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归是到了离别的时候,虽说一点儿也不想离开这已经快要扎根的望京城,可少年,没得选择。
妙音阁中,仔细整理行囊的少年与少女各自无语,但却默契地谁也没有干扰谁。
王拾梦轻拿起剑鞘,用冗长的布条一圈一圈地将剑鞘缠起,然后郑重地背在后背,悄悄地偷看了一眼苏妙音,素手挽青丝的模样,如画中走出的仙子。
掂了掂手中沉重的包裹,苏妙音有些难为情,这包裹里装着所有的金银细软,可谓是沉的不能再沉,一会出门,说不定还会劳烦王拾梦帮忙搬运。
苏妙音回头莞尔一笑,正巧望见匆忙收回目光的少年窘迫的模样,她轻笑说道:“让公子见笑了。”
被抓个现行的少年脸红到了耳根,虽说已经认识有一夜“之久”,但偷看女子,亦不是什么好事情,尤其是,还被人看到了蛛丝马迹。
王拾梦站直身子后退半步连连摆手说道:“没有,不敢,那个…”
终归还是个少年,即便在外人面前装的再老成,但面对一个妙龄女子,该语无伦次也会如此。
苏妙音掩面轻笑一声,她柔声说道:“公子不必拘谨,这一路上,还要承蒙公子照顾。”
虽说苏妙音此时正对着王拾梦笑,可她那眉宇间一抹一瞬划过的愁思却没逃过少年的眼睛,那一缕愁思中满含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情,就像即将离开一名舍不得的人,这种感觉,王拾梦早有体会。
少年笑了笑,不在作声,而是默默上前一步接过苏妙音手中的包裹,默默地转身推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落在少年的身上,回眸一笑,“上路!”
苏妙音美目迷蒙,望着那渐渐与心中一席红衣的他慢慢重合的少年,她笑了,“走吧。”
少年牵着少女,出发。
……
醉仙楼,披着银狐披肩的韩韬略拦不住酩酊大醉的赵指鹿,只能任由他一碗一碗地灌着酒,最后喝趴在桌子上,临睡去前,还喃喃不断,“妙音,妙音……”
望着趴倒的赵指鹿,韩韬略无奈地端起一碗酒,轻轻饮尽,双目微合,却不似赵指鹿那般睡去,而是静静行功,周身一阵轻烟袅袅升起,这醉仙楼中最负盛名的美酒——醉半仙中所蕴含的丝丝缕缕气劲便被他炼化于气海之中。
一阵黑风刮过,一名黑盔黑甲的汉子突然出现在酒案长桌之前,临着醉得不省人事的赵指鹿缓缓坐下,端起一碗醉半仙便饮入腹中,“好酒!”
韩韬略缓缓睁开眼睛,望着眼前豪放的汉子,轻声说了句:“来了。”
卫狮虎解甲卸剑,一身黑色布衣的他像极了一名穿着夜行衣的刺客,但谁又能请得起一名八境的修士当一名刺客呢?
卫狮虎连干三万醉半仙,直呼过瘾,他放下酒碗,看着一脸淡然、冷漠的韩韬略,朗声说道:“来了,大恩不言谢。”
韩韬略伸出一只手轻轻一拦,说道:“别,放你出来不是我的主意。”说完,他轻抬下颌点了点趴在长桌上的赵指鹿。
顺着韩韬略的目光看去,卫狮虎发现醉倒在桌子上的赵指鹿,打翻的酒碗顺着红衣向下流淌,浸湿了一大片衣衫,他指了指赵指鹿,欲言又止,却被韩韬略接过了话茬,“那个女人。”
卫狮虎叹了口气,没说什么,而是又端起一碗酒一饮而尽,他一抹嘴,说道:“同朝为官,卫某就佩服他这痴情的劲儿,当初因为她弃了天下不顾,如今将她拱手让人的滋味,怕是不好受吧。”
韩韬略亦是叹了口气,望着赵指鹿的眼神中充满了惋惜。
“不提也罢,卫将军,如今赵兄将你放出来,是想让你完成一件事。”
卫狮虎放下酒碗,看着韩韬略,“是那个孩子吧。”
韩韬略伸出右手食指放入酒碗中点沾几滴酒水朝空中一挥,一幅恢弘的画面静静浮现在二人眼前。
“想必仙凡大战将军没忘吧。”
卫狮虎看到酒雾中昔日曾参与的那场战斗,神色一凌,他抱拳说道:“未曾有一日忘却。”
“那便好,想必将军也感受到了,前几日的天门内并不平静,符皇王梦白前辈孤身前往,为人间争得百年,而这百年,我等后辈则需要将下一任符皇教导成,人族的希望。”
卫狮虎神色凝重地问道:“那孩子?”
韩韬略点了点头,“正是。”
“自望京至往圣仙门路途遥远,少年心性,怕他游山玩水便忘了,所以赵兄用了第三个约定逼武皇放你出来追杀这少年,给他点压力,不至于落入邪途。”
韩韬略淡然拿起一杯酒,轻轻饮尽。
“往圣仙门?你们要让他去那里?!”
听到韩韬略提到往圣仙门,卫狮虎没来由地声音提高了些许,仿佛有什么不满与震惊一般。
看了看卫狮虎,韩韬略缓缓解释道:“也只有那里,能帮上他了。”
卫狮虎一拍桌案,有些愤懑的说道:“可是,那里毕竟是……”
话还没说完,便被韩韬略伸手打断,他正色道:“莫要再说了,乾四爷会知道的。”说罢,他右手食指轻轻指了指天。
……
却说少年少女出了烟柳巷子,早有一辆马车等候在巷子口,看到二人出了巷子,那坐在马车上的马夫匆忙地下了车行了一礼,“小的在此等候多时。”
脸上带着谄媚笑容的马夫看上去约莫着有个三四十岁,却对着不足二十的少年少女自称小的,这让王拾梦和苏妙音哪里受得起,王拾梦连忙上前一步扶起那人说道:“岂敢岂敢,老伯是何人?为何在此等我二人?”
非常官方的询问,正因为心思玲珑的少年早已看到马夫背后的马车镶金裹玉,这等马车非富即贵,平常人哪里舍得让出来给一对少年少女用来长途赶路呢?
那看起来三四十岁的汉子也不拘谨,顺着少年的搀扶便起了身子,他满面春风地说道:“小的奉掌柜的命令,送公子和姑娘出城。”
“掌柜?可是赵指鹿赵掌柜?”
“正是。”那马夫一边说,一边做了个请的手势。
不疑有他的少年与少女,就这么上路了。
回望城头,望京城三个大字,如此令人留恋。
“再见,望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