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眼中有些冷寂的讥讽,但是下一秒,又听黎苏苏道:“不过是我主动要求的,我知道我这大姐姐一向心软,所以我送信请她为我说情。”
皇帝眼神动了动,饶有深意的哦了声。
黎苏苏腰背挺的笔直,端端正正的磕了头,“以前是我太偏激,做了让人不可原谅的事,我真的非常非常的抱歉。”
“但是做了错事不可耻,可耻的不去改,我已经认识到我以前的错误,也希望皇上皇后能给我一个改过的机会。”
“同时也给大姐姐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大厅上黎苏苏的眼睛很亮,亮的几乎让人忘记她曾经做的龌龊事。
她大大方方的说她曾经做错了,堂堂正正的给自己求情,也为叶冰裳求情,这是坐在上堂的两人没想到的。
皇帝皇后对视一眼,互相明了对方的心思。
皇后直言,“信中叶将军也道,你们只是家中姊妹胡闹一时忘了形,请解除冰裳道家身份。”
“只是…………”
“禀皇后。”叶冰裳出声,她抬起头,神态柔和而又坚定,“冰裳没有婚姻嫁娶的心思,如今修习道法,已然求的心静,并不求恩典。”
皇帝圣旨已下,不可能收回甚至,若坚持嫁娶,便不能再冠以叶冰裳之名。
事已至此,她早就不喜叶府的打一棒在给一个甜枣了。
皇后点点,显然对叶冰裳的抉择颇为满意。
叶冰裳继续说,“如今前线战事不明,冰裳愿继续处理善堂,为我朝出绵薄之力。”
皇后也知她的境况,自是没有为难她的心思,“便依你。”
“行了!你们下去吧!”皇帝开口道。
叶冰裳和黎苏苏一同出宫。
宫门口,空气中倏的传来凌厉的风声,黎苏苏闪躲不及,被昭玉一鞭子抽到手背。
血红的印子显出,黎苏苏皱眉,“你………”
“呵!怎样!!!”昭玉白了眼,看向叶冰裳瞬间笑靥如花,一个飞扑上去抱住叶冰裳。
“冰裳!!!你终于回来了,唔唔。”
黎苏苏还想上前什么,跟在后面的小慧立即双手张开,挡住黎苏苏。
黎苏苏:………
嘶!懂了,她不在这碍眼了。
“囝囝~”叶老妇人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黎苏苏见仆人都扶不住她,叶老妇人踉跄着步子朝着黎苏苏赶来。
“祖母!”黎苏苏担心的上前扶住她,“你小心点。”
“我的囝囝啊!”老夫人红着眼,那双满是皱纹的抚摸黎苏苏,“我的囝囝在外面定是吃苦了。”
叶老夫人眼尖,一眼就看见黎苏苏手上的红印,“这……这是谁打的?”
“没事!祖母,这是我自己不小心弄的。”黎苏苏说。
叶老夫人自是不信,她看向黎苏苏身后,就见叶冰裳远远站在那,没有上前。
她想唤叶冰裳回家,虽说对冰裳不公平,但她和夕雾都能重新开始,已经是不错的结果了。
“祖母!”黎苏苏拉住叶老夫人的手,摇摇头,“大姐姐不会回来了。”
叶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她还放不下啊!”
这边叶冰裳只是微微点头行礼。
“老翁婆!”
叶冰裳耳边突的传来一声,她诧异的看过去,就见昭玉神色不满。
叶冰裳握住她的手,轻松的说,“多日不见,怎么出口惊人。”
从前昭玉在讨厌,也不会这样口无遮拦的骂人。
“我就是看不得她,有些人就是越老越糊涂。”昭玉没留一丝情面。
“小姐~”小慧一开口,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
昭玉立即将小慧推向叶冰裳,“唉!你看好哦,我可没有亏待你这个小侍女,她就是太爱哭了。”
“我过的很好,让你担心了。”叶冰裳眼睛弯弯,溢出点点笑意,柔和的安慰。
“才不是,小姐你骗我。”小慧抽泣的摇头,她抱住叶冰裳,“小姐,小慧再也不要和你分开了。”
“你呀!别胡闹。”叶冰裳语气轻柔,“我现在的身份,你跟着我,要一起不婚不嫁了。”
“不嫁!”小慧语气坚定,“我要陪小姐一辈子!”
叶冰裳戳了戳她的头,“傻话!”
昭玉皱眉,“我明明听母后说………”她看向叶冰裳,小心的说,“冰裳,你没有答应?”
叶冰裳点点头,“嗯!”
“为什么啊?”昭急了,她不理解,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虽然那老婆子做的不地道,但好歹冰裳恢复嫁娶自由了。
“昭玉。”叶冰裳握住她的手,“这是我的选择。”
昭玉气闷的撇过头,硬邦邦的说,“那你的小侍女了?真不打算带她回去了?”
小慧慌乱的看向叶冰裳,眼神可怜巴巴的期待着,生怕叶冰裳真的不要她的了。
叶冰裳沉默了,就算小慧在伤心,她也不能把她放在自己身边,命总是比其他什么都重要的。
眼看叶冰裳不语,小慧急忙说,“小慧死也要和小姐死在一起,小姐~这一次不要把小慧在丢开了好不好!”
“小慧听话,不要让我难过,好嘛!”叶冰裳语气轻柔但异常坚定。
小慧不在说话,她何尝不知道小姐给她安排了一条前途平坦的路,她只是不愿,不愿小姐一个人去面对。
“小姐~”小慧眼睛一红,眼看眼泪又要掉,叶冰裳说,“我要去善堂了,以后每天我都会在那帮助困苦的流民。”
“你们要是有空,可以来常常看我。”
昭玉叹了口气,“当然了。”
另一边,黎苏苏回到叶府,叶老夫人怕她在外面吃了苦,自是好生安置。
而府上的丫鬟小侍听闻黎苏苏回府,一个两个不敢有丝毫马虎,黎苏苏要是有一丝的动作,丫鬟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黎苏苏实在受不了,一个人走了出来,又恰好和叶岚音撞见。
叶岚音瞪大了眼睛,全身颤抖,活像看见了什么妖魔鬼怪,不自主退后一步。
“三…妹…我我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对于叶夕雾,叶岚音是真的怕了,叶冰裳都被赐婚了,她还敢做出那种事,叶岚音自认为惹不起,就只能尽力躲着。
无论是谁,看见黎苏苏都像看见瘟神,避之不及。
黎苏苏:………
唉!风评被害,明明在五百年后,她可是修真界最受欢迎的小女仙。
勾玉安慰的说,“小主人,你还有我。”
………………………………
时隔多日,叶冰裳又回到善堂,这里又重新修筑了一遍,大了很多,她认出这里工作人员正是当初当初的流民之一。
她离开后,萧凛接收了善堂,他将这里打理的很好,给一些流民安置了差事,让他们能拿一份供银,养家糊口。
“你好……”男子拦住叶冰裳,刚准备说话,猛地认出了叶冰裳,又惊又喜,“是是叶小姐!!!”
他挠头发,笑的憨厚,“不不对,现在应该叫元君了。”
随着他的声音,越来越多的百姓积聚在一起,大家你一言,我一语。
“是叶小姐,叶小姐回来了!”
“呸呸!叫什么叶小姐,现在是元君大人。”
“对对对,元君大人!”
叶冰裳唇角上扬,“只是一个称呼而已,大家随心即可。”
“叶小姐…叶小姐……不是……叶元君。”一名妇人喘气,她拉着一名少年匆匆过来,向着叶冰裳跪拜,“莫朩,快来,快拜见我们的救命恩人。”
叶冰裳忙扶起两人,她还没回想起两人,妇人擦了擦眼泪,主动说,“元君可能不记得了,哪天我孩子饿晕了,是您带他去看食医,救了他一命。”
妇人这样一说,叶冰裳也渐渐回忆起当初那个面黄肌瘦,奄奄一息的小孩。
“我记起来了,你如今…在上学堂了。”
少年身上学堂礼服还没来得及换下,束发以木簪贯之,露出青涩稚嫩的脸颊,圆润的眼眸十分坚定,“莫朩感念元君救命之恩,此后定涌泉相报。”
叶冰裳蹲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跟师傅好好读书,以后报效国家,就是报恩了。”
少年抿了抿唇,清澈眼眸带着几分傲气,“师傅说我是他见过天分最好的孩子,我的名字就是师傅起的。”
“未来我会成为和殿下一样的将军,守护夏国,保护所有的百姓。”
少年说这些话时,眼里迸发着光。
叶冰裳笑了笑,“好,我等着,小将军!”
莫朩挠了挠头,看了眼母亲,小脸上升起一抹红晕,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善堂与私塾相邻,都是帮助流民专门设立的,偶尔,叶冰裳得空,也会去私塾教哪些小孩子。
教他们忠孝仁义,家国情怀,日复一日。
城中百姓安乐自在,丝毫没有两国交战的紧迫感。
叶冰裳不知道是不是萧凛守住了边关,但她从这样的平静安逸中嗅到一丝危机。
前世萧凛战死沙场后,这场战争仅撑了半年,便以失败告终。
澹台烬善控制妖物,萧凛与他一战注定会十分艰难,如今过去月余,边关却没有只言片语传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
蓦然,善堂外面传来百姓义愤填膺的声音。
“叛国贼还不滚出来!”
“叛国贼!!叛国贼!!”
“亏我之前还感恩她善举,原来不过是假仁假义。”
“他们一家人都是叛国贼!!!”
叶冰裳听的云里雾里,她刚要开门出去。
“叶小姐~”
庞宜之声音传来,叶冰裳回头见他乔装打扮成普通百姓,从善堂后面偷偷溜了进来。
他拉住叶冰裳的手,“快和我走!”
叶冰裳拉住他,“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庞宜之看了眼嘭嘭作响的大门,长话短说,“嘉谷失守了。”
“叶将军叛国了,他私自打开城门,害殿下腹背受敌,重伤落入澹台烬手上。”
“澹台烬马上就要攻入淝城。”
庞宜之说,“没了殿下和叶将军,澹台烬攻破淝城只是时间问题。”
闻言,叶冰裳不可置信的问,“是哪位叶将军叛国?”
她早知这一战,不会太顺利,可也绝对不是现在的结果。
庞宜之平静的看着她,没有言语,叶冰裳松手,她明白了。
“你要带我去哪?”叶冰裳问他。
“安全的地方!”庞宜之说。
澹台烬若是攻入京城,第一个跑不了的就是叶冰裳,他不能让她落到澹台烬手上。
叶冰裳抿唇,她无奈的动了动嘴角,“庞大人,你觉得夏国国破后,对我来说还有安全的地方吗?”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天真。
庞宜之沉声,“无论如何,我会用我的生命护你安全。”
“不,我不走!”叶冰裳说。
她推开庞宜之的手,她回来从来不是为了逃生的。
“冰裳!”庞宜之皱眉,他说,“公主府私兵重重,百姓拿公主府没有办法,就把叶将军叛国的怒火对准你。”
“你只是一个女子,这些事情根本不应该由你承担。”
“这对你并不公平!”
叶冰裳握住门栏的手,大门发出碰碰的振动。
?“公平与否,只有在实力相等的情况下才有讨论的意义。”
外面的百姓不会在意这些,何况她出去,从来不是为叶府去承担什么。
话音落,叶冰裳推开门,庞宜之一转身躲了起来。
方才还在敲门的男子,手尴尬的停在半空中,他呆滞的看着镇静的叶冰裳。
过了一会,他才回过神,骂道:“叛国贼!”
他身后的百姓也纷纷开始唾骂,“叛国贼!”
“叛国贼!”
叶冰裳从容不迫的对着百姓们拘礼,大家被她的动作弄得懵圈。
“对于边关的战事,叶冰裳并不知道真像如何,但叶冰裳一日是夏国人,就一辈子是夏国人。”
叶冰裳眼神坚定,“他日周国大军,军临城下,叶冰裳虽为女子,也愿第一个站出来,用血肉之躯保家卫国。”
善堂下面站的百姓纷纷被叶冰裳的话震慑,她的话太过有力量,以至于他们方才还忿忿不平的情绪,渐渐平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