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通判一身火气的回到建昌县衙,一进正堂便见许梁一身青色长衫,正悠闲地陪着建昌县知王贤喝茶聊天,侧座上建昌典史江渚南也跟着时不时插两句,正说到什么高兴的话题,三人一齐大笑。
何通判一声冷哼,大步走进去,睥睨眼笑吟吟地许梁,冷然道:“几位聊得好生愉快哪……王知县,本官记得建昌主簿在行贿案件未查清之前,应当是待罪之身,未经本官传唤,不得擅离许宅,如今怎么堂而皇之地坐到了建昌县衙里?”
王知县脸色微变,拱手解释道:“何大人息怒,这许梁今日来县衙,乃是特意前来呈上新证物的。”
许梁满脸堆笑,朝何通判和洪推官拱手施礼道:“下官……哦不,罪官听说两位大人亲自来到建昌县,咳咳,那个审查罪官行贿上官一事,一听说,那真是喜出望外。因为下官知道,府台大人派两位大人亲自前来,说明府台大人还是相信下官的,南康府上下谁不知道南康通判和推官两位大人公正无私,明察秋毫,有两位大人在,下官这行贿的嫌疑必能很快就洗清了。是以这两日下官每日端坐家中,就等着两位大人派人来传唤问≤,讯了,哪知道两位大人公事繁忙,下官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传唤的官差上门,没法子,下官就只好自己带了证物前来县衙了。”
“哼,说得比唱得都好听。”何通判在巡防营地受了一肚子鸟气,自然就没什么好脸色,摆手打断道:“你倒说说,要呈上来什么证物?也好让本官和洪大人开开眼界。”
许梁一指正堂内侧桌子边上放着的一个小木箱子,黑漆封面,黄线描边,盖面上还印着莲花印纹,大为轻松地道:“诸位大人快看,就是这东西害的人,下官当时感念着府台大人对建昌一地的厚爱,特意着人选好了几味建昌特产,就是用这么个箱子放着,就等着临行时赠于府台大人尝个新鲜,”
说着,许梁叹口气,跺脚道:“哪知道家里的下人办事这么马虎大意,居然拿错了箱子,把家里小箱子存着的那箱巡防营的饷银给端了过来,这才造成这么大一个误会,让府台大人难堪,实在是无心之过。”
何通判听了,斜着眼睛瞄了眼那小木箱子,嘴里冷笑连连“许大人可真会呈证物哪,说拿错还真就能拿错了,只是,本官怎么瞧着这箱子与送给许台大人的不太一样呢?”
“就是嘛……”许梁一脸懊悔,“要不怎么说家里的下人太不像话呢,连大人这样的外人都能一眼就看出两个箱子的区别,诸位大人请看,这个小箱子乃是下官特意订做的,为了好看些下官还特意要求描了黄边,印了花色,哪知道这也能拿错!唉,回头下官非得把那粗心大意的家丁狠狠训一顿不可!”
何通判冷笑,不置可否。
洪推官走上前将箱子打开,果然见里面放了四五包精装的茶叶,四盒厚纸盒装的点心。看眼何通判,点头道:“如此说来,许大人行贿一案,想必真是一场误会。”
何通判听了眉头一皱,不满地瞪眼洪推官,暗怪他轻易下结论。不过自己这两天确实也没找到什么确凿的证据证明许梁有罪,这巡防营的帐本看不懂,牢里的许府家丁死咬着不松口,现在这可恨的许梁又自己巴巴地弄了份所谓的证物亲自送到了县衙里,一切的证据似乎都在说明许梁真是被冤枉了,尽管何通判打死都不会相信,然而现实就是这样残酷。
但这洪推官的结论不是下得太快了,洪推官也是主审官之一,他这结论一出,往后还怎么查?所以何通判很不满,正要开口纠正,便瞧见洪推官在向自己使眼色。
难不成这洪推官还有别的想法?何通判嘴唇动了动,终于什么都没说。
何通判不反对,也就视为默认了。
王知县哈哈笑道:“这便好了嘛,本县也是深知许主簿的为人的,现在证明许主簿没事了,那真是太好了。”说着,王知县转身从案桌上拿出一县主簿的官帽,送到许梁面前,笑吟吟地道:“来来,许大人,你的乌纱帽,拿好了,嗯,今天就算了,明儿个正式来县衙办差。”
“诶,谢大人。”许梁接过官帽,捧在怀里,又转身朝陆县丞和江典史拱手道:“两位大人,久违了。”
“恭喜许大人了。”陆县丞和江典史见状也干巴巴地道喜。
许梁又朝黑着脸的何通判和洪推官道:“两位大人,既然下官的误会洗清了,那么下官想一会就去县牢里将那坏事的家丁接回府去好生管教,不知可否?”
何通判不说话,眼光看向洪推官。
洪推官道:“许大人没问题了,那名家丁自然随时都可以领回去。”
“诶,谢大人!”许梁又是连连道谢。
“不过。”洪推官又接着说道:“眼下虽然查明许大人行贿一事纯属误会,但这两日本官和何大人查案过程中还发现一些其他的情况,本官和何大人觉得有必要再查清楚些,到时说不得仍要叫许大人过来问话的。”
许梁心里一跳,暗骂这两混蛋多事,还其他的什么情况,不就是看自己在行贿一事上补救措施做得太严实,打不着把柄了便想借其他的小毛病搞事么?
心里虽然恨得咬牙,许梁当面还是将胸脯拍得山响,振振有词地道:“两位大人放心,下官向来是行得正,站得直,清正廉洁,奉公守法,不怕查,也经得起查。两位大人但凡发觉下官的可疑行为,下官必定全力配合,务必将事实弄清楚!”
“那便好。”洪推官慢慢说道。
许梁告别了正堂里诸位大人,便急步去了县牢。
县牢里的牢头见了一身寻常服饰的许梁,尚不知道许梁已经脱罪,陪着笑脸道:“许……大人怎么亲自来了?”
“嗯,本官的问题已经弄清楚了,纯属误会,现已官复原职,现在来带回那名不成器的下人,还请牢头带路。”
牢头一听许梁已官复原职,脸色越发恭敬,连连道喜,领着许梁就进了灰暗的县牢。进了监牢前的问讯房,来到单独关押铁头的牢房前,再往里走便有铁门拦住,门边上现两名面生的带刀侍卫守在门口,见了许梁等人,一侍卫喝道:“监牢重犯,没有何大人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探视。”
许梁上前道:“本官建昌主簿,现已洗脱行贿罪名,官复原职,特来领回许府的下人。”
侍卫定盯打量眼许梁,虽然他听说过许梁的大名,但并不认得许梁,再想着何通判的交待,脖子一梗,按刀拦住道:“没有手令,不得探视。”
牢头探头上前道:“两位公爷,这位确实是官复原职的许大人。”
侍卫又说道:“没有手令,不得控视。”
许梁皱着眉头,朝后一扬手,身后跟着的四名贴身侍卫得令冲上前,钢刀出鞘,寒光闪动间,两名南康侍卫的脖子上就各横了柄朴刀。那两南康府侍卫傻眼了,惊惧着不敢动弹。
许梁看也不看那被制住的南康府侍卫,大步进了牢房,牢头打开锁开了牢门,许梁进去,便见一床灰棉被垫着的床上趴着一名披头散发的人儿,白色的囚衣上斑斑点点的暗色血迹几乎将白色的囚衣印成了花色。
待两名贴身侍卫将铁头搀扶着起来,铁头抬眼看见许梁,咧开嘴嘿嘿直笑:“少爷,俺铁头啥都没乱说,嘿嘿……嘶……”铁头笑起来时牵动了脸上的伤痕,疼得呲牙咧嘴。
许梁红了眼圈,哽咽道:“阿铁,少爷连累你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