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高海躺在床上，手上插着滴水的针管，嘴上罩着一个氧气瓶，一根电线从他的被窝里延伸出来连着一个心电机，机器上的屏幕显示他还有很微弱的心跳。
灵蹑手蹑脚的搬了一个凳子坐在床边，点了一根烟，安静的看着高海。
二十年说不长也不长，说不短也不短，一眨眼就过去了。灵还记得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和现在很像，一个人躺在床上，一个人坐在床边，只不过是现在两个人的位置互换了一下而已。
要说差距最大的莫过于两个人的容貌了，灵已经从一个白皙的小青年转变成了满脸胡茬的大叔了，而高海就更不用说了，本来当时已经六十多岁的高海已经很显老了，只不过衣着考究，收拾的干干净净，倒也不至于太老，可人终究是逃不过时间的流逝。
现在的高海瘦骨嶙峋，皮包骨头，脸上的皱纹就像是刻在雕塑上的沟壑，塞一张扑克都能夹住，手上布满了老年斑，皮肤松弛的捏一下都恢复不了原来的形状。
灵叹了口气，起身将烟捻灭在烟灰缸里。
似是听到了声响，高海睁开浑浊的双眼，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咳嗽声已经被氧气罩过滤的差不多了，但声音还是大而嘶哑，氧气罩的内壁被咳出来的水雾打湿。
“醒了？”灵急忙将高海从床上半扶起来，把枕头调整了一个位置，让高海舒服的靠在上面，自己则坐回凳子。
“感觉怎么样？老头子。”灵问。
高海瞥了他一眼，颤抖的手取下嘴上的氧气罩，喘了好一会，才慢悠悠的说，“差得很，可能今晚上都挺不过去了。”
“要不去大医院看看吧，还能让你多活些时日。”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再活就是受罪了。”高海咳嗽一声，“抽屉里有你前几天给我买的那条烟，给我点一支。”
灵打开抽屉，那条烟已经抽了一半了，还有一包已经打开了，剩了零零散散的几只。
灵拿出一支，点火吸了一口，递给高海。
高海抽了一口，叹了口气，“哎，这么多年了，我还是没能见到我老朋友一面。”
“放心吧，城主没有陨落，肯定在某一个地方汲取力量，等我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你对他的思念我一定会帮你传达到的。”
“说起来，我这辈子也没什么好后悔的了，活了这么长时间，见识到了普通人根本触碰不到的世界，虽然无儿无女，但结识了你们几个，我也就无憾了。”高海将只抽了一口的烟递给灵，“在你后面的柜子里，有我留给你最后的东西，好好用，别再那么暴力了，在我之后可不会再有人给你做。”
灵把烟扔在烟灰缸里，转身打开柜子，在挂起的一排衣服的下面静静地躺着一条完整的金属铁臂，铁臂的旁边还有一整箱的装满液体的小瓶子。
“这条胳膊我完善了很多，正常使用的话完全没有问题，除非你把它放在压路机下，只是我还没有来的及上色，以后你自己弄吧。”
灵将上衣脱掉，卸下手臂，单手将新胳膊提起，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转身尝试的挥了挥。
“怎么样，还可以吧。”
“嗯，用的还挺顺手，比之前那个轻快，而且感觉不到什么摩擦。”灵点点头，将旧胳膊换了回来，重新穿好衣服。
“还有什么话就快说吧，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也没什么事了，就是想最后再看看你。”高海露出了一个慈父般的笑容，“外面院子里的人我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等我死之后，不用给我办什么隆重的葬礼，花点钱给我买块墓地，抓紧火化就把我埋了吧。
这间屋子你也快拆，还有我所研究的全部资料，全部都烧掉，我上交给国家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报告，最重要的资料我放在厨房最上面的柜子里，你等会找出来带走吧，别的全部烧掉，我不想把我老朋友的信息让别人知道。”
“我知道了。”灵点点头，站起身来，最后拍了拍高海的肩膀，“好好睡一觉吧，都结束了。”说完便转身欲走。
“灵。”高海喊道。
灵停下脚步。
“帮我把杨天叫进来。”高海的声音有些哽咽，“再见。”
灵没有说话，走掉了。
院子里响起一阵开门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推门而出的灵身上。
灵关上门，“都散了吧。”
人群里钻出一个秃头的领导，满脸堆笑的搓着手，笑道，“高总，你看这天都这么晚了，在座的各位都很忙，谁也不愿意大晚上的跑这么远来白走一趟，你看？”
“说句话都这么费劲。”话音刚落，又一道声音响起，先前被极流抢走躺椅的那个领导也走了出来，“我不喜欢拐弯抹角的说话，索性我就挑明了说吧，我们与屋子里的高教授非亲非故，大半夜的来这里都有相同的目的，就是把教授研究的成果交给我们，我们也好向上层领导汇报，并找其他的教授继续研究这些东西，所以，把资料给我们，我们立马就走。”
灵不慌不忙的点了一根烟，吸了一口，走到那个领导面前，把烟雾吐在他的脸上，“我说话你是听不懂吗，我让你们散了吧。”
“我他妈的看你公司是不想开了吧，给你点面子你就顺着往上爬，你他妈以为你是谁啊。”那领导平日里趾高气扬惯了，何尝受得了这般屈辱，当下直接破口大骂。
“随便。”灵连看都没看领导一眼，直接从他身边走过，找到杨天，“身体还能撑住吗？别太勉强了。”
“没什么大碍了。”
“嗯……老爷子让你进去一趟。”
杨天点点头，拍了拍灵的肩膀，小声说道，“别动手啊。”便走进了屋子里。
那领导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发飙，领着自己的下属灰溜溜的走了，其余的人看比自己官都大的人都走了，再待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了，所以也一起走掉了，偌大的院子里瞬间就剩下三个人。
极流从齐湾身边走到灵面前，“你跟我说的事，我都办好了。”
灵点点头，刚想朝齐湾走过去，却脸色骤变的停下了脚步，而在其一旁的极流也满脸骇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