。
今日宴上父王的态度已是十分明了,估计不日将宣布子薰为储君。司徒之侄江怀山也马上将要去峒陵关就任。朝中军中皆有势力,如此恩宠正隆,司徒根本没有必要出此险招对付自己。
若不是司徒所为,这些信件又是如此私密,那就只可能来自郀瞿了。
若是来自郀瞿,又是为何目的呢?
现下那郀瞿皇甫氏刚刚篡位夺权,局势应当尚未稳定。郀瞿又在峒陵关损兵折将,国力必然受到重创。他们应当是害怕中原乘胜追击,出兵剿伐他们,便来了这么一招。
他们知我救舅舅心切,又苦于无门,此时别无他法。
若是我与司徒真对峙,无论谁胜谁负,朝局都将被搅乱。到时父王无暇他顾,他郀瞿才能获得一丝喘息机会。
郀瞿既然将如此重要的信件交与我手,必是猜到我无论如何必定一搏。
思罢,子茂苦笑:也是。我为何不搏?我在朝中无一人相助,在朝野之外更是无一兵一卒。现在,这似乎是我唯一的机会。
一切了然之后,他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了:或许奋力一搏,还能有一线希望。
既是如此好的机会,就怕夜长梦多。子茂当下定了决心,明日早朝之后,他要面见父王,告司徒真通敌构陷连麒之罪。
只是,如若父王盛怒之下,当真要将司徒真治罪,那老司徒狗急跳墙怎么办?他侄儿现在就在稷阳,城外驻守数万兵士。到时,若是那江怀山起兵造反,稷阳城岂不大乱?
子茂立即命人备好马车,前往冯冲府上。
那冯府本已准备熄灯,听见外面有人敲门,仆从正欲遣客明日再来拜访。只听门外之人道:“公子茂深夜拜访,有要事相告。”仆从便赶紧报主人去了。
冯冲出门来迎:“公子深夜来我府上,是出了什么大事吗?”
子茂不言语。
冯冲领子茂入到前厅,将左右仆人皆支开。
子茂立即拜道:“子茂深夜赶来,是有要事告知冯将军。”又道:“我今晚收到一个不明来历的包裹,包裹里面皆是司徒真与郀瞿往来书信。其中内容,简要说来就是串通构陷连麒将军。”
冯冲闻言大惊:“真有此事?还是有人故意设了圈套,另有所图?”
“如兄台所想,我也思之良久。依我看,定是那郀瞿人送来的信件,想在此时让我朝中生乱,他们便得安宁喘息。”
“虽则如此,这是我揭露司徒真通敌叛国,还我舅舅清白之名的唯一机会。我已下定决心,明日要面见父王,陈情此事。”
冯冲闻言,面露难色。
“今夜来找冯兄,并非要兄台助我。只是,我担心一旦父王盛怒之下要拿下司徒,司徒会有不臣之举动。如今江怀山引兵数万,在城外驻守。所以,明日无论发生何事,冯兄切记要严守城门,谨防异动。如此,子茂便在此谢过。”
冯冲为他心念感动,道:“如若陛下不听你之言呢?你有没有想过你之后的处境?”
子茂笑道:“我的处境,难道会比现在更糟糕吗?”又正色道:“子茂心念已决,望冯兄不负我所托。”
冯冲抱拳:“此等事情,子茂放心在事前告知我,便是信任冯冲。冯冲自当尽力而为。”
子茂心下苦叹道:我若不信你,又能如何?这满朝之人,唯有你,我还能够托付一二。明日我虽是孤注一掷,但也不能因我之故使国中生乱。
二人既已言罢,公子茂拜别,冯冲送子茂出府。
回到庭院中,冯冲心下不安,刚要去看父亲是不是已经睡下,却见父亲房中灯火通明,想来是在等自己。
冯冲入到那冯翊房中,将前因后果都说与冯翊听了。
“父亲可有什么想法?”
冯翊蹙眉良久,道:“明日或将生变。”
“父亲当真认为司徒真会起兵谋反?”
冯翊摇头道:“这个现在还不能妄加判断。陛下即使相信了司徒暗通郀瞿,也未必就会治司徒之罪。江怀山如今拥兵数万,皆驻扎在稷阳城外,我们都能想到,陛下如何不知。我真正担心的,是那郀瞿人也想到了这一点。”
“父亲的意思?”
“如若他们当真是要搅乱我朝局,恐怕就不单单只是送信给公子茂那么简单了。若我猜的不错,那司徒必也已经收到消息。如此一来,所有人皆披挂上阵,郀瞿才能最大限度从中得利。”
“父亲的意思是,司徒真已经谋划好了如何应对子茂?”
“嗯。怕就怕,今天晚上我们在此讨论这件事情的时候,他已经在与江怀山安排明日之事了。禁军之中,并非毫无漏洞。那个城门,我担心你明日未必守得住。”
“那父亲估计明日事态会如何发展?”
“司徒真深知陛下心性,知陛下猜忌连麒久矣,必不会免连麒之罪。司徒明日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命江怀山起兵。事情的最终结果,应当是公子茂白白忙活,陛下将此事压下而已。”
“那依父亲的意思,明日不会有事,我们无需多虑?”
“非也!这一切皆只是我的猜测。我又如何能料事如神?明日你必须事事小心,时时警惕。我身在冯府,帮不了你。明日一旦有风吹草动,你必须当机立断。”
“那如果真有万一,江怀山果真起兵,父亲觉得我们应当如何行?”
冯翊眼睛盯着冯冲:“你说当如何行?”
“自当奋勇抵抗,保护陛下!”冯冲慷慨道。
“嗯。”冯翊点头:“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为父此生所行也皆信奉于此。然而,自古以来,叛逆者都没有好下场。我当年已经为了擎礼谋权篡位过一次,虽然并没有亲手弑君,但始终是做了谋逆之事。此事,绝不能再犯。否则,即使我们明日帮了那司徒真,他日他也必会想尽办法将我们除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