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为玲玲做些什么?
这个念头如同小小的火星在幽黑的脑海中闪起。那一抹光,一丝的炙热,微弱但不可忽视,在那一掠而过的瞬间,绚丽夺目,绽放出爆炸性的力量。
他感受到这种力量,为它感到诧异。惊讶于它的强大,也惊讶于它从何而来。
“我想为你做些什么。”
那力量迅疾无比,快得留下幻影,虚幻中带着暧昧。可它显然也储蓄了很久。辰月能感觉到。凭着自觉,追溯起来,或者久远到了辰月初次遇见贵子的那刻。
它像是横空而过的雷光,猝不及防地,既击穿黑暗,也击穿了辰月的心房,把他点燃起来。
不是那种剧烈的,如同烈火般的燃烧殆尽,最后只剩下一堆的灰白,而是如同煤油灯那样,一点一点地,能照亮的是身边几米的地方,能温暖的是火焰周围数尺。
悠长而且亲切。
他起初是有点手足无措的,这体验从未有过,他感到拘谨,既是高兴,同时也害怕失去。甚至想过侧过脸,逃避。
可是最后,他接受了它。他被它所吸引。
它是鲜活的,伴随着血液流遍全身。可也是悠久的,它源于过去,隔着绵长的时光与现在相呼应,彼此间像是连着一条无形的线。
“请期待着吧。”
辰月郑重地和玲玲说。
想留下些什么。不想如此地,匆匆地告别。
“你的存在的这段时间,无论对于你我来说都是有价值的,我想证明这点。”
玲玲听着辰月的话,眼睛闪烁了几下。她的脸看来是要露出笑容的,可是眉头的忧愁此刻仍是没化开。
这样一来,她的神情就显得奇怪,如同被阴云半遮的太阳。
“你这个人真是奇怪。”
半是无奈,半是感叹,她的眉头稍稍松开,露出一个半是高兴,半是伤怀的笑容。
“你不是第一个这样说的。奇怪吗?我也不知自己奇怪在哪里?”
辰月抬头望向对面,那边风子和百合子也在一旁说着悄悄话。
不时的,她们向这边投来目光,停驻片刻,又再次移开。
当他把注意力转回来,玲玲又是以探寻的眼神看着他。她在沉思,至于沉思什么,辰月看不懂。
“如果这样,那么我就期待一下,有些盼头,有些希望,看来这样也不错。”
玲玲嫣然一笑,淡然的,轻轻的,如同薄雾,捉摸不定,有些分不清真假的虚幻。
“你真是一个小孩吗?”辰月问。
“以前是,现在也是。但是,人是会长大的。以前是天真的世故,而这时嘛,大概就是世故的天真。”
玲玲看着是开玩笑的,不过辰月明白她是说真的。而这份真中又有几分自嘲,话也不觉变得多了些轻松。
不过,正因为,她成长的速度太快了,快得她还没适合,还没接受理解。因而此时,她才会出现迷惑。
这是属于成长的疑惑,有着一种特有的忧伤,淡淡的焦躁和紧迫。
“在这里,我看见了很多东西,知道多了,明白多了,人自然也变了。”
玲玲缓缓地说道,眼睛轻轻地扫过周围,贪婪的,仿佛要把一切收入脑海中。
“愿望嘛.....”
长久的静默。
最后辰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的手压在玲玲的头发上,用力地,不似之前的对风子那样的轻柔。他用力地压着她,让她感受到力量,他感觉要是不这样,她大概很快就要像气球那样飞走。
“我明白了。”
他重重地说,用这句话来增加玲玲的重量。
“你明白些什么?”
玲玲似乎饶有趣味,似乎兴致盎然。
“明白了很多。”
辰月淡漠以言。
“是多少?”
“在你明白东西的基础上,再加上我知道的。”
“之前你知道多少?”玲玲追问。
“不多。推测的多,零星零星的。可是合起来也不少。而之后,那是一股脑的挤进来,然后就蒙圈了。”
“是吗?”玲子哈哈地笑着。“原来你也不是一直那样一副冷淡平静的脸。那样实在让人提不起兴趣。”
那笑声响彻整个客厅,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不过,辰月也不在乎。
“提不起趣味。”辰月玩味着这话。“原来我在你眼中是无趣的人。”
“因为一直都为别人忙前忙后的人,大多都是没趣。而且明显的你也和别人拉开了距离,一副旁观者得姿态,这样也太过于无趣。”
玲玲对着辰月是一番评头论足,越说越是眉飞色舞。
看来她是仔细观察了很久,想了很久,话也是憋了很久。可能是一直想说,却又找不到场合。现在恰逢这个时候,也不在意要用什么的语气和语调,像倾盘大雨,当头就盖过来。
那是一种童稚的,小孩子别扭地表达的关心。
辰月微笑地望着她。她是急速地成长了,但是本质还是个小孩。她将来会变成何种的人,辰月心底大概也清楚,不过那是之后,而现在他觉得这样就足够的了。
四个人这时都是不约而同笑着。笑声只有一把,但却有四个人笑着。那些笑声当然是不同的,包含着不同的感情。
所以现在的客厅里弥漫的是一种特殊的氛围,不是单独的,像孤岛般相互隔离的情感。有点像是不同的调料,相互的影响,最后形成一种崭新的东西。
因为是崭新的,因此是鲜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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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更晚的时间。在风子和玲玲各自回床上睡觉后,辰月找到了百合子。
百合子看到辰月的到来也没多少惊讶,显然也是料到了他会来。
“去赏樱花吗?”
辰月直接了当问道。再次地重提。
虽然起初它像是被搁置了,谁也无法忽视,但谁也不想首先去触碰。
后来,事情多起来了,那么也就更有理由去把它摆在一边,毕竟事情讲求主次,还有轻重缓急。
虽然是那样,可是要忘记也很难。因为它是必须要做的,是一个必须迈过的坎,谁也绕不过。
“你是选了个好时机。”百合子说。
“我从来没有这方面的意思。你知道的。而且你也应该清楚了。”
辰月说得自然,可他是惴惴不安的,感觉有点口干舌燥,这不安不是因为未知,不是害怕被拒绝,更多的是害怕。
害怕什么?
“我想为她留下,同时也是为我留下点什么。所以我希望——”
这害怕,说不清,道不明,这害怕很深沉,不是表面的,聒噪的害怕。它有着根基,糅合了很多的情绪,因此不易动摇,也不易分辨清楚。
如同面对着一湖水月,碧蓝幽深,月在湖底静躺,看似触手可及,但伸手下去,湖面被扰开了,那涟漪一荡,之前的幽邃、静谧还有空旷都荡然无存。
“我会的。”百合子再一次开口。“我会做,所有我能为她做的。”
“是吗?”
一声轻叹,尽在无言中。
“无论是那个她。是贵子的,还是玲玲。”
“那个她是谁,你分得清吗?”
辰月问,问完后心中没由来的惊慌,它开始扩散。。
“这个能够分得清吗?我分不清。”
百合子自嘲地说,然后,她把目光转向了辰月。一碰到那目光,辰月身子猛然绷紧,他感到了一种威胁。
“你能分得清,你也分不清。你只不过把它割裂了而已。”
辰月想要回应,百合子却是先一步堵住了他的话。
“你放不下的比我还多。”
空气在骚动。
“你在逃避。”
无关的声音远去。
“你不想被任何的东西束缚。”
对面的视线如利刃。
“你要理智。你要掌控一切。“
耳边只余嗡嗡嗡的一片。
一句一句话。辰月的胸腔像被挨了一拳又一拳,当沉重过后,钝痛过后,当所有的空气被挤压出去后,留下的是空洞。
若是其他人说,他可以一笑置之,也可以理所当然忽略。
但是面对自己的妹妹——他怎么做得到。
面对着那双眼眸,虽然里面鲜红最是动人心魄,可是那淡淡的忧伤更是让辰月难以忘怀。
“是这样吗?”
辰月说话略带些苦涩。
“你不是笨蛋,但我也不是。但是有些事情不是聪明就能解决的。”
一点点刺痛,想被针扎。
“为什么现在才和我说这些?”辰月问。
百合子停顿了片刻。
“因为......最近你有些变了。”
这话如同惊雷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