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晔之前与那萨尔济战得激烈，并未意识到自己伤得不轻。
此时颈背遭人重击，加之之前伤口失血过多，一下子便昏了过去。
等他睁开眼睛醒转过来，已经身在自己的帐篷之中。
云罗正在为他擦拭身上的血迹，又小心翼翼地给他清洗伤口。
见他醒转过来，云罗开心道：“哥哥，你醒了？觉得怎样？伤口是不是很疼？”
“伤口怎么可能不疼呢？不疼的话我岂不是成木头人了。”伽晔笑着调侃，只觉眼前又是一阵晕黑。
云罗看着他灰白色的嘴唇，知他强打精神说笑，便也不再言语，只是轻轻帮他在伤口上敷上一些紫色的药膏，又细细地给他包扎好。
“云罗，你给我抹的什么药膏？”伽晔奇道。这香气闻着倒有几分熟悉。
“这是用捣碎的扶迷花做的药膏。”
“我说这香味怎么那么熟悉，原来是扶迷花。”
是呀，以前家里庭院中的扶迷花树不知还在不在。
他如此思量片刻，见云罗也是怔怔的不语，便知她也在想着从前的事。
伽晔心生怜惜，转而问道：“这花还能用来敷伤口？我从前怎么不知道？”
“这花用处多着呢。既能镇痛止血，又能让人产生幻觉。”
“产生幻觉？”
“对啊，产生幻觉，以为自己是个盖世英雄，打不死也碾不烂。”
伽晔心里清楚，云罗既是恼他，也是关心他。此时，自觉伤口似乎不那么痛了，心里温暖得很。
“对了，那俘虏来的萨尔济，现下怎么样？”伽晔忽然想起来，急着问道。
“回来之后就一直绑在马栅栏里头。不过，我刚才好像看到他们把他带到卡纳帐篷去了。”
“是吗？”伽晔蹙眉，复又道：“你现在扶我过去，我要去看看那边情形如何。”
“你身上的伤都是拜那丑八怪所赐。现下你身体正虚弱，去看他作甚？”云罗撇开头去，只做不理。
“云罗你有所不知，是我提出要与他单打独斗，并答应他若是我赢了，让他族人归顺土格，并保他族人安全。现如今，他的族人已经被杀，怎么说也是我食言，我总得要去看看他。”
云罗闻言，想想那萨尔济虽然让人厌恶，然而他族人被灭，现下光景也是颇为凄凉。她也生出些同病相怜之心，便顺服地搀扶着伽晔向着卡纳大帐而去。
入到大帐之中，便见到萨尔济浑身被绑，被人摁着跪在地上。
只听那萨尔济说道：“我今日落在你手中，已无牵挂，要杀便来个痛快的。”
卡纳看着走进来的兄妹二人，大笑道：“伽晔来得正好！你此番立了大功，我该如何奖赏你？”又问道：“伤势如何？”
伽晔道：“伤势倒不碍事。”
布察在一旁阴阴地看着伽晔。伽晔只做不理，似乎并不记得先前之事。
那萨尔济也看到伽晔，眼中却无怨意。
“伽晔想要什么赏赐？”卡纳又问道。
“卡纳哈布想要如何处置此人？”伽晔看着萨尔济，答非所问道。
卡纳闻言，眼神忽然变得阴翳起来：“此人多年来杀了我众多弟兄族人，自然是要被处死。伽晔对此有什么看法吗？”
他杀你族人无数，你此番也几乎灭他全族。这个你却不曾想到吗？伽晔心下如此想到，却并未纠结于此。
“卡纳哈布，你先前问我要什么赏赐？无论要什么都可以吗？”
“我确实问过。”卡纳的眼神带着杀气：“莫非你是想要我放过他？”
伽晔平静道：“不是，此人既是我土格部落的宿敌，怎可留他在世上？我只是想请哈布答应我，让我来决定此人该如何死。”
卡纳闻言，释然道：“好，我答应你。”
伽晔靠近萨尔济：“你想要何种死法？”
萨尔济笑道：“我想要你来杀我。我本来早就应当死在你手上。”
“如你所愿。”伽晔附在他耳边：“放心吧，我会很快出手，不会让你痛苦。”
说罢，他手起刀落，割破萨尔济的喉头，血喷涌而出。伽晔扶着萨尔济的头，将他的身体轻轻放倒在地上。
卡纳看在眼里，非常满意。
“卡纳哈布，我请求你让我将此人掩埋。他生前也算是个英雄，英雄应该死得有尊严。”伽晔右手抚胸，请求道。
卡纳抬手，以示应允。
云罗扶着伽晔返回帐中。伽晔一阵眩晕。
“哥哥刚才为何不替那萨尔济求情？求卡纳饶他不死？”
“你没看到卡纳今日的脸色？”
“我知卡纳一定要取他性命。只是，哥哥明明惜他是个英雄，不想他死。云罗都看在眼里。而且，卡纳已经答应赏赐哥哥，言出必信，部落之长，理应如此。他也不好反悔。”
“我今日若是逼着他饶了萨尔济，他现下或许真的会暂时答应。只是如此一来，我与他结了梁子不说，以他的为人，早晚还是会杀了萨尔济。更何况，那萨尔济族人皆已被杀，他断不会一人独活。他今日也是一心求死。”
云罗思量他的话再三，道：“可你我二人，确是千辛万苦也要活着，想着终有一日要为族人报仇。”
闻言，伽晔轻轻握住云罗的肩头，道：“云罗，这世上不一定每个人都会做同样的选择。我们也不能替他人选择。那萨尔济与你我并无分别，只是立场不同。他想要保住他的族人却没有做到，痛心多过仇恨。方才你也看得出来，他一心求死，也算是求仁得仁。”
云罗点点头，道：“哥哥此番也受了伤，应当好好休养。那萨尔济的后事，云罗自会尽心安排。哥哥要快快好起来，这才是最重要的。夙戎人向来不会同情弱者，我也已经看得分明。”
伽晔心下安慰，觉得云罗数月来懂事很多了。
只是，当他独自卧于帐内，听着帐篷里的炉火刺啦之声时，还是免不了开始焦虑。
此次能够拿下博萨部落，本来是绝好的机会。只要博萨族人愿意归顺，将他们好生安抚，土格部落便有了壮大的基础。
只是，那卡纳与他的心腹们只想着灭了人家部落，掳掠人家的女人财物。如此简单粗暴的处理方式，只能说明他们胸无大志，只图眼前安逸。
如此看来，此处并非他兄妹二人久留之地。前方的路途，显得愈加艰难遥远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