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欲裂,勉强睁开双眼却一片黑暗,四肢僵硬完全不受控制,难道这就是死亡后的世界?
片刻后,记忆潮水般涌来,想要抱住似要炸裂的头颅,手臂却不听使唤。只有意识还能在这黑暗的空间中晃动,犹如风中的烛火,风一吹,便摇摇摆摆。
涌来的记忆一阵一阵撕裂着凌云的意识,随着意识的回归,凌云也终于明白了当下处境。自己没死,虽然身体依旧不听使唤,但他能感觉到四肢的存在,只是麻木了而已。
终于,记忆的洪流倾泻完毕,随着意识的彻底回归,凌云感觉到冰冷僵硬的四肢在逐渐变暖,同时还听到一阵阵整齐划一的哭喊声。
只听一道高亢嘹亮的声音传来:“众亲三哭丧,一哭凌云前尘忘,二哭凌云死后安康,三哭投胎转世成大妖。”
这道声音刚落下,只听“哗”地一下,许多人哭了起来,起初一声声音格外大,随后渐渐变小低不可闻,待彻底听不见哭声的时候,“哇”地一下又是一阵大哭,然后又逐渐变小。
如此三次,哭声才彻底停歇。待这些声音停下之后,那道高亢嘹亮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众亲礼毕,家属还礼——”
“礼”一字拖得老长,这声“礼”字过后,便是凝重的安静,只听轻微地额头触地声传来,当中还夹杂着低吟的抽泣。
凌云还听到了手掌扶木的声音,那声音直接从固体中传来,传入他的耳中,虽然声音很小,但听在凌云的耳中却如此清晰。不知为何,听到这个声音凌云有种心疼的感觉,一幅女子扶棺叩首而泣的画面映入脑海。
连凌云自己都未曾发觉,他的眼角早已湿润。凌云很清楚,这并不是属于仙尊这个身份的情感,而是属于竹妖的。
竹妖化形失败,被天地雷罚所灭,本该消散于天地,恰在这时他的元神进入了竹妖的躯体。机缘巧合之下,竹妖的身体被他继承,从此,他成了竹妖。
然而,仅仅只是继承了这个躯壳吗?或许还有其它的一些什么吧,不然何以解释眼角的泪。
只听外面传来了三道叩首声,然后又是一阵安静。随后,又有一批亲朋好友进行三哭丧,那个弱小的女子依旧麻木的回应着。
此刻,凌云手指已经有了知觉了,他轻轻抚摸着所躺的地方,那是木头传来的质感,再加上这里是密闭空间,还有一群人在哭丧。
凌云终于弄明白自己在哪了,棺中,自己原来躺在了棺材中。凌云不由有些焦急,别刚活过来就被活埋了,那这也太憋屈了些。奈何,他现在连敲棺材的力量都没有,只能听着一群人给自己哭丧。
随着那高亢嘹亮的声音消失,哭丧的众人终于离去,只剩一些本家还留在灵堂,气氛一下变得安静起来,只有一个女子的无语凝噎。
“咳咳,织锦啊,我那侄儿福薄,你们虽然成婚,他却未曾享受到你的贤德。但我们青竹一脉绝不会亏待于你,一定会把你好生照顾,不会让你受一丁点苦的。”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抚摸着下巴的胡子语重心长地道,他一说完,另外两个中年男子以及三个美妇也跟着附和。
这个老者甚是奇怪,瘦得跟竹竿一样,最离奇的是他的头顶长的不是头发,而是竹叶。老者说话的同时,头顶的竹叶也莎莎地抖动。
叫织锦的女孩,声音有些沙哑地道:“多谢大叔、二叔、三叔以及三位婶婶。”
那位老者大叔摆了摆手,又抚摸着胡子道:“都是一家人,互帮互助本就是应该的。织锦啊,你看你一人也怪不容易的,你看这样可好,凌云侄儿留下的那一亩三分地就由几位叔叔替你打理着,你呢,就好生的在家待着,由我们来供你吃喝如何?”
一听这话,棺中的凌云顿时急了,好你个老匹夫,还以为你是个好人,没想到是来瓜分我的遗产来了,老子还没死呢,就来欺负我媳妇,老子堂堂仙尊,岂会让你欺负?
奈何,无论他怎么用力,就是没有力气敲响棺材。凌云一阵气馁,终于接受了现实,他已经不是那个所向披靡的仙尊了,而是一个法力道行低微的小妖。
一想到媳妇,他又神情黯然,清儿也不知怎样了,自己能够转世重生,她呢?
清儿才是他的媳妇,可为何听到有人欺负外面的女子,他那么激动,他已经搞不清自己的情感了。
听了老者的话,叫织锦的女孩秀眉微微一皱,声音沙哑却很坚定地回应道:“织锦虽是一介女流,但也自小熟知三从四德,从一而终的道理,夫君虽去,但织锦凭着夫君留下的福荫,也能将这一亩三分地打理好,不劳几位叔叔婶婶操心了。”
一听这话,那老者就有些尴尬,不知如何接话了,反倒是三位美妇中一个比较丰腴的女子讥笑道:“我们能不操这心吗?万一哪天你个小丫头思春把我们老竹家的地给卖了,跟着哪个野小子跑了,我们找谁说理去?”
说完,那丰腴女子又给了织锦一个嘲笑的白眼。
织锦看着叔婶们那冷漠无情的嘴脸,惨然一笑,心灰意冷道:“罢了,织锦也曾听过妻子为夫殉情的故事,与其受那冷嘲热讽,不如随夫君去吧!”
说罢,便一头撞向棺材,但求一死。几位叔婶也没料到这丫头的性子这么倔强,他们只是想抢夺那块地罢了,何曾想过逼这丫头自绝?想要阻止她,却又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她香消玉殒。
意料中的碰撞声并未传来,只见织锦在额头与棺材接触的一刹那突然停了下来,脸上闪烁着兴奋的神色。
“你们听到了吗?”织锦激动地叫着。
几位叔婶面面相觑,这孩子,怕是伤心伤到脑子了吧!
就在这时,两声闷响从棺中传来,声音虽小,但在这安静的氛围中却异常清晰。
“咚!咚!”
那是手指敲打棺木的声音,在织锦欲撞棺而绝的千钧一发之刻,凌云终于能够挪动手指了,焦急之下,他用尽所有力气地敲打着棺木。
还好,织锦听到了!
生怕织锦以为是错觉,凌云又调动了全部力气敲了两下棺木。这下,她总该听到了吧,那些叔叔婶婶们,也该厚颜回去了吧!
然而,事情似乎并没有朝着他想的方向发展。
在听到第二次敲棺的声音后,织锦本能地就要推开棺木,却被老者大叔拦住了。只听老者大叔面色凝重地道:“织锦,当心呐,教书先生说人死后会诈尸的,非常恐怖!”
织锦也听先生说过诈尸的故事,内心惧怕,可转念一想,又喜笑颜开,反问老者。
“可是大叔,我们是妖啊,妖也会诈尸的吗?”
“这个教书先生倒没说过。”老者手抚胡须作思考状,突然,双手一拍叫道:“可教书先生也没说过妖不会诈尸啊!”
听大叔这么一说,织锦还是有点害怕的,但是想想就算诈尸,那也是她的夫君啊,这么想着,就不那么怕了,所以,她决定打开棺材,一探究竟。
可她刚要推开棺材板时,却被几位叔婶难住了,织锦以为他们怕凌云复活搅乱了他们的夺地计划。当下,言语颇有些气愤,冲着叔婶们怒道。
“为了一亩三分地,难道你们就这么希望夫君死吗?”
“你这不孝晚辈,难道还质疑叔婶的妖品吗?现在是地的事吗,而是诈尸啊,先生说,发现诈尸的,千万不能让其出棺材,要用火葬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不,不可以,我不会让你们烧我夫君的。”
似要附和着织锦,棺材中又响起了敲棺声,只是这一次,声音急促而绵长。
能不急促嘛,再不急促就要成为最惨仙尊了,转世不到一个时辰就被火葬,说出去恐怕要让仙界笑上万年。
因此,凌云拼了命的敲棺,我的好媳妇,再不开棺,夫君就要被憋死了。还有那老匹夫,等我出去信不信让你天天诈尸玩。
“你看,这尸体还通灵了,知道我们要烧他,着急了!”又矮又胖的三叔诧异道。
凌云赶忙停止敲打。
“不仅通灵,还听懂人类语言,你看又不敲了。”三叔又道。
凌云郁闷的想吐血,绞尽脑汁想着让他们开棺的方法,就在这时,棺材板突然被打开,一片光亮照得凌云睁不开眼。
同时,一道楚楚可怜略带沙哑的声音传来:“我不管,就算是诈尸了,他也是我的夫君,我不能让你们烧死他!”
原来是织锦趁几人商量如何处理棺材时,出其不意将棺材打开。一见棺材板打开,几妖瞬间逃出老远,躲得远远的盯着棺材看。
只有织锦深怕几位叔婶对夫君不利,用娇小的身躯护住棺材口,挡着几位叔婶可能攻击的方向。
一边护住棺材口,织锦一边向棺材里望去,当看到棺材里的人时,不由目瞪口呆,嘴里喃喃道:“夫君,是你吗,你好帅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