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祥说的没错,只有前来伏罪,才能让他心安。但是那些活着回来的人,他真的不能不管。
当他每一次面对那些活下来,但身负重伤的士兵时,一次次的内疚和自责会让他比任何时候都难受。
所以说,忍着心痛把兄弟们安置好,对楚祥来说也是一种惩罚。如今都安排妥当,楚祥才让孙将军绑着他,来向沧千澈伏罪的。
沧千澈听了楚祥的话,心中也是一叹。是啊,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如今已经是阴阳两隔,楚祥的心理也不会好受。
可军法就是军法,沧千澈不是没有部署,在楚祥和陈阔出战之前更是特别交代了又交代,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损失如此巨大,是必须要追究的。
因而沧千澈严厉道:“楚祥,身为将官不授军命,当受军杖四十;刚愎自用,造成重大损失,令无辜兄弟遇险,该当问斩。如今先责罚你军杖四十,革去副官之职,收押军营;待回程之后,再当众问斩。”
沧千澈就算是太子,没有圣上的御令也不能随意问斩将官。就算楚祥死罪难饶,也是要等待回去之后由皇上朱砂御笔定罪的。
因而就只能先打他一通军棍,再收押起来。而且没有给他戴罪立功的机会,回去之后就死罪难饶了。
但楚祥听了这样的结果,脸上露出一丝释然,低头杵地,道:“楚祥谢过太子殿下。四十军棍,实在是太少了。”
如果是普通人,四十军棍打下来,只怕不死也该是重伤了。楚祥虽然是武将,但之前被青梵人围困的时候也受了一些伤,这四十军棍对他来说也等于是要了他半条命。
可是他心中悲切,满心都觉得对不起那些死去的兄弟,只求速死。现在沧千澈没有直接将他乱棍打死,真的已经算是少的了。
沧千澈叹了口气,摆摆手,对孙将军道:“将楚祥拉到营门外,当众执行。”
“是。”孙将军答应着,把楚祥从地上拉了起来。说了一声:“楚副将,得罪了。”便将他带出了营门。
营门外早就已经立了一根木桩,楚祥被剥去上衣绑在了上面,有两个负责行刑的的士兵拿着军杖,过来就打。
这可是没什么好商量的事情,一场战争下来确实要死不少人,可是这样造成重大失误的忤逆将官,也是那些士兵最为痛恨的。
军营里士兵生活在最底层,简直是命如草芥。他们本来就生存不易,如今又被当成了炮灰,谁会心情好受?
因而主帅决定要处罚楚祥,许多士兵出来看,却没有人过来说情的。
就算是楚祥的表姐夫,虽然之前担心楚祥的安危,现在见到这样的情况也没有来说情的道理了。否则,就连他手下的士兵也未必就会再听他的号令。
有错就要认,这才是军营里男人们的正当想法。
等到柳雅和小五忙着把那营帐里的重伤士兵都处理好再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后背皮开肉绽的人被两个士兵半拖半抬的从眼前带过去了。
柳雅实在是累到身子都摇晃起来,所以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那个人的伤是被打的,还以为又来了一个重伤患,就招呼道:“快点,送到里面去,现在救治还来得及。”
那两个负责抬人的士兵先是一愣,继而看到是军营中唯一的女军医,更加诧异了。
其中一个就道:“柳姑娘,这是犯了军纪的楚副将,太子殿下赏他的四十军杖,理当不救,让他自生自灭的。”
“是楚副将?”柳雅这才回过神来,急忙走过去一看,就看到楚祥一脸安然,满心求死的模样。
柳雅想了一下,道:“没事,送过来吧,我给他上药。然后我去和太子殿下说明。我是医者,没有见到伤者不救治的道理。”
那两个士兵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决定听柳雅的话,把楚祥送到了之前的那个帐篷里。
他们不是为了救楚祥,而是这半天来,柳雅对那些士兵所做的事情在底层士兵中间已经传开了。他们都感念于柳雅的善心和高超的医术,因而才决定卖她这个面子。
楚祥听到柳雅的说话声也慢慢的睁开眼睛,眼神有些涣散,这四十军棍着实打得不轻。
但他的意识还在,知道柳雅是要救他,摇摇头,用微弱的声音道:“柳姑娘,不必,不必费心了。留着药,给其他的兄弟吧。我,我不值得。”
“在我眼里只有伤患,没有谁该死不该死。你犯的是军纪,理当受罚,但四十军棍没有把你打死,你就该好好的活着,去面对那些已经离开的兄弟们。若是你能不死,你该想着如何去补偿他们,如何去爱护还活着的人,而不是靠着自己去死,就以为解脱了心灵的负罪。”
柳雅说完,朝小五挥挥手,道:“走吧,治好了这一例,我们再休息。”
小五本来这一天也是很累的。柳雅负责给重伤者手术,他就跑前跑后的帮忙。
而且昨天经历了那一战之后,他也眼睁睁的看到了诸多的生死,对楚祥也是有几分的厌恶。
可是听了柳雅刚才说的话,心中也释然了。救治伤患本来就是医者的责任,柳雅说的对,让楚祥活着,他会更好的赎罪。
因而柳雅说完,他就帮着那两个士兵将楚祥抬进了帐篷里,趴放在一张简易的木板床上。
之前这里的十二名重伤患,已经有三名是将要不治了。
柳雅医术再高超,在这样的环境下也不可能完成起死回生的大手术。因而只是给那三个人用了止疼药,让他们可以“安睡”过去而已。
现在又抬过来一个楚祥,之前负责照顾这些重伤患的军医大弟子也是一怔,继而也赶紧过来帮忙。
这一天的时间里,他也确实见识到了柳雅的医术。而他的师父,那个老顽固的军医根本无法操作来的一个个外伤的小手术,都被柳雅轻松处理了。因而,他现在对柳雅的恭敬,简直和对他的师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