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家荣说到可疑之处时,王进一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
他抬手止住童家荣,另一只手拿起电话:“嗯,嗯。”
“啪,”话筒被重重的砸在电话机身上。
王进一声调沉重:“各位,游击队今日凌晨突然袭击梁家寨,他们正面佯攻,却暗度陈仓从另外一条谁也不知道的小道进了梁家寨,一举端掉了苦心经营好几年的梁家寨。”
他突然亢奋:“梁一削被杀、梁家寨被端、定亲仪式上的炸弹,预谋好的一系列行动,你们好好想一想,可怕啊!下一颗炸弹会不会就放在你我的屁股下面?”
他的眼神扫过所有人,最后沮丧的电话上。
坐在一边的夜色突然感到,王进一好像在看他。
办公室内寂静无声。
半晌,王进一只说了一句话:“散会吧。”
人走之后,办公室内只剩下他一人。
仰靠在椅子上,他独自坐了半天没出来。
当晚,王进一悄悄叫来沈清风和童家荣。
“你说的可疑之处是什么?”他问。
童家荣报告:“处座,科长,有一个女人向我们告密,她丈夫酒后失言,告诉她两天前的晚上有个男人去她家的店里,拿走了一沓红色请柬。”
沈清风眼睛一亮:“消息可靠么?”
童家荣点头:“可靠”
王进一追问:“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童家荣把这件事的前后经过,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吉祥书墨斋老板桑之余今年六十三岁,最大的爱好喝酒,最喜欢听戏。
三年前他从百艳楼带回一个二十一岁女子,艺名金百灵,本名吴晓淮,风华正茂,身段妖娆,娇音盈盈,绕梁三日。
吴晓淮不仅有姿有色有艺,还有心。
进了桑家大门,每天早晨,她准时到老太太和大太太房内请安,给两人奉上热乎乎的蜂蜜水,甚至亲自伺候她们梳洗。
对待下人,她看人下菜,分别用碎银或者胭脂水粉、手帕香囊收买贿赂。
对上恭顺,对下大度,不长时间吴晓淮就成了桑府公认的善人。
善还不说,吴晓淮认字,会算账,她爹以前就是账房先生。
入府一年后,她在桑之余的默许下开始接触桑家的账本。
沈清风打岔:“这个叫吴晓淮的女人和账房先生勾、搭上了?”
童家荣嘿嘿的笑:“科长的想法和我最初的一模一样,不过,据我私下盘问的几个人,吴晓淮还真没有,守身如玉,所以桑之余更加看重她,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给这姓吴的女人。”
王进一敲了一下桌子:“继续。”
童家荣冲着沈清风挤了一下眼,回归正题:“这两年,吴晓淮已经全面接管了桑家的帐房,成了除桑之余之外,最有权力的人。但她有一个致命之处,没有自己的孩子。”
最近一段时间,桑之余的身体越来越差,随时可能一命呜呼,吴晓淮担心他死后自己会被赶出桑家,所以产生独占家产的心思。”
“正好我们去查,吴晓淮提出一个条件,只要我们帮着她拿下桑家家产,她可以指正那个去拿请柬的男人。”
沈清风奸诈的笑:“你怎么回答的?”
童家荣流氓姿态:“那还用说,任何条件都答应。”
王进一听完,迫不及待的问:“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没有,只有我知道,当时我去查的那家店铺,盘问的时候没发现任何问题,等我出门的时候,一个女人悄悄跟在我后面,告诉了我这件事。”
王进一兴奋的拍了一下桌子:“好,清风,你对外放风,就说爆炸案查到最后没有任何线索,只能不了了之了。”
“是。”
“把所有在外面的人都收回来。”
“是。”
“家荣,你亲自盯在桑家店铺,诱捕此人。”
“是。”
“记住,这件事只能我们三个人知道,除此之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是”、“是”。
夜色完美计划中出现了唯一一个出现疏漏的环节。
请柬老板这个环节出现的疏漏。
致命的疏漏。
吴晓淮像往常一样呆在账房内。
“老爷,您怎么又出来了?身子不好,躺在床上好好歇歇。”
她看见桑之余在管家搀扶下出现在账房内,连忙迎上去。
“六儿,这两天怎么样?”桑之余气喘吁吁,时刻不忘自己的生意。
“老爷,光靠书画用的笔墨纸砚之类的老套东西,顾客越来越少,您想想,还有几个人拿着毛笔写字画画的?咱们也学学人家,专门设计一些有特色的贺卡、明信片、请柬之类的东西,再找个印刷厂印出来,不是可以多买一些钱么?”
吴晓淮边说边看桑之余。
桑之余摇头:“六儿,你不知道,咱家的店铺当年是朝廷点名的御供店铺,我爹把它交给我,我不能坏了规矩。”
吴晓淮嫣然一笑,张口唱了一段《对花枪》:“在屏风后面我偷相女婿,看人家一场大病刚痊愈,他还是举止轩昂精神奕奕,讲话通文又达理,浓眉大眼他的相貌齐,看罢罗艺我的心欢喜……”
桑之余摇着头,闭着眼,捻着胡须,笑眯眯的听。
吴晓淮走进桑之余,丰满的身子倚在他的怀里,边唱边左右的拧,拧的桑之余灵魂出窍。
他的手轻轻掐着吴晓淮的脸,凑上自己的老脸嘬了一口:“你个小蹄子,就你知道怎么戳我的心窝窝。”
吴晓淮娇笑:“老爷您又冤枉我了,我给你看看账本您就知道了,这个月的收入勉强维持一大家子的日常开销,再这样下去,我们不得和西北风啊?我这不是也是为了桑家好么。”
桑之余叹气:“世道乱,生意自然不好做。”
吴晓淮佯做坚贞:“我已经很顾忌桑家的门面了,您不知道,我以前的姐妹告诉我,有些地方印了很多小本的画,拿到百艳楼里去买,供不应求,银子挣得花花的。”
桑之余摇头:“那种有辱门风的买卖咱们不能干,不过你说的卡片之类的东西,我倒是认识一个师傅,手艺很好。”
吴晓淮迫不及待:“真的?”
“真的。”
“老爷,您太聪明了。合着您已经背着六儿自己偷偷先尝试过了。”吴晓淮夸奖着。
“我不是老糊涂。”桑之余很受用吴晓淮的赞美。
“那您哪天约他来,我亲自跟他谈谈。”吴晓淮用心险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