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冈崎,你们真有缘。”
辰月戏谑地向朋也问道。脑子却浮起了中午那片无人的阴影和孤零零的落叶。
它勾起了早上一连串被忽略的片段。
“你在想什么?”朋也回答。“我们只是碰巧遇到。”
“中午的时候也是这样?”
“你什么时候这么无聊的?”
朋也转身想要走。走前,他用余光忘了少女一眼,然后又不甘心地停了下来。
“你们在做什么?”
辰月向少女问道。一开始,他的注意力大部分都放在了这出神站在戏剧部门口的少女身上。
“戏剧部没有了。”
少女回答得没头没尾。
“算起来那是在上年的事情,听说因为人数不够解散了。你不知道吗?”
少女摇头。“我上个学年休学了。”
“有什么打算?”
“啊?”
“是选择加入其它的社团,是要重建这里?”
“可以吗?”
“当然,虽然不太容易,不过应该是有机会的。之前也有过这样的例子。”
“我想进去看看。”
随即,少女拉开了门,踏着地上夕阳走了进去。
“走吧,怎么不走。”
辰月轻轻推着朋也,把他挤了进去。
踏进门口时,一股霉味迎面冲来,辰月一连串的咳嗽。
夕阳透过东边窗户半开的窗帘倾洒进来,照亮了一大片黑暗的角落,那里放着几个沾满尘埃的纸箱。
一叠戏剧的台本,三个黑色的假发、四副塑料眼睛,一些零碎的耳坠头饰散落在里面。
它们像是失去的昆虫,安静地,了无生气地躺在纸箱里。
“你决定了吗?”辰月问。
“一切都变了。”少女说。“和我印象中的不同。”
她站立在纤尘飞舞的晚霞里,棕色的眼睛凝视着从地上捡起的破旧头饰,纤瘦的身体仿佛在随着风轻摆,飘向远方。
“再创造一个吧。你不是说吗?你很喜欢这里。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试试?”
朋也平淡说道。
“可以吗?”
她低吟,目光一点点,慢慢地流过戏剧部的四周,最后它落到了黑板上。
封尘的黑板灰蒙蒙的,不过上面写的字仍然隐约可见——“再见了。”
她半开着口,眼睛迷离,她慢慢走向前,拿起粉笔,连同灰尘和粉笔字一起温柔缓缓地擦掉。
“我想重建戏剧部。”
沉稳坚定的声音。少女小小的身体里爆发出一股强大的斗志,令人侧目。
“我可以的。”少女紧握着小小的拳头。“大家一起。”
对的!大家一起,说好的……大家一起的。
脑里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像是打开了一个开关,一个锁扣,血液在体内沸腾,变得炙热难耐。
仿佛一种幻觉,捉摸不定的模糊记忆升起,他站在原地,却感到身体在升腾,失去重心。
他闻到了刺鼻硝烟味,舌头尝到血液的铁锈味,映红眼眸的是烈焰滔天。
他听见了声音,呐喊,咆哮,更有痛苦的低鸣。
紧握拳头,目视着摇曳的火光,他往前走去一步。那是他的归宿。
这时,一只手仿佛穿越时空和幻境,它抓住了他的肩膀。
“你有什么建议,平时不是你鬼主意最多的吗?”
朋也的声音。
闻着空气中的若有若无的霉味。辰月眼睛合上,张开,合上,再次张开。
再次,他回到了这个熟悉的时空。
“要是重建戏剧部,那么首先的是招人,一般社团不是都说五个人为最低标准的,那么你们就以这个目标为准吧。”
辰月干脆给出建议。
“你们?等等,重建的提议可是你提出的,你该不会撒手干吧?”朋也说道。
“那么朋也。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这是不安好心。”朋也警惕说道。
“如果重建戏剧部,你会加入吗?”
“当然不。”朋也想也不想回答。
“那么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那个......那个......冈崎同学提出这个建议已经很帮助我了,已经足够了。”少女慌忙说道。
“放心,我不同某人,你现在把我算着戏剧部的第一个部员吧。”
辰月挑衅般说道。
“谢谢,可是.......为什么?这个.....对不起,对不起。我现在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叫辰月,一个无聊得发慌的人,而要问为什么要帮助你?当然是因为觉得这样有趣。”
辰月平淡地说。
“既然闲的发慌,为什么不帮忙?”
朋也在一旁插口,辰月望着他脸。
“我是无聊,但我喜欢这种闲适,我不准备改变这个现状。”辰月说道。“还有少女,你的名字是什么?”
“我叫古河渚,很高兴认识你,请多多指教。”
“那么请加油,我觉得你会成功的,还有如果需要什么帮助的,尽管找你身边那个看似不良的人,他会帮助你的。”
“谁会!”朋也马上反对。
“别看他一脸死人脸,相信我,只要你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他准会投降的。”
“你个混蛋!”
朋也突然暴起,举起双手,想要抓住辰月的脖子。
辰月像蝴蝶般灵巧地闪过朋也的手。
“少年,你还差点。”
无视朋也的瞪大的眼睛,他脚下打着调子,扬长而去。
从戏剧部转到走廊,穿过门框,踏入另个一个场景,辰月宛如鱼儿离开了水。
戏剧部里的那种特殊氛围在变淡,在落日的余晖中逐渐消融,等来辰月到校门,它只留下了一些模糊不定的感觉,被激起的兴致也消失的差不多。
不过等他再次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它又重新恢复了鲜活。
如同此刻天边的晚霞,绚丽多彩,梦幻虚无。
此时此刻,同样的夕阳之下,学校的另一头。
有一道目光倾注在辰月身上。
辰月本可以察觉,但他实在太专注,沉浸于刚才发生事情的回忆中,所以他错过了。
百合子站在走廊上,靠在窗边遥望,全神贯注地,目光凝实,随着辰月的身影移动。
看着他走出校门,看着他踏着细碎的树影,看着他那不甚高大但厚实的背影。
当她看见自己哥哥消失在学校长长的坂道后,她被断裂的时间,重新接上,再次如常流转。
不快一分,不少一秒。
她闭上眼,刚才路过戏剧部的一幕,辰月与女孩的对话,还有他的异样再次浮现。
一块一块的碎片,映照出之前不同的时刻。
之前她的脑海一片空白,现在待到空白过后,莫名的愤怒从胸腔直窜上脑海。
她还没反应,没来得及理解,连思考的时候都没有。
尖锐的怅然若失直接刺穿的那愤怒,然后离体而去。
她默默抚摸自己的心,那里空荡荡的。
她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