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不如怀念。
饭菜上桌,一家四口坐在圆桌上一边吃饭一边鸡飞狗跳,木渊实在想不明白,记忆中笑容温和,会带着他一起拼接小机关的父亲,究竟经历了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阿暖我来帮你挑鱼刺——”
“阿暖多吃蔬菜啊——”
“阿暖阿暖……”
当着俩小孩儿面都快贴老婆身上了,也不害臊。
木渊发出不屑的气音,把景元丢到碗里去了鱼刺的鱼肉扒拉进嘴,拿手肘碰碰他:“再来一块。”
景元正满脸老实的被木妈问训练累不累之类的关心话语,闻言一边答话,一边眼疾手快从木爹筷子底下抢来一块鱼肉,眼睛一扫就知道这块没什么鱼刺,丢到木渊碗里。
“看见你们还是这么要好,我就放心了。”木妈温和道:“你也不用太惯着渊渊,他要是欺负你,就去找你们将军告状好了。”
“没有,哪能。”景元说,“我们玩得挺好的,朋友也都很喜欢他……虽然有的人不太会表达,但我都能看出来的。”
丹枫镜流应星在不同地点同一时间,耳朵倏地发热。
“这样最好。”木妈不疑有他,“我们这次回来的突然,本来旅行各处,买了不少礼物,结果……”
她按按眼角:“要不是遇到了好心人,你们可再也见不到我俩了。”
木晨给老婆挑鱼刺的手慢慢停下,温声道:“好了,这不是活下来了么?别后怕了。”
话已至此,木渊彻底吃不下去了,放下筷子:“发生什么了?”
“半个月前,我们被卷入了反物质军团的袭击中。”
只是一场普通的袭击也就算了,出于习惯,迟暖都会大致算算吉凶再选择降落与否,卦象显吉,结果接驳没十分钟港口就化作火海——怎么想都不对劲。
迟暖苦笑道:“带领军团的,是毁灭的令使,星啸,她扰乱星象,只为不被那颗星球上的观星者察觉到大难已至。”
结果她也着了道。
对于仙舟人来说,这位堪得上是鼎鼎大名,星历5700年,她登录朱明仙舟,要求他们祝她攻打丰饶民造翼者的世界……拥有共同的敌人,要是单纯合作也就算了,可这位一上来就是胁迫的手段,最后被朱明那边连打带撵地逐出了仙舟,这事距今才一千五百多年,说不定还有意志坚韧的亲历者存活于世呢。
“如果只是这样,我们也不是没办法逃跑。”木晨接道:“但是没过两天……造翼者的雇佣兵登陆了那颗星球,想要带走上面的星核……又和反物质军团打了起来。”
景元ap;木渊:“……”
这么倒霉的吗??
都说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木晨想起来都心梗:“然后,我好不容易偷偷摸摸重新造了个小型飞船……一位假面愚者因为被战争弄坏了她的布偶娃娃,忽悠了纯美骑士团的人过来,想要两边都打,波及了我的小船
”
迟暖:“只能说否极泰来吧,在我们开始考虑先杀上几个造翼者和反物质军团垫背的时候,我们被流光忆庭的忆者所搭救……”
景元ap;木渊:“…………”
精彩。
这一段经历当真精彩纷呈,尿点极多——丰饶民与军团令使狗咬狗、无处不在的欢愉人、人家说啥信啥提一嘴伊德莉拉就能为你赴汤蹈火的纯美骑士团、行踪飘忽不定的忆者……
阵容华丽,这颗星球毁灭的不冤。
还未从震撼中缓过来,木爹又是一句:“儿子啊,你还认识流光忆庭的忆者呢?我跟你妈琢磨好几天,都不确定那位谜语人小姐是不是你女朋友。”
景元目光如电,歘地扎在木渊身上,后者无故身负绯闻,忙不迭澄清道:“我没有你别瞎说啊,什么忆者,我都没听过这号人——不信你问景元,你问问他,我天天和他在一块儿我哪有多余时间去跟乌七八糟的人好上啊!”
迟暖咬着胡萝卜看自家儿子蒙受不白冤屈憋红的脸,和自家干儿子“你给我说清楚”的眼神,抿唇一笑。
哎呀,这两只还是这么相亲相爱。
就是儿子撇清关系的着急样子……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
“那大概是谜语人基础技能导致的吧。”木晨想了想,大致复述道,“什么旧的时光已逝,未来当作崭新,封存的记忆有若冰晶,遇阳又化水,恪守本心方得始终……”
木晨纠结道:“吓得我赶紧问她,是不是你前女友,她还没回答呢,转眼就消失了。”
木渊平生第一讨厌脸压的身高差,第二讨厌的就是绕来绕去的谜语人。
不过稍作代入,这句话就不是很谜语了。
景元问道:“那位忆者叫什么?”
“不知道。”迟暖说,“披着黑紫色头纱,全身都是一个色系,带我们离开那里之后,人就走了。”
死里逃生后回老家,当然不能只吃顿饭,夫妻俩精力旺盛,吃完饭就出去压马路了。
景元把碗筷收拾进厨房,问道:“你有印象吗?”
木渊正在心不在焉的切果盘:“我不记得跟流光忆庭有牵扯……”
忆者的手段诡秘莫测,能保有重置前的忆泡不是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木渊不确定道:“我记忆跟狗啃的一样,缺这块少那块,忘了也说不定。”
景元想到跟随那缕白发而来的几个记忆片段,觉得对方和忘却之庭有一腿……呸,有过交集的可能性还挺大的。
在心中暗暗记下这一点,景元状若无意道:“伯父伯母回来肯定要住家里的,你要回工造司住么?我送你过去?”
木渊家本来是有两间卧室一间客房的,后者早早在他小时候被木晨改造成了工作间,平常家里除了景元没人来过夜,木渊犹豫了一段时间,又把次卧倒腾倒腾,藏了些以防某天天降外敌攻占罗浮,可以让他在家也能立刻武装起来的小玩意儿。
那张床躺上去,说不定就
会引发什么惨绝人寰的伦理悲剧。
虽然工作起来不要命,但木渊对工作时间和休息时间还是分得很开的,他想了想,说:“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
“嗯?”
木渊缓缓道:“丹枫最近,好像只活在我们的对话里啊……”
“……我觉得他对这样的生活会很满意。”
“这样不好,”木渊叉起一块大小正好的西瓜,堵住景元的嘴,“我们是一个整体,好朋友当然要多多联络感情,我好不容易结束闭关出了工造司,怎么能不去探望一下还在操心持明民众生计的老朋友?”
说的好像持明是什么落魄贵族需要重振雄风一样,景元吞下脆甜果肉,正要反驳,又是一块西瓜怼进嘴:“……”
木渊眼中闪烁着不久前在玄关处,木妈眼中同款的刀光:“你、觉、得、呢?”
景元想了想,试探地张嘴——第三块西瓜入口。
挺甜。
被喂了半盘果切,觉得差不多了,景元才躲开投喂,拍板道:“那今晚在他家住好了。”
得偿所愿,木渊愉快消灭了剩下半盘果切,去收拾两人的洗漱用品,顺便把床上四件套换成新的。
厨房里的景元舔了舔嘴角的果汁,也愉快的继续收拾案面。
过了一段风平浪静好日子的丹枫心情并不愉快。
简直是电闪雷鸣,乌云压顶,得到侍女通报的瞬间,心情值就从偏上的“惬意”急转直下,跌到了谷底。
侍女平静地站在一旁,对龙尊一听到某个特定人士前来拜访的消息就风雨欲来的低气压习以为常,甚至有闲心想一会儿去提醒大家晚上可能会传来强烈震感,不必担心——九成九是龙尊大人在开大。
“该来的总会来的。”镜流看他迟迟不落子,意思意思宽慰一句,“拦在门外,他们也会翻墙进来。”
丹枫:“……”
他摆摆手,让侍女放他们进来,悬在空中半晌的黑棋落下,伴随叹息:“明天就让人在院墙后安置尖锥。”
镜流紧跟上一子,落在丹枫心烦意乱下留出的疏漏上,不置可否。
受了伤最后还不是找他治疗,折腾的还是他自己。
“不管你们的世界是白天黑夜,早上中午晚上好——”人未到,声先至,“嗨丹枫哥,有没有想念朋友圈中最闪亮的开心果?”
丹枫把一不留神就捏碎了的棋子丢到一边:“没有。”
好冷酷一条龙。
“镜流姐也在啊——”木渊探头打了个招呼,用谴责的口吻对丹枫说,“刚才那个句式,你该回我嗨海绵、咳,木渊宝宝,然后再棒读出‘没有’两个冷漠字眼。”
丹枫把他当耳旁风,景元走过来探头看了看棋盘:“师父好……啧,丹枫你下棋真臭。”
丹枫把第二颗碎掉的棋子扔开,盘算着这玉墨棋子的价钱能让这两个祸害消停几天。
近在咫尺的工造司就有一个人等着他们玩,怎么还能想起来远在天边还有自己这么个人。
镜流基本一有空就往丹枫这跑一趟切磋切磋,院子里布置的景观如今已经换到第七代了,她瞥了景元一眼,道:“你们怎么有空来这?”
大晚上的,带人出去约会也好过来丹枫这作妖。
景元一指木渊:“他想来,我也没办法啊……”总不能强行拖出去压马路,还有撞见人家爹妈的风险。
这徒弟真没用,追人都不会。
木渊把宾至如归四个字刻画的淋漓尽致,真当自己家一样,转眼就从丹枫没注意到的角落里扒拉出一包零食分给景元:“我房间让出去了,没地方住,这不就来投奔大款了。”
他说什么丹枫根本没听,死死盯着那个小角落:“……”
他家,到底,被木渊渗透了多少助纣为虐的卧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