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月和剑芳被当局释放。她们一回到朱一进朱府就被老爷禁了足。
静月整日在屋中读书、绘画。在院中练功。在消磨时光的同时她想剑飞,想和剑飞在一起的日子。她把她的思念融汇在她的画里。静月的画画造诣很高,她画梅中练武的剑飞,画揽翠亭吹笛的剑飞,画玉渊湖边读书的剑飞。一张张画得栩栩如生,她把画好的画挂了满屋子。望着画中的剑飞,她心潮起伏,思绪万千。
剑芳呢,整日想的一件事就是怎么样从朱府逃出去,有好几次差一点就成功了,还是被家丁抓了回来。
她要出去找玉杰哥,那天在绿茵广场,学生的请愿队伍遭围捕,混乱中他们被打散了。玉杰哥会不会受伤,会不会被捕。所有参加请愿的人都放出来了,为什么不见玉杰哥的影子?为什么他不过来看我?难道他被打残了,或许会被打……她不敢再往下想。
华叔来了,她问他。他也说不知道,他没见到他。
剑芳把大姐给华叔的钢笔交给他,他拿着仔细看了看,急急转身走了。
过了几天,许宏达来找剑芳。朱老爷没让他们见面。许宏达临走交待下人,告诉剑芳和静月,好好在家呆着,千万别到处乱跑,他还会来的。
又过了几天,华叔来了。她问华叔:“陈玉杰呢?”
华叔摇摇头叹了口气说:“你这孩子呀!你别找他了,忘了他吧!”
“他死了!还是被打残了……华叔,您快告诉我,快告诉我!”
“都不是。怎么对你说呢?孩子。反正你别再去找他了,听老爷的话,好好呆在家里,外面乱得很。”
玉杰哥一定出了什么事,不行!我一定要去找他。是死是活我一定要找到他!
由于前几次的逃跑,家丁对剑芳的看护更紧了,剑芳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静月姐姐呢,她为什么不来看我,她要是来了,一定会帮我出去呢!她一定也让爹给禁足了,我可怎么出去……
…………
116独立师奉命进驻清城。朱剑雄也随部队来到了清城。
当年他从清城逃出来后几经磨难来到广州,上了黄埔军校,毕业后分到了116独立师。从连长、营长、团长、旅长一步步干起,现在已经是116独立师少将参谋长。
处理完公事后,剑雄带着两名侍卫开着军用吉普车来到朱府大门前。他望着那一对从小伴他长大的大理石石狮,再看看那紫红色大门,感概下分。他迈步就要往里进。
看门的护院拦住了他:“你找谁?长官。”
“不找谁。回家。”
“回,回……家?”
剑雄正要说话,老护院江立鹤从里面走出来。剑雄忙走上前去说:“江叔,我是剑雄!我回来了!”
江立鹤上下打量着他:“剑雄……好家伙!二少爷真是你……你可回来了!还愣着干什么,快……快去告诉老爷夫人,二少爷回来了!快,快去!”
“我爸妈身体还好吗?”
“好,好!自打你走后,老夫人就搬进了后山的观音堂,一住就是十好几年。整日烧香拜佛,祈求神灵保佑你和家人平安。朱府的大小事都是由二夫人管着。老爷嘴里没说,可心里老惦记着你。后悔当初不该对你那样,让人刺杀你。我跟老爷紧,老爷常常在梦里叫着你和大小姐的名字,你走后不久大小姐也离家出走了,至今也不知是生是死。这个老爷呀!净干些事前头疼,事后后悔的事!”江立鹤见了剑雄就像见到了自己久别重逢的儿子,一个劲地唠叨个没完。
朱老爷正在自己的院子里练太极拳,家丁跑了进来:“老爷,老爷!老……”
“慌什么,急急忙忙的,成何体统!”他停下招式,沉着脸问:“有什么事?”
“老爷!二少爷回来了,二少爷回来了!”
“二少爷?二……”他的眼一亮,但马上脸又沉下了,把手一挥说:“不见!”转身就往屋里走。
“父亲!”剑雄几步走到老爷面前,他一身戎装,腰里挂着中正剑,佩少将军街。双膝一屈,跪在老爷面前:“父亲大人,孩儿不孝,让父亲大人生气了。孩儿拜见父亲大人!”
老爷的眼睛红了:“起来,快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岂是说跪就跪的!”
“父亲!孩儿过去不懂事,老让父亲操心生气,请父亲大人原谅孩儿!”剑雄仍然跪着不肯起身子。
“起来!”老爷扶起剑雄:“雄儿,你能回家看看……就好!过去……我做的也不一定对。对你和大风过分了……过分了。”他把剑雄拉进屋坐下,对身边的江立鹤说:“快去给二少爷搬把椅子来,我们父子俩好好说说话!”
正这时,四个丫鬟拥着老夫人也进来了:“雄儿!雄儿……我的雄儿回来了!快……快让妈妈看看……让妈妈好好看看!”
剑雄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双膝跪在地上:“不孝孩儿拜见母亲大人!”
老夫人忙扶起剑雄说:“长高了,也长瘦了。这些年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吧?妈好想你,一做梦就梦见你不在了……眼泪都哭干了!”
这天中午,朱府大摆宴席。老爷特许剑芳、静月解足。吃完了饭已是下午三点,老爷和剑雄、江立鹤还有二老爷正坐在沙发上喝茶,说话,家丁踉跄跄地跑过来:“老爷,不好了!三小姐跑了!”
“嗯,——哼!这个该死的丫头,嗯,——哼!”
“要不要派人去找?”坐在一旁的江立鹤站起来说。
“找什么找!关住她的人,关不住她的心。不用找了,随她去吧!”
剑芳逃出朱府后直接就跑到了陈府。二姐剑芬告诉她,玉杰和碧蕾已有十几天没回府了。她又跑到文泉书社,文泉书社已被查封了。她去找她原来的同学和姐妹,奇怪的是她们一个个都无影无踪地消失了。
她毫无目标地在大街上走着,脑子乱极了。一阵风吹过来,她心中一亮,碧水潭公园!那是她和陈玉杰经常约会的地方。对,碧水潭公园,我去那等他!
她来到碧水潭公园,来到他们常约会的小河边,她站在小河边等呀等,一天,两天,三天……一连等了五天也没见着陈玉杰的影子。到了第六天,她感觉有人碰了她一下,她回过头:“文娟,是你!”
刘文娟轻轻地说了声:“快,跟我走!”
“去哪?”
“别问了,到了你就知道了。”
剑芳跟着刘文娟上了黄包车,沿着大街绕了几道街,来到一座院子前停下来。大门外有两个大汉在把门,见刘文娟后给她们打开门。
她俩直接上了二楼,里面聚了很多人,陈碧蕾、王惠兰都在里面,她们给她打着招呼。许宏达从里屋走出来把剑芳拉进里屋:“剑芳,我去你家找你,看门的说你离家出走了。我们派人在街上四下找你,都找不到。后来听文娟说你很有可能在碧水潭公园,在你和陈玉杰约会的地方,我就让文娟找你。果然在那里,这下好了,总算找到了。”
“宏达哥,我要见玉杰哥!你有他的消息吗?”
“我正要告诉你的。剑芳,你听了千万别难过。”
“玉杰哥他……他怎么了!出事了吗?宏达哥,你快告诉我,是他被打残了,还是被打死了!还是……”
“陈玉杰叛变了,组织上正设法除掉他!”
“叛徒……叛徒?”剑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想是自己听错了,还是宏达哥说错了。叛徒,玉杰哥是叛徒?怎么会呢,这怎么可能!
“是的,他是个叛徒。杜明哲、秦明汉、华子荣还有你大姐、姐夫都是他出卖的。包括上次绿菌广场的惨案,也都是他干的。”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宏达哥,你们一定搞错了!他不是那样的人,你不许你们冤枉他!”
“这不会错!情报还是你送来的。你还记得你送给华叔你大姐的那支钢笔吗,情报就在那里面。另外还有我们打入敌人内部的同志一品红送来的情报,也证实了这一点。”
剑芳明白了:“怪不得玉杰哥一连十几天失踪,他说他出远门了,原来在骗我!”他是她最崇拜最信赖的人,他怎么会是这样!剑芳脑子一片空白,感到像是被人打碎了骨头,扔进了一个又深又黑的魔窟里,魔窟里面有无数的毒蛇,在缠绕着吞噬着她的肉体,还有有无数的魔鬼在一点一点撕扯她的心……
“面对现实吧!剑芳。”许宏达继续说:“战友的血不会白流,我们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叛徒,一定要抓住他,为死难的同志们报仇!”他又拉住剑芳的手说:“剑芳,你一定要振作起来,他不值得你去爱,不值得!”
“许大哥!”剑芳终于“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她费尽周折冲出家的牢笼,想尽一切办法去寻找自由,寻找她的最爱,她的亲人,她的引路人,不想却是这样一个结果。她的精神支柱彻底崩溃了,她的情感就象决了堤的洪流,一下子暴发了。她扑向许宏达,紧紧抱着他,她憋屈,她失落,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放声痛哭起来。许宏达紧紧抱住她,用手抚着她的头说:“剑芳,坚强些!我们不哭,不哭!没事了,没事了!一切都会过去的,会过去的。你现在处境非常危险,陈玉杰随时都可能找到你。组织上决定要你和外面的同志们一起转移到山里去。这几天你就住在这,哪也别去。等过几天山里的同志接你们过去。”
第二天傍晚,剑芳一个人走出院子,她到对面的小卖铺想去买些女人用的东西。正准备付钱时,一个人死命拉住她的手腕,把她拽进了隔壁的一间小房间。那人关好门,回过头,摘下矇在脸上的黑布。
“陈……陈玉杰……玉杰哥……是你。不!你是叛徒,叛徒!你为什么,你这是为什么?”剑芳用力地撕打着陈玉杰:“你这个坏蛋!你这个没良心的,你的良心让狗吃了!杜明哲,秦明汉,华子荣还有我大姐,姐夫,全都是因为你!你不是人,不是人!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剑芳嘴里骂着,手里打着。陈玉杰不说话,用强有力的臂膊死死把她抱住,渐渐,剑芳软了,浑身软了。她安静下来,伏在陈玉杰肩膀上低声地痛哭着,眼泪象泉水一样涌出来……
“剑芳”陈玉杰抱紧剑芳说:“剑芳……我也不想这样……我也不想当叛徒。可他们逼我,用鞭子打我,用烙铁烫我。还要用刀子割去我的男根!我,我……实在支持不住了……剑芳,事已至此,我也后悔万分。剑芳,我想出国,到美国去。剑芳你跟我-起走吧,我们忘掉眼前这一切,离开这个事非之地。一起到美国去,过我们的二人世界,我会对你好的,会一辈子对你好!”他说着就要去吻剑芳,他吻剑芳的额头,吻她脸上的眼泪,当他的嘴唇快要挨到她的嘴时,剑芳一阵恶心,她用全力推开他:“陈玉杰,你死了这条心吧!我不会跟你走的,不会,永远不会!就是死,也不会跟你个叛徒,你这个杀人犯一起过一辈子”
陈玉杰急了,就象输红了眼的赌徒,他疯狂地拔出刀子扑向剑芳。剑芳赤手空拳奋力同他撕打,渐渐地剑芳没劲了,陈玉杰的刀子就要刺进剑芳的胸膛……
门突然被人踹开,许宏达出现在他们面前:“陈玉杰,你的死期到了!”
陈玉杰用力把剑芳推到许宏达身上,然后夺门而逃。
在他的身后响起了急促的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