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公主听了,大惊失色,潸然泪下。
孟宇则惊呼道:“什么?不出十年昏球人类就要灭绝了?这太残酷了,岂有此理!——星主,你们不能不管哪!”忽觉失态,——在星主面前怎可如此大呼小叫,忙伏地再拜顿首道:“小民孟宇斗胆叩请圣上普救昏球人类!”说罢仍然拜伏于地。
星主见了直皱眉头,没好气地说道:“起来吧!”
孟宇道:“小民愿为昏球苍生长跪不起。”言下之意是圣上不答应,我就不起来;他觉得直说不妥。
北极老君忙上前扶起他道:“这样不好,圣上乃一星之主,是昏球众生的荫庇,对人类还宠着呢,岂会不管人间核灾?”说着向南极老君挤眼,意思是要他帮着圆场或向星主进谏。
南极老君装作没看见,含笑抚髯看着别处。却见星主忿忿道:“他们是自作自受啊!你们地球不是有句古话,叫什么‘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吗?”
七公主见了星主的神色言辞,以为他并无拯救昏球人类之意,更是悲怆,半晌,咽声道:“圣上请恕小仙又要多嘴了!芸芸众生智力低下、娇嫩脆弱、苟存性命于天地间,风风雨雨、杀机四伏、艰难度日、毫无生命保障,实在是可怜哪!难得人类离蒙昧、开智慧、一枝独秀、脱颖而出,给野蛮世界带来文明和光明,这多让人鼓舞啊!人类是万物之灵、天之骄子、世界的希望,应当予以肯定和保护,纵有千错万错,也不当受此灭顶之灾呀!望圣上以济世度人为怀,解苍生于倒悬垒卵之间!小仙给您磕头了!”说罢颤巍巍拜倒。
孟宇见了,也跟着下拜磕头。
两位老仙翁忙上前扶起他俩,笑呵呵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星主冷冷道:“核灾是人类自己造成的,也是大自然对人类的惩罚、上天对人类的惩罚,寡人不能违背天意呀!你们同情人类,可是有多少动物物种因人类的肆意掠杀而绝迹,有多少植物物种因人类对生态环境的破坏而灭绝,这你们想过没有?”
七公主抹了抹泪眼,道:“星主这说的倒也是!不过,大量物种灭绝是人类行为的客观结果,不是他们的主观愿望。据小仙了解,昏球人类已认识到与各种生物共存的重要性,已在挽救濒危物种,并对自己过去的那些行为深深自责、忏悔,还多有怨怪先人的,这一点,其他动物是做不到的。人类的继续存在,一定有利于生态环境的恢复,将会给昏球带来生机和新气象。不管怎么说,神仙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人类遇此浩劫而袖手旁观、总得援之以手啊!”
星主道:“怎么相救,怎么援手?他们把地下能源都搞光了,昏球太阳能没多少利用价值,其他能源维持自然经济还可以,怎有办法支撑发达的现代社会?他们只能利用核能,而核能他们又驾驭不了,再搞下去不单是人类,恐怕所有物种都要灭绝了!只能等几十万年,那些地下能源再生后,人类再从头开始吧!”
七公主见星主之冷漠态度,大感失望。她平时见蝶儿鸟儿丧生都要伤心的,此时眼帘依稀浮现出一幕幕核灾的悲惨景象,想到还有近二十亿昏球人将要陆续死于非命,不由得泪如泉涌,湿了一地,少顷四处漫开。
星主还从未见过这阵仗,不觉愕然,忙不迭道:“你——你这是?别哭,别哭!寡人最见不得女人眼泪,特别是你这娇弱女子!”
哪知七公主的眼泪越流越多,过一会竟如河堤决口,奔流直下,在阁殿中涨起,夺门而出。正是:
天地有悲心,化为神女泪。
潺湲润物慈,万类承泽被。
星主以为七公主使神通、耍手段,以法力止之。然而,让他惊出意外的是,以自己近二十万年的道行竟然无法止住一个小仙女的眼泪。他呆坐不知所措,旋即明白,七公主此时的悲悯之心已和天地悲心相通,哪怕自己再修炼上百万年,也无法止住这饱含天地大悲大爱的眼泪。
林灵吉凶未卜,又遇昏球核灾,孟宇的心情本已糟糕透了,此时见找当地神不解决问题,七公主泪如堤决,一急之下竟然一反对神明恭恭敬敬之常态,冲着星主声色皆厉地说道:“几十万年后人类再发展起来,然后再毁灭,如此循环反复,有何意义?难道这就是道?我看这是斜门歪道!昏球人间搞成这个样子,你们神仙就没有责任?哪有神仙不救苦救难的?哪有置眼前的人类文明于不顾,而要等待几十万年后再从头开始之理?人间多有昏君,难道神仙界也有昏君?”
“昏君”二字一出口,孟宇顿觉自己出言无状,却横下一条心,大有文死谏之气势,傲然而立,正气凛然。真个是:
文弱一书生,当庭骂帝君。
缘何不惧死?为有大悲心。
两位老仙翁见孟宇竟敢如此顶撞星主,都为他捏一把汗,南极老君赶紧趋步上前,故作色道:“大胆狂徒,口出不逊,幸好圣上海量,不然非把你打入地狱不可,还不谢圣上不究冒犯天威之恩!”
星主已然为七公主的眼泪所心折,见南极老君实是为孟宇开脱,便也不把孟宇的话当回事,但龙威岂可堕,不期然指着他道:“你——你这半人半神懂得什么?”
南极老君连忙道:“圣上息怒,圣上息怒!别与凡夫计较!”向孟宇使个眼色,喝道:“还不跪下!”
孟宇见星主并无为难之意,心想他毕竟是一星之主,应该受到充分的尊重,自己刚才的言辞、态度确实多有不妥,便拜倒在七公主的泪水中。
北极老君却在一旁摇头晃脑,拉长声调吟道:
满天风雨落尘污,一股清流入涧无。
惯看沧桑随道转,何曾见过泪成湖。
星主此时也想放松口径,便向北极老君道:“听卿弦外音,是动了恻隐之心。不知有何计较?”
北极老君道:“两位客仙如此有爱心,感人至深,老朽还真服了这一泓清泪!说实在话,昏球人类就此灭绝,臣下也是看不过去,为之焦虑。再说,昏球人类文明周而复始已有七八次了,诚如孟半神所言,老是这样循环下去也没啥意义,人类还是那个人类,没有得到多少进步。如果这轮人类文明当灭而未灭,就等于下一轮人类文明在一个很高的起点上开始,我想,那些劫后余生的人们痛定思痛,定会认真总结这轮人类文明的发展和失败的经验教训,当会以崭新的目光重新审视这个世界、审视人生、审视人类社会的发展,可望出现高觉悟的人类,构建出万类和谐相处的美好昏球。”
星主听了说道:“老君言之有理,寡人这就下道圣旨,让各地神仙一起做个道场,为人类禳灾祈福。人类若逃不过此劫,那也没办法了。卿以为如何?”
北极老君闻言大喜,道:“不妨试试看,全球神仙一起做道场,人类至少不会灭绝,会留下这轮文明的种子。”
南极老君却不以为然,拱手道:“微臣斗胆进一言!”
星主道:“老卿家但说无妨!”
南极老君道:“据臣下了解,昏球人类宿业和共业都很重,单凭做道场恐怕抵不住他们的定业,我看还有必要做另一手准备——”
“哦,你还有另一手准备,快说来听听!”北极老君笑嘻嘻地插话。
南极老君继续说道:“南北极核污染还不怎么严重,虽然那里是奇寒地带,但已有不少科学家在进行考察,也有来旅游和探险的,他们感受到那里核污染较轻,大多来了就不想走了,人越积越多。我两个老头回去组织力量保住那两片天地,这样,保住了南北极也就保住了这轮人类文明的种子。”
北极老君抚掌笑道:“好主意,双管齐下,保险,保险!可就是苦了我呀!——圣上,我看此策甚妙,您就准了吧!”
星主道:“好吧,就这么办,双管齐下!”
“谢主隆恩!”两位老仙翁忙打躬作揖。
于是,星主即意念传旨,命全球各地神仙为人类禳灾祈福七天。
七公主觉得也只能如此,便和孟宇一起拜别。星主似有赞许之意,微笑道:“一路走好!”
两位老仙翁也急着赶回南北极,便和他俩一起走出开明阁,七公主泪眼婆娑地说道:“保住南北极诚非易事,两位老神仙这趟回去可辛苦了!”
南极老君叹道:“人类文明已病入膏肓,神力也难以回春了。两极之地只是间接受些污染,然而要把这点污染清除掉,抵御核污染的继续侵入,我俩不但要竭尽全力,还要请很多神明前来帮忙呢!”
“那是,那是!”七公主说。
北极老君翘起大拇指说道:“你们的到来,促使圣上做出这两项决定,功德无量啊!我们可要赶早回去办那事,就此别过,但愿有缘再相会!”
于是,七公主和孟宇告别了两个老仙翁,急急赶往银河中心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