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如海水般涌来,仍未退去,刘振看了一眼竟止不住泪流满面——照片上的,是故乡旧地的一场雪,这张照片是在杂人小时候,有一次搬家时在阳台上偶然找到的相册,当时封面粘上了一层灰,他用布擦拭后,翻开相册,大致浏览后撕掉其中一张油纸,将里面一张相片拿出,揣在裤兜里,然后合上相册,将其原封不动的放在用来装东西的纸箱子里,就像一个倔强的少年,不知何时,再不会向朋友问起他曾经爱慕的女子的近况,只留下一个名字,独自在心里留下很大一块空地将其埋葬,直到偶尔想起,在拿起锄头重新翻起旧地,那仍未遗忘的原因大概是那块空地太大,让人怀疑缺失了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
杂人这辈子都很少看见雪,所以他喜欢将那些轻易流逝的东西用一些手段封存起来,那浮在空中、漫天飞扬的雪也许是上天的记忆,制造出一个白茫茫的世界,融化了便逝去,容不得他人揣测和打量,顶多是走马观花,昙花一现的歌颂或者借物抒情罢了,雪是不屑一顾的。
“这世界使我流的泪,让我痛到再也不会那样执着,我也不会再那么爱一个人,再也不会。”刘振低头看着杂人给他的那张旧照片,自言自语的嘲讽:“你保存的还算好,这是08年末的雪吧,记得那时候的我还是神采飞扬的少年,别人打我一巴掌,我不会喊痛,上去就回敬一拳。”
“是啊,那时咱们都是毛头小子,做事毛毛草草,太过急躁,不过生命再怎么沉闷也要好好地过完,人生再怎么辛苦也要勇往直前。就如你曾经表白暗恋的对象被拒绝,这说明不是所有的甘心付出都会得到回报,不是所有的一意孤行都能有好的结果;天空也许是蓝的,大海也许是蓝的,生命也许是美好的,我只是想说,至少我们现在活着,还可以一起任性,还可以一起喝酒一起畅聊,因为我们活着,那些所经历的、所有的遗憾与伤心都是值得的。”杂人一口气说了很多,这种感觉真是很怀念,他好久没有这么痛快的随意聊天了。
刘振点了点头接着道:“对,人不是生来就一定要走遍大河山川,游历四海孤岛,只是单纯的想找点事干,填满自己虚幻的时间,因为有时候,那些逝去的自己,会让现在的自己感到茫然,所以人们想去远方历练,让自己疲惫,再也没有力气去空想那些执着的往生。”他很久没有将心理深藏的记忆拿出来晒晒了,直到今天杂人的又一次出现,打开了他尘封已久的内心,他也不是没有拥有过,拥有过真心地喜欢一个人,但喜欢一个人后,朝思夜慕、辗转反侧后,失意的安慰自己:能够相遇就已是莫大的缘分。可谁没有过单恋后的失恋呢,杂人可能没有,我极度怀疑,不过,既然我拥有过,我就不会忘记,怀念两个字,大概就是专门为此所设计的。
杂人望着星一闪一闪的星星感慨道:“时间真是个奇妙的测量容器,测量人在岁月的潜移默化中不断地丢失自我、创造新我、找回旧我的成分,说长夜不长,说白昼不短,古往今来,圣人们将时间用来度化别人,超脱自己,而凡人用时间将自己度化掉,消失在黄昏的最后一抹暮光中。”
此刻,刘振有点找回当年的感觉,虽然杂人变了,我也变了,但此刻我们终究还是那个少年,喜欢说一些无所谓的大话、从与大地无关的一角聊到无尽星海深处,那种不顾一切的谈天说地,那种超越时空的间隔,真是太值得自己去用热泪盈眶来怀念了。
“杂人?”刘振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叫出他的名字,也许是只是下意识。
“嗯?”杂人看着他。
“我去船舱底部看一下我的同志们怎么样了都。”刘振有点犹豫。
“去吧。”杂人转过头继续默默数着星星。
杂人在不知不觉中,连说话的语气都变得像冬夜了,喜欢对着星空说一些梦魇般的低语。
夜幕令整片大海都沉浮其中,风平浪静,连一丝波澜都没有,怕惊扰了坐在船舱上的神明。
杂人正在抬头数着星星,不去理会徘徊在身边的困意。在这种百无聊赖的日子里,每天晚睡晚起,慵懒到极致,就是他所期盼的人生,可此刻仰望星空,却从内心深处,生出索然无味的感觉。
“唉。”冬杂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那寒冷的风就从天际的尽头席卷而来,海上顿时狂风大作,掀起惊涛骇浪,空中骤然乌云密布,响起电闪雷鸣。
不一会,刘振就从船舱里探出了头,猛地关上舱门,他刚下去见了一下他的同事们,众人个个抖擞精神,跟打了鸡血似的,问着问那,当听到杂人是自己初中同学时,撸起袖子,抱着刘振大腿,更是各种杂七杂八的声音,叽叽喳喳的的要死,他楞是胡乱搪塞了几句话就拔腿使出浑身泄劲才逃出来了,目前看来,杂人锁住船舱是在明智不过的选择了。
刘振向着前方走去,看见杂人目不斜视前方的海洋,独自叹道:“一别竟是一个轮回啊。”
杂人难道活了好几世吗?一个轮回?杂人究竟度过了多少漫长岁月?刘振内心充满疑问,正当他正纠结之时,前方传来的响声与接下来的景象让他永生难以忘怀。
对于船上所有的凡人来讲,这是一个浩大神圣的声音,响彻云霄,凝聚在天上地下,久经不散:“神·冰封万里!”
只见一条龙从天上旋转俯冲降下,带着漫天飞舞的极光,充斥着神秘与威严,又一条龙从海底涌出,盘踞了天地中央,刘振的脸色发白,眼睛瞪大,却不想有丝毫查漏,双手一个劲的搓裤腿,揉出了褶皱。
“雷霆·防御盾。”杂人双眸泛着一丝泪光,心里默念宇宙法则,自己的前方就生成了一道无形的能量罩,挡住了铺天盖地而来的满天冰雪。
杂人缓缓的看向那两条龙,轻齿薄唇一字一顿道:“前方之灵,请化为龙魂轻舞,助我平乱世飞扬,定四海八荒。”那亘古不变、永垂不朽的誓言,像是启动一切的咒语,从杂人口中说出有着魔一样的力量。
两条龙望着站在小木船上的那个男人,有种似曾相识的归属感,大概在很久以前,这世界不曾毁灭,这宇宙不曾有失,我们臣服于他的目光下,宣誓守护着什么,直到末日黄昏的尽头中,化作引导夜幕降临的使者,祈祷黑夜战胜虚无,祈祷黎明破晓之前划过的流星,祈祷、迎接浩大晨曦的降临。
只见双龙振翅翱翔九天之上,又俯冲九幽之下,带动起时空的波澜,化成两束光芒,直奔杂人而去。
那无尽的极光带着多少年的等待,多少年的岁月,只为一个人而骤然起舞,如飘渺的梦幻,带动天边所有的光亮,尽数化为两道烟波进入到杂人紧握的双拳中。
“嘶。”杂人嗓子沙哑,心念一动,轻舞双手,左右手分别浮现出一把剑,左边是青色,悬刻着不灭的龙魂,右边是蓝色,悬刻着浮沉的龙影,每把都泛着黑色的光芒,古老而神秘。
杂人眼神呆滞片刻,而后长长的叹息道:“就叫你们为不死轮回双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