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足够了。那个光球的确是可以让我成为圣灵继续存在下去。但是已经死去的人就应该有死去的样子。看到你们这样我已经满足了。”
这正是贵子的意愿。辰月一开始就清楚，里面所说的原因也是真的，但她也只是说了一半。
“但是真的足够了吗？”辰月的心里知道另一半的原因。“你难道不想再一次见到自己的亲生女儿吗？”
“可以了。”
“真的吗？当时你一定也隐匿在一边的。我察觉不到，可能是因为光球的原因，但是你一定在旁边。这个我可以肯定。要不然玲玲是不会消失的。你也知道那并不是自己的亲生的女儿。这样不要紧吗？这样就满足了？”
“够了！”
“不够。希望母亲能够活下来。这个愿望，肯定是我和百合子在你病重时许下的，虽然只实现了大部分。但我不会奢求太多。但你不同。”
“够了。你在说什么话。我......不能太贪心。能见到你们，这已经可以是奇迹了。我不能太自私。”
“不，你可以自私点。你也不希望消失对吗？至少不想这么快消失对吗？你肯定是想再见自己的女儿一面，难道不是吗？为什么不说出来？”
“我不能说。”
贵子悲伤地摇摇头。她把辰月抱得更紧了。
“我不害怕。我可以承受。”
“但这样不公平。”贵子以近乎于竭嘶底里的声音喊道。“这不公平。”
声音震荡着辰月的耳膜。她是在挣扎。传到辰月心，他清楚那是一种妥协。
“不公平。但是我们之间公平这东西是算不了的。你希望我们获得幸福，我们也希望你能获得幸福。”
“可是——要知道，要是我真的觉得满足了。我会离去的，在那个时候。我并不想永恒的活下去。它会让人扭曲。转化为圣灵，我是某种真正意义上的不死。那光球的真正力量是连神明都无法企及的。所以说——”
“除非是现在拥有主神权限的我，要不然，谁也无法杀死你，对吗？”
辰月在刚才进入空间的那刻，那段传入脑袋的信息已经把前因后果说清。他会犹豫也是因为这样。
失去一次已经足够的痛苦，要是再失去一次——
“所以可以了，做得够多的。”贵子说。
“不。前几分钟我也犹豫过，但是现在，我不了。”辰月从贵子的挣脱出来。“离别已经够多了。是的，离别很痛苦。不过我总算明白了一点。永远的幸福是不存在的。”
辰月轻轻地张开手，一个散发着霜白光芒的球体在掌中转动。它不大，并不炫目和具有气势，但它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我失去了很多，多得自己数不清。我是不幸福的。现在，我也同样地认为那些失去是痛苦的。但幸福是存在的。在失去和获得的过程中，存在着幸福。在快乐和痛苦中也存在着幸福。在数不清的离别后，我才恍然地知道这一点。”
“是吗？你的成长真的超出我的想象。”贵子慈爱地望着辰月。
“所以，我会去创造属于自己的幸福。或许，有一天，它要离去。但是，它是存在过的。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辰月把光球递到贵子的面前。
“那就是说，我想要你留下，我想要你能再见到你的亲生女儿。这就是我想要争取的幸福。”
“我居然要自己的儿子教训。还真是的。”贵子摇摇头，苦笑着。“我是越活越傻了。”
她伸出手指，轻轻地触碰光球的表面，如同一块枯叶落入湖面，阵阵的涟漪泛起，波纹一圈圈地扩散。白光从球体里漫出，恰似一层薄膜，它把贵子温柔地包裹着，形成一个发光的虫茧。
生命在里面孕育。
光芒稳定地散发着，周围绿色如旧。在等待之中，紧张和专注的等待中，时间开始在这片空间里隐匿。它的流逝慢慢不再被察觉到，它仿佛是静止在原地，不曾走前一步。
时间被扭曲了，知觉仿佛被颠倒。
他们像掉落了一个时间所构造的陷阱里，它的里宛如一个迷宫，条条的脉络和通路随意伸展，不停地分叉漫出，又交错成结，密密麻麻，挤满了所有的空间，通向未知的地方。
辰月注视着它，他感到紧张，被这密集压得喘不过气，为它的复杂所震撼。他仿佛在直视着时间，但只是一眼，他就听到了自我的警示，传来恐惧的声音。
这是逻辑和常规被瓦解的预兆。自我意识的溶解在进行着。
但是他无法抽身。他被时间完全裹拥着，被一种难以言喻地宏大所笼罩。时间里，纷繁的变化宛如万华镜，无时无刻折射出新的景象。发生着数以亿计的变化。他迷失在时间里。为了避免被溶解，也只能全身心地投入到这时间当中。
他在时间里跳跃，在这点跳到那点，从这里跳到那里。链条般的顺序被破坏，他像是在多维的立体里穿梭，不停地移动。因为只有移动，他才能得以存在，不被名为时间的概念所捕捉到，避免被凝固的命运。
一声的脆响。它像是一个锥子，尖锐地刺穿了时间牢笼，将辰月从概念的牢笼里拯救出来。
一条条裂缝在光茧的表面如同枝蔓般生长，光从裂缝间渗出，也是一条一条的，并且逐渐地扩大。
等到达了临界点。一直等待的那刻以响彻空间的炸裂声作为内容，一个人影从夺目的白光中走出。
“我回来了。”贵子说道。
现在，她的身体由白色的光芒所筑成，配着嘴角鲜明的微笑，透着让人安心的实感。
“欢迎回来。这不是——做梦吧。”
百合子刚想确认，贵子就一步跨到她的身前，双手齐上，如同揉面团一样，玩弄着百合子的脸颊。
“所以你认为呢？不过，百合子这个冷淡又笨笨的性格还真是让人欲罢不能。”
百合子当然是拼命地挣扎，瞪着眼想要辩驳。但她还是太嫩了。她们之间的角色就狐狸和小白兔那样，百合子被吃得死死的。
“好了。还有事要做。欺负百合子的事情，不是常常都能干的吗？有些事，我想确认一下。”
两人开始安静下来。她们应该也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出来吧。”
两个身影在光芒中浮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