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冷笑。
你说滚就滚?
我是球么?
是球也没那么听话,也要就地弹几下。
他直挺挺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林立国上前一拳打在夜色胸膛上:“滚!”
他被夜色逼疯了。
身后的王家集体嚎啕,哭天叫地,指桑骂槐。
急于出城的百姓借机造势,口不择言。
守城士兵看他的眼神蔑视外带厌恶。
章是凡又明显把他当成对付夜色的枪使。
他成了公敌。
为什么?凭什么?
凭夜色红口白牙?他也有,怎么就说不过夜色呢?
“走,再不走我真动手了。”林立国低声威胁夜色。
夜色的坏笑只让林立国一人能看见:“有种你就给我一直硬下去,千万别装孙子。”
“劳资要是装孙子就管你叫爷。”林立国再度被激怒。
夜色不再搭理他,索性走到城门前的木栅栏前,盘腿打坐。
王家家主低头看夜色挡着道不走,抬头看太阳越升越高,老头一蹦三丈高,揪着林立国衣领子,山羊胡气的一翘一翘的:“王八蛋,你到底让不让我出城?”
“没有经过搜查,任何人不准出城。”林立国硬着脖子说。
中田晋二站在人群前面,急的两眼发绿光,心中暗骂夜色不识抬举。
王家和林立国争执不下时,一辆军用吉普鸣着刺耳喇叭声,从后面缓慢开到城门前。
王进一和沈清风从座位上下来。
“报告,”林立国过去敬礼。
王、沈两人没搭理他,双双走到王家家长面前,伸手搀住老头:“太爷节哀。”
王家太爷扯着喉咙:“你们让我跟着大哥一起死,连他的棺椁都不能按时下葬,我活着还有意义么?”
王进一紧握王家太爷的手致歉:“是晚辈失职,没能教育好手下。林立国,过来给王老太爷道歉。”
林立国头皮发麻。
他撞了一下站在身边的章是凡:“王家真有那么大的后台?”
章是凡点头:“你们戴处长的同学。”
“娘的。”林立国顿时萌生捅死章是凡的心。
难怪这个兔崽子只挑拨他,自己不出头。
林立国一个跨步,到了王家老太爷面前:“请老太爷见谅,卑职初到洛邑,请太爷原谅不知之罪。”
他想不到更合适的理由,无意之中套用了夜色的身份。
王老太爷冷冷回了一句:“不敢当,我们能走了么?”
“请,请。”林立国抬腕躬身,做出请的姿势。
“沈科长,守在这里抓共党,我陪太爷出城。”王进一唯今只能这样。
沈清风快步走到夜色身边,低声命令:“别闹了,出城去。”
夜色不快:“科长,这事没完,我回来再和姓林的理论。”
围在城门口的一大波人,占领了王家的光,一涌而出,谁也再没被搜身。
夜色要回盒子,趁着他和中田晋二被挤开的功夫,开了盒盖,拿出装着微型胶卷的鼻烟壶,递给始终跟在自己身边的曾云峰。
不一会,中田找到他:“夜桑,恐怕来不及了刚才耽误的时间太多。”
“你等着。”夜色大步流星跑回城门。
“大哥,来不及了,你的车借我用用。”夜色继续捉弄林立国。
林立国一边骂,一边极不情愿把军用吉普钥匙扔给夜色,用两种差距千里的态度在众人面前坐实了他和夜色的兄弟关系。
“狂是吧?拽是吧,还不是乖乖就范,贱。”守城士兵心里又是一阵狂骂。
夜色开着军用吉普把中田护送到龙门石窟入口。
“中田先生,我就不进去了,你小心,我在这里等你。”夜色虚情假意。
“不用了夜桑,你请先回吧,我明天再联系你。”中田晋二不想让将军的人看见他是坐军用吉普来的。
中田同样从盒子里拿出马蹄金,装进一个早就准备好的锦缎布袋。
夜色点头:“注意安全,再见中田先生。”
两人分手后,夜色驾驶吉普回城,到了城门口时,特务处的人已经全部撤离。
守城士兵和警察经过刚才的阵势,都对夜色产生了敬畏感。
这家伙,不好惹。
夜色一路畅通,直接把车开进特务处的院子。
走进位于二楼东头的二科办公室,沈清风和林立国似乎正在等他。
“林参谋,咱们的帐该算算了吧。”夜色把车钥匙砸在桌子上。
“夜参谋,都是误会,我和处座临时处理一件要务,派林参谋去了城门,没时间交代他,他不知情。”沈清风居中调停。
“科长,就算您和处座没有交代,我和他是同事,又一起执行同一项任务,背后插刀的行径让我心寒,这样的人以后怎么在一起出生入死?”夜色义愤填膺。
“夜色你别在我面前小人得志,我实话告诉你,我瞧不起你,书看得多了不起?脑子聪明了不起?我告诉你,子弹最厉害,拳头最厉害,你的书要不了人命,我的子弹和拳头能要敌人的命。”林立国老羞成怒,直接撕破脸。
“你觉得我的书要不了人命,我告诉你,你的子弹和拳头同样也要不了我的命。”夜色拍的桌子蓬蓬乱晃。
“不服?那就比试比试。”林立国挑衅。
“比试就比试,我让你心服口服。”夜色迎战。
转瞬间,夜色挑战林立国的消息在特务处成了轰动性新闻,所有人亦步亦趋,跟在两人身后。
只有王进一和沈清风,各自躲在自己办公室,充耳不闻窗外事。
夜色和林立国首先到了射击场。
两人各自掏出自己的配枪,瞄准靶心,开枪。
“砰砰砰,”每人十抢,一气呵成。
“林参谋,97环。”报靶员报告成绩。
“老林,宝刀不老,厉害。”二科一个姓童的参谋称赞。
“停,人家夜参认字比我多,枪法肯定也比我厉害。”林立国吹着枪口,讥笑。
“笑话,他枪法要是比你好,我的‘童’字倒着写。”童家荣甩着手里的皮鞭。
他刚审完一名地下党,顾不得放下皮鞭,一路小跑跑到靶场。
“童字倒着写怎么念?你认识?教教我。”身边传来一句幽幽问话。
站在童家荣身边的,正好是张旭初。
这句话,出自张旭初之口。
“怎么念?”童家荣顺嘴跟着说,等他反应过来,恶狠狠的回答:“念个屁,没机会念。”
张旭初和别人一样,闻讯第一时间赶到靶场。
这几天,李大斌很少进办公室,夜色调走,剩下他一个人整天没事,就和出外勤的兄弟们一起喝酒。
喝着喝着,传来夜色和林立国比试的消息。
“不知好歹。”张旭初断言。
童家荣被张旭初怼了一句,面子难堪,直接炮轰报靶员:“你眼睛瞎了,还是脑浆被狗喝了,不会报数了?”
“夜参谋是,是,”报靶员吭吭哧哧。
“全脱靶了吧,哈哈,像他的小白脸,漂亮。”童家荣洋洋自得。
他和林立国关系匪浅,是一期青干班同学。
“没脱靶,全是十环。”报靶员壮着胆子报数。
他刚才的吭哧不是没查清,而是害怕挨训。
林立国的火爆脾气无人不知。
他承受不了失败的结局。
报了靶数,最终先倒霉的说不定是他。
“啪,”一个鞭响,童家荣手里的皮鞭抽到报靶员的腿上。
“识数么?再给劳资仔细数数。”童家荣盯着一条腿跪在地上的报靶员,咬着牙说。
“是一百环,卑职没有看错。”报靶员挨一皮鞭后,没什么再怕的了。
“老林。”童家荣惊呼。
首轮挫败的林立国像条疯狗直扑夜色。
两人边打边挪,穿过月亮门,把比武场从靶场移到了楼房前面的小广场。
“夜色,打败他,给咱三科争口气。”张旭初第一个呐喊,不由自主叫出了三科的番号。
“老林,灭了他,二科不是吃素的。”童家荣虎视眈眈看着张旭初。
张旭初翘起嘴边嘴角:“敢不敢赌?一个银元。”
“谁不敢谁是王八蛋。”童家荣不甘示弱,底气十足。
林立国的拳头在特务处无人能敌,成名已久。
两人各自从兜里掏出一个银元。
“给我。”李大斌的声音从他们背后传来。
李大斌不等两人回话,粗暴夺走两个银元,塞进自己口袋。
他接到王进一的电话,南昌站特务处处长的委任状已经下来,王进一专门交代让他最好赶在戴笠抵洛之前离开,少生事端。
李大斌放下手头所有事,急匆匆回了特务处。
一进大门,正好赶上这精彩的一幕。
“怎么样?”他问张旭初。
骨子里,两个人都把夜色当成三科的人。
夜色赢,就是三科赢。
三科赢,他有面子。
临走之前赢个美名,打击一下沈清风的气焰。
“放心,”张旭初大包大揽。
文弱书生是夜色的外表和保护衣,本质的强大除了张旭初,无人知道。
两人低声交谈之际,夜色和林立国已经拳脚相对。
林立国狠,夜色绵。
林立国快,夜色稳。
林立国暴,夜色软。
一场看似倚强凌弱的比武,进行半小时之后依然不分胜负。
林立国越战越急,主动进攻中破绽频出,夜色稳扎稳打,防守中滴水不漏。
明眼人应该可以看出,夜色实际上已经赢了。
他是在给林立国面子。
童家荣气的直甩鞭子,啪啪啪的声音加剧了林立国的癫狂。
“啊!”林立国猛地狂吼一声,双掌运足十成功力,采用玉石俱焚的招数,敞开自己前胸,毫不设防,狠拍夜色天灵盖。
“都给我住手,窝里斗算什么本事,新的任务来了,你们都给我专注点,出了事谁也担不起责任。”王进一在二楼走廊里发出一声低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