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宇听了,双掌合什,不住地念阿弥陀佛,而心里只有一个愿望:祝愿那鬼夫妻早日康复,不要留下后遗症。他深深地为那穿越阴阳时空的父爱和母爱所感动。
“鬼真的见不得阳光,——我以前只是听说。”孟宇有感而发,声音低沉。
槐树佬说道:“是的。鬼到阳间几乎都是夜间,一听到鸡鸣声就得离开或躲到阴暗处。像这对夫妻这样大白天跑去的极少,其情可嘉,其行不可取呀!”
孟宇甚为惋惜,问道:“鬼常去阳间吗?”
槐树佬道:“很少。阴间的鬼跑到阳间去是阴条地律所不允许的,不过像我们这类鬼比较自由,可以偷跑去,冥府官吏事多,对此大多睁一眼闭一眼。阴间社会也有等级之分,有的鬼虽不下地狱,却被管的较严,去不了阳间,这大概与业报有关。”
孟宇问道:“既然为阴条地律所不允许,为什么有的鬼还要偷跑去阳间?——莫不是都像那对夫妻,跑去解救亲人?”
槐树佬道:“跑去解救亲人是有一些,一般是夜间去;多是为了洗雪冤屈、惩恶扬善、了却遗愿而去。当然也有恶习不改而去的,这种情况较少。”
孟宇道:“这么说来,民间传说的闹鬼还真有其事?”
槐树佬道:“还是那句话,‘为人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
这句话对孟宇可谓耳熟不详,只当作一般劝善的话,今日从鬼嘴里听来感觉却很特别,竟然触发了深度思维,心道:“不做亏心事未必没有鬼敲门,因为恶鬼是不管你好人坏人的,但是做了亏心事不管好鬼恶鬼都要找你麻烦,这麻烦可就大了。”进而一想,恢恢、疏而不失,因果报应,丝毫不爽,坏事是一点都做不得的;可又觉得这要求太苛求了,自己也只能身体力行。
槐树佬听得见孟宇的心声,不苟言笑的脸上流露出笑意,道:“在下生前做过不少错事、坏事,后来悔过自新,也曾想过出家修行,只是怕吃不了出家人的苦而没去成,便履行‘诸恶莫作、众善奉行’八字,却也救了自己,不然死后非下三恶道不可,至今想起来还感到好险哪!”
七公主听了说道:“尊长有此认识,慧根深矣!若坚持履行诸恶莫作、众善奉行,离得道不远了。”
槐树佬本来道缘很深,只是难得有神仙亲临指点,许多问题即便认识到了也存疑惑,七公主虽然只说一两句话,对他却是醍醐灌顶、茅塞顿开,欲下拜稽首,七公主止之。
孟宇见了,也大有触动,便暗下决心,今后一定要坚持诸恶莫作、众善奉行。
接着他俩应邀参观了几间宿舍。宿舍内几乎是空荡荡的,没有床铺、桌椅,只摆放着几件物品,诸如乐器、古玩、兵器、文具、书籍,品类不等。槐树佬说他们可随处休息,无需床铺,所有家用具都是多余的,所摆放的都是他们生前最值得纪念的东西,是他们的念力形成的幻象,并非实物。
孟宇观后说道:“你们说不想投胎做人,从这些摆放的东西看,还是十分怀念人世生活的。”
另一个鬼陪同参观的鬼说道:“毕竟我们曾经是人,总有那么一些做鬼也难以忘怀之事。”
槐树佬道:“我们就是因为有这些难以忘怀之事,未能断尽烦恼,才证不了漏尽通。”
孟宇听了,也有所感悟。
告别了这家子,他俩又到别家看了看,所见到的都是大家庭,都洋溢着和睦、欢乐的气氛。孟宇有种虚无缥缈的感觉,觉得这里不是仙境,却有仙境的祥瑞和自在,不是桃源,却有桃源的风尚和情味,不是人间,却胜似人间,不禁叹道:“真想不到鬼社会这么美好,鬼是这么纯良、友善,人世间的丑恶现象在这里都看不到!”
七公主道:“这个鬼庄就是人间的世外桃源,其实鬼社会和人间一样,都存在真善美和假丑恶,槐树佬不是说他们还要和邪恶力量作斗争吗?你多走走就知道了。”
孟宇道:“我想永昌人性善,永昌阴间应该不会坏到哪里去!”
七公主笑了笑道:“那倒也是。”
他俩正在屋舍里巷间闲逛着,忽然有几个巡逻兵过来,向他俩要通行证。
“什么通行证?我们没有通行证。”七公主说。
一个领头的吆喝道:“没有通行证?带走!”
几个兵丁扑了过来,不由分说,拉着他俩就走。
孟宇不肯就范,甩开架着他的两个兵丁。七公主心想:“既到阴间,也应该会会官府。”便叫孟宇不要反抗,任由他们带去。
他俩被带到一个叫荫州的鬼城的府衙。知府大人正升堂处事。那巡逻队的队长先进去禀报,少顷,里面传出声来:“带人犯!”
进入堂内,一个大幅牌匾上的“惩奸扬善”四字赫然在目,知府歪着头坐于其下,欣赏着画着地狱酷刑的壁画,对来犯看也不看一眼。他身后的墙壁上有一幅“阴阳世界图”,画的却是阳间人在受苦,阴间鬼在享福。画两侧有一副对联:
暗察人事
明断鬼情
衙役分列两班,气象甚是威严。
只见那知府惊堂木一拍,喝道:“哪来的野鬼,见本府还不跪下!”
孟宇知道地府的官员也是必须敬重的神仙,却看不惯他那既傲慢又专横的态度,倔犟地昂首道:“我们不是野鬼,凭什么跪你!”
那知府又拍了一下惊堂木,作色道:“不是幽灵擅闯阴间,罪加一等!小的们,给我各打一百灭威棍!”
“慢,岂有天仙跪冥神之理。”七公主仪止棣棣、不怒而威。对永昌星来说,地球是天星,故而七公主说自己是天仙。
那知府起先心不在焉,闻言已自心惊,凝眸一看,更觉矮了一截,缓和了声色,却是吊着三角眼问道:“你们是哪位天尊?”
七公主自不打讹,如实说道:“小仙姓雪,单名婵,来自地球神仙界,这位孟半神随小仙来的,自当从小仙之礼。”
那知府听七公主说天仙,以为是银河神仙总部来的钦差,没想到竟是外地客仙,而且还有一个是半神,有点懊恼,可又不好发作,便口气生硬地问道:“地球神仙来此有何公干?”
七公主道:“我们到永昌仙界访友,顺便到此一游,并无公干。”
那知府作色道:“本地神仙无公干尚不得进入永昌冥界,你一个外地神仙怎敢擅自闯入?还有这个什么孟半神,我看仙气不足、人气有余,分明还是凡夫,更来不得阴间。”
七公主道:“小仙确实不知贵地规矩,唐突逾矩之处,还请宽谅!如果需要通行证,小仙倒可补办来。”七公主以为在银河神仙总部尚有些人脉,搞一份永昌阴间的通行证应该没什么问题。
“如果可以补通行证,阴曹地府的禁令岂不形同虚设?违禁者岂不一个个乘机溜掉?”那知府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忽然冷笑道:“看来这灭威棍还是不能免———給我打!”
“是!”几个衙役上前,不由分说,分别扭住孟宇和七公主的手臂,把他俩往地上按去。
孟宇奋力挣脱,情急中高声道:“你知道七公主是什么人吗?———地帝千金,广贤天尊的世侄女,太上老姥的座上宾!打了她,我看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知府知道广贤天尊和太上老姥乃天界权贵,听孟宇这么一说,胆又怯了,但放不下面子,硬着头皮道:“大胆狂徒,满嘴胡言!看本府先打你一百灭威棍!”
那些衙役会意,放开七公主,再次把住孟宇,就要行刑。七公主见此情景,暗暗使了个定身术,那高举的棍子便在半空中停住。
就在此时,忽传鬼帝驾到。知府慌忙整衣正冠,离座匍匐于地,未被七公主定住的衙役也跟着趴下。见此情景,七公主收回定身术,拉着孟宇走到边上去。只听得那知府喊道:“都趴下,你两个也给我趴下!”七公主和孟宇满肚子是气,哪里管他。
说时迟、那时快,鬼帝已飘然而至,随从一大班。只见那鬼帝:三十模样的容颜,器宇轩昂,一脸帅气;双目深邃莫测,透着蛊诱力,正盯着七公主。七公主赶紧把目光移去,不由得心中微微一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