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水装具里漆黑一片,江晓俞猜测这一定是那只大号的怪物,不管是其中哪一只,或者是两只一起,它们可能包住了潜水装具的头部,也可能正在试图把自己吞下去,也可能正在想办法打开这个罐头。是啊,在他们眼里,自己现在就是个小罐头吧?产自东方强国的处男刺身……
江晓俞脑子里一片糟乱,十分后悔接下这一笔倒霉的交易,明明昨天还是温暖海滩,烈日骄阳映照着何芝诺的死库水,而今天自己就要死在这不知道是哪的水里了。
深海用的潜水装具为了抵御海底的巨大压力,特意做的坚硬厚重,像是七十年代科幻片里的机器人。可是一旦被从外面封闭住,直接被怪物吞进肚子里,那就会变成一具非常合身的棺材……
想到这,江晓俞一边祈祷着承诺给自己的那些能力,能够尽快生效,一边使出吃奶的力气,撞开了潜水装具背后的阀门——这具古老的重型设备是后入式的。
海水瞬间涌了进来,江晓俞像一只蜕壳的蝉,从背后的开口退了出来。
浑身上下感受到周边刺骨的寒冷,防寒胶衣就像不存在一样,他憋了一口气在海水里扑腾,模模糊糊的看见机器人一样的潜水装具被大大小小的一群怪物撕扯成了碎片。
他憋着嘴里最后的一口气,想不明白所谓的水下呼吸应该是什么样子,但绝对不会是自己现在这种痛苦的感觉。
随着血液中氧气含量的下降,二氧化碳含量升高,本能开始逐渐战胜了理智。
呼吸是一种原始的本能,是人活着的底线,当身体对氧气的渴求达到了某种限度,身体就只能在本能的驱使下,张大了嘴,想要尽量多的把空气吸进肺里。
现在的江晓俞就是这样,正在用力的把海水吸进肺里,冰冷的海水穿过咽喉,让肺叶感觉到一阵刺痛,然而除此之外,却没有如想象中一样剧烈的咳嗽出来。
“卧槽~!”江晓俞心里一惊,“哥们儿开挂了?”
似乎能力已经正式生效了,海水吸进呼出,除了感觉阻力要比空气大许多之外,并没有什么不适,隐约中还有一种回归生命原点,浸在羊水中的幸福感。
惊喜之外,他还没忘了抬手看一眼时间,能力的有效期只有一个小时,到时候还是死路一条。
法国作家福楼拜说过一句话:“人的一生中,最光辉的一天并非是功成名就的那天,而是从悲叹与绝望中产生对人生的挑战,以勇敢迈向意志的那天。”
对于江晓俞来说,这差不多就是今天了。
他定了定神,看着大小一群章鱼头的怪物朝自己游过来,转身就摆出了一个大鹏展翅的架势,双手并拢如刀,剑气聚在掌尖。眼下在各种强力技能的加持下,双手上的剑气强大到如有实质,在海水中泛出半透明的蓝光。
身子一扭,仿佛孙杨附体一般,江晓俞就冲进了怪堆里。
在水里,一切都变得缓慢而又清晰,水流的波动比气流更容易察觉,怪物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江晓俞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在怪群里杀进杀出,甚至还十分惬意的冲江毛毛摆了个剪刀手。双手挥舞起来,几米长的剑气能把眼前所有的东西切成两半。
怪物从太拖拉那么大,切成擎天柱那么大,又切成五菱宏光、老年代步车、三蹦子、电摩托、自行车、滑板车……
他觉得不过瘾,又把手刀分开,幻想自己是金刚狼,在水里一通挠。这些章鱼头又从滑板车被切成滑板、平板电脑、手机那么大……
这时候,杀的尽兴的江晓俞才感觉出有点不对劲,他放下双手,一个疑问逐渐清晰了起来——到底要把他们切到多小才算完?
眼下这群怪物,大的像双人床,小的像手机,虽然已经是被人粉身碎骨的状态,但那股阴沉凶狠的劲头却是丝毫未减。
它们聚在一起,像沙丁鱼群一般,游动时遮天蔽日,如同一场风暴把人困在中间。无数双浑浊的绿色眼睛,从各个角度盯着江晓俞,触手翻开,露出里面细密的尖牙……
难道自己中了他们的圈套?他摇摇头,想不明白。
但无论如何不能继续再切下去了,如果真把它们切到那么小,而它们依然不死的话,万一随着呼吸就把它们吸进身体里,那可就真是凶多吉少了。
而且还不光是呼吸,鼻孔、耳朵眼儿,甚至是……想到这江晓俞菊花一紧。
这群怪物似乎也察觉到了江晓俞的想法,有几只体型偏大的开始互相吞噬,它们通过吞吃掉彼此来变回巨大的身体,转眼间又恢复了卡车的大小。
而剩下的那些体型最小的,则一下子分散开,消失在了漆黑的深海里,无影无踪。
这才是他最害怕的,怪物有脑子,有阴谋,他跟你玩儿战术。
双方开始沉默的对峙,江晓俞感到进退两难。打,不知道该打哪。退,他抬头看了看一眼望不穿的海水,又看了看手表,不甘心。
就在这个时候,他感觉脚腕子上有点痒,刚要挠挠,低头看见是一只小海怪,正吸在脚上奋力的往潜水胶衣的裤腿里钻。
一把扯下来,刚想把它捏碎,想了想还是扔到了一边。
虚惊一场之后,江晓俞感觉反而有点清醒了,反思了刚刚的鲁莽,智商重新上线。
他觉得眼前这一群东西,就像是一窝蚂蚁,有工蚁也有兵蚁,但只有藏在洞穴深处的蚁后才是幕后的操纵者。甚至更夸张一点说,所有这些张牙舞爪的东西可能都是傀儡,真正的敌人其实就躲在哪个地方操纵着这一切。
但在这茫茫大海里并没有什么藏身之处,所以真相只有一个。江晓俞抬头盯着眼前的这个庞然大物,他认为那个真正的敌人,就应该藏身于此。
或者像一只寄生虫,与那些污垢一起藏在它绿色皮肤的皱褶里,或者藏在他巨大的身体里。
他示意江毛毛跟上自己,然后重新把剑气聚在手上,又冲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