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胡留行把头发拨得乱七八糟,穿着皱巴巴的衬衫,眼睛因为熬了通宵而变得通红,打扮得很颓废沉痛的样子,来到殡仪馆。
黄粱照旧窝在保安室里打游戏。
今天周三,红糖在上学。
胡留行在某个角落里找到了殡仪馆的负责人,痛哭流涕地哀求着:“大哥,我求你了,我家老爷子生前说过,谁敢火化他,他就火化谁。”
眼睛刚刚喷了眼药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我就想带他回家,我已经跟我们那儿的有关部门都沟通过了,老爷子生活的那个年代都是流行土葬,可以申请特别批示的。”
一边嚎,胡留行一边偷偷往负责人手里塞钱。
负责人捏了捏手里的钱,咳了两声,扶着胡留行道:“尽孝之情可悯。既然有关部门都批准了,那你就领回去吧。”
胡留行又是一阵千恩万谢,从皱巴巴的衬衫里抓出折得整整齐齐的证明单,递给负责人。
负责人点点头,接过单子,说道:“你就在这儿等着,我进去帮你推出来。”
“好的好的,辛苦您了!”胡留行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过了不久,负责人就推着蒙着白布的运尸担架走了过来。
“你确认下,是你家老人吗?”
“诶诶,好的。”胡留行揭开白布,扫了一眼。
章书那张透过妆容仍然看得出被冻得铁青的脸映入眼帘。
“卧……CCC差点没认出来!”胡留行张口结舌,双目圆瞪,脸色同样铁青,阴沉得吓人。
负责人皱眉,义正言辞地否认道:“你别瞎说啊!尸体放入冷藏柜以后都是这个样子,我们没有动过你家老人!”
胡留行阴着脸,像死了爹一样看着负责人,然后硬生生挤出笑容,比哭还难看,“没,没事儿。我就是想起了我爹生前的时候。”
负责人看着他的表情,痛苦到扭曲,也是于心不忍,于是安慰道:“老爷子这么大年纪,算是喜丧。节哀顺变吧。”
胡留行阴着脸向负责人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推着担架就往外走。
他租了一辆面包车,把椅子抽空后就可以放下一个平躺的人。
他拉开面包车门,一回头,发现负责人还在,不由心里一惊,以为对方发现了什么异常。
负责人看着他,有些尴尬地说道:“兄弟,这担架得还给我,馆里每天都要清算的。”
胡留行脸色稍微放霁,点点头,用白布将“尸体”一裹,抬上车以后就准备离开。
然后突然发现自己衬衫下摆被负责人死死拽住。
“那个,白布也要还给我……”负责人不好意思地示意了一下。
胡留行深吸一口气,压住脾气,不想多生事端,于是重新打开车门,将裹着“尸体”的白布抽出来,丢给负责人。
“还有吗?”他看着负责人阴森森地问道。
负责人歉意地笑笑,“没有了没有了,您一路好走。”
胡留行听着负责人的“一路好走”,再看看他背后的殡仪馆,强忍住杀人的欲望,冷哼一声,回头便开车走了。
负责人朝着一骑绝尘的面包车挥挥手,笑容满面,心里轻轻道别道:“欢迎下次再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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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季的白天越来越长。
红糖上学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高考刚刚结束,其他年级的学生还在备战期末考,但临江中学的高二学生已经彻底跨入了高三。
教室背后也挂上了“距离高考还要363天”这样的日历。
课间被压缩地只剩下上厕所的时间。
所有的学生都期待着午饭和晚饭,因为只有这个时候可以稍稍喘口气。
红糖虽然因为跟着黄粱坚持锻炼的缘故,精力异常充沛,但面对这种精神上的无休止作战还是有些熬不住。
所以当方白趁着午休间隙找到他的时候,红糖表现出了格外的热情。
哪怕他本来就对谁都十分热情。
“红糖你好,可以跟你商量个事儿吗?”有些柔弱的声音在身侧一米左右的斜上方响起,红糖正扒拉着饭的头抬起来望向对方。
方白沉着冷峻的面庞呈现在眼前,让人怀疑刚才听错了话语传来的方向。
“方白?”红糖囫囵吞下了嘴里的白米饭,有些怀疑地问道。
“嗯,对,我是方白,我们周一放学回家的时候打过招呼。”方白有些生疏地自我介绍着,他似乎忘记了双方本来就是同班同学。
跟红糖一张桌上吃饭的几个男生又惊奇又好笑,相互交流着眼神。
卧槽,没想到方白也会跟人打招呼。
大家都是同班同学,方白居然这么紧张,哈哈哈哈。
你是方白你也紧张啊兄弟!他这是高中三年来第一次主动找人吧?
红糖牛逼(破音)!
临江中学交际花红糖/滑稽
……
无数的信息在几个基佬的一个眼神中疯狂交换。
另一边,红糖放下餐盘,顺手在旁边的同学身上拍(擦)了一下,“我先走了哈。”
“拜拜~”
临江中学有几株很粗大的银杏树,秋天的时候会落下温润的黄色落叶,很适合情侣相处。
但这个时候是初夏,银杏树很是碧绿,不适合情侣,适合乘凉。
尤其在中午的时候,太阳光很盛,所有的影子都缩成小小一个。只有宽大茂盛的银杏树能够腾出一片阴影供闲人乘凉。
学校也很贴心的在操场旁边的银杏树下各修了一把长椅。
不过现在只有红糖两人使用。
准确地说,只是看上去在使用。
红糖的身体与长椅始终保持刚好接触的姿势,看似坐着,实际却是在蹲马步。而方白则站在一旁,端正笔直。
“嗯,可能有些冒昧,不过这个事情对我而言确实意义重大,所以不得不抓住一切机会,还请谅解。”方白或许是真的有点怕生,所以啰啰嗦嗦客套了一长串还没有进入正题。
红糖露出爽朗的笑容,“有啥事儿直说就行。”
方白抿了抿嘴,有些不好意思,然后开口说道:“请与我比试一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