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的黑压压的铁骑滚滚而来,最终还是走到这一步。身前是皇家负仇,身后是满城老少。
蓟北的大雪纷纷而落,我仿佛看见梅花无声寂落开着,狂风裹挟梅花,漫天的风雪横扫苍茫的山野,直扑寒山。横飞的雪在我眼前乱舞,朦胧的视线中交织出无边无际的白,而我骑着我的踏雪前往野原猎兽。
冬阳从参差的云层露出,皑皑的白雪在阳下泛着耀眼的光,眼前的人正在为一个受伤的兔子包扎伤口。嗤之一笑的我,嘲讽他世间万物生长有序,救得了一时又有何用。
他却不恼,逆着光望向我,秋水含眼,眉目如画,心中惊叹公子应是画中仙。那位公子一笑了之,悠悠问道:“倘若女君有朝一日也如此兔,该如何?”
-------
杨花榆荚无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飞,我和兄长都留不住父亲的离开。
落日余晖中,鸢肩公子二十余,春衫薄,倚斜桥与日幕。今日晨早,我与兄长一同抬棺父亲的尸首将他葬在白江山。
回来时三月告诉我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李雄父子前来讨伐蓟北。
这句话的含义就是,我的兄长要和天下共主打仗。
坐在书案前我与三月细细盘算,一城城主与兵临城下的千军万马比较,那最终的结果是:城破家亡。
两军交战,受伤终归是贫苦的百姓。我想过最差的结果就是我的哥哥,俘虏后会被祭旗。想到至此,我的心犹如纸张揉皱疼痛。摸了摸胸前的观音玉,希望汝阳郡公与爹爹在天有灵。
这观音玉,乃是与我爹爹交好的汝阳郡公所赐。他坐镇淮南,我爹爹坐镇与北原上;一人享有江南富华,一人有千军骑马,二人又是拜了靶子的兄弟,龙椅之人最不得安心。
当初君上李雄推行郡县令之时,各诸侯没有一个愿意奉行。这倒也不足为怪,你若是让地主的田归还给郡官,那结果只可能是闹上官府的衙门。最终,是汝阳郡公带头示范,其次就是我的父亲。结局惋惜,到头来还是被君上猜忌,这或许就是所谓的伴君如伴虎,一点都不能含糊。
我当时听到有人上奏汝阳公贿赂不堪,不得民心,至使江南百姓民不聊生。这话我是不太相信,只觉得可笑,汝阳公可是第一个带头砸钱给君上推令,怎么也说半个功臣,好臣子。或许正因为如此才会让人心生恨意,而父亲也是同君上一起讨伐世家贵族,岂料如今的结局再次上演。
当初三人三碗酒结义,如今是俩刀断恩义。
数日,蓟北的天似昨日城外灰蒙且黯淡,四月的天竟有寒意刺骨之感。我瞧见了一颗颗风干的人头挂旗子上,谁家的娘子,女儿看见可是要痛哭天地。下会的又是谁家儿郎在旗杆上,风摇欲动?
“梅安,杀人要偿命啊,若是将你交出去的话或许我们都免遭一难。”我闭目落泪,滴湿了母亲的手背,却不见她有何曾动摇之心。
“孩儿没有刺杀过二殿下。再说殿下与我交好视互为知己,岂会做那等无脑之事。母亲,你说若是姐姐遇到此事,你会让她去吗?”我盯着她瞪大的双眼,惊乍又不解的怨看我。
“你姐姐自小比你乖巧懂事,她才不会招惹祸事上身。”我听着好生刺耳,也很刺痛心目。看来母亲不知道二殿之死只是虚晃,去与不去意义不大。
手握屠刀,眉生倦淡。回首远眺城外,作想金汤固守,能撑几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