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以后,六耳时不时地闯进我的视线。
他不说话,也不妨碍我什么。
只是他身上散发的危险的气息令我困扰。
还有,我身体里的那颗、老郎中给我的“心”正在逐渐地腐朽迈向死亡,而另一颗如火焰一般的“心”在悄然新生。
那火焰的颜色,如同六耳眼中的光。
因此,我的胸口时常而痛。
老郎中的“心”遗留着对阿紫的眷念,我不知道,等他完全死亡时,我和阿紫之间的羁绊是否还会存在。
我不胜惶恐。
等阿紫的眼晴消了炎,结痂,我迫不及待地启程去寻找三星洞,和原计划不同,我带上了阿紫。
我们走过最多的地方是山川大泽,遇到过许许多多的妖怪,有的我打得过,有的我跑得过。
可在一个山涧里,我遇到了麻烦。
那是一群乌鸦精,他们人多势众,又长着翅膀,我打不过又跑不掉。
他们扬言要吃掉我和阿紫。
我问阿紫怕不怕。
她说不怕。
可是我怕。
我怕她被吃掉。
我再一次大开杀戒。
我沐浴着鲜血,撕碎一只只拭图靠近阿紫的乌鸦精。
六耳又在一旁肆意地冷笑。
不过没人理会他。
除了我,别人都看不到他。
可是,我终究是双拳不敌四手。
我被缠住了。
一大群乌鸦精呱呱地乱叫,扑向阿紫。
我睚眦俱裂。
可于事无补。
这时,一团金光从阿紫身后耀起,瞬间万丈。
那些无数的乌鸦精被金光照耀,一个个无声无息地灰飞烟灭。
一刹那的功夫,山涧恢复清明。
阿弥陀佛。
一个穿着月白僧衣的中年和尚从阿紫身后走了出来。
我明明能看清他的脸庞,却总是记不住他的模样,只觉得他浑身上下不沾一点人间烟火。
他说,他来自灵山,他曾有过两名最得意的弟子,一男一女,可是他们两个正走在错误的道路上。
他想再收一名弟子。
问阿紫愿不愿意。
不知怎地,虽然这个和尚救了我们,可我从心里莫名地讨厌他。
我的心忽然一痛。
身体里那颗腐朽的“心”在这时彻底死亡,被另外一颗“心”完全取代。
非人的痛苦从“心”底席卷全身。
我的眼前一片天旋地转。
阿紫对大和尚说了些什么,我没听清楚。
我失去了意识。
这不是一个完整的故事,或者说,这是一个半途而醒的梦。
我醒了。
我依旧蹲在三星洞的门口,石碑依旧矗立在我的面前。
我不禁恍惚,穿越的那些年难道只是黄梁一梦。
正当我疑惑时,六耳在一次出现在我的视线中。
他冷笑着走到石碑前。
一拳轰击石碑。
可怖的火焰从他身上爆发。
石碑轰然炸裂。
碎石纷飞。
三星洞的石门应声而开。
没人迎我,我提步而入。
洞内却是另外一番天地。
方寸山外面风雪正寒,而这里鸟语花正香。
我顺着青色的石阶,一阶一阶地上行。
我走了不知多久,然而石阶一直不见尽头。
六耳又出现了,他不耐烦地问我,为什么要按别人安排的路走?
他一脚重重地踏在石阶上。
瞬时,无数的石阶寸寸碎裂,轰然解体。
周围的景物变幻莫测。
我出现在了一片火狱之中。
脚下是一块悬浮在火狱之中的石台。
石台中央,有一棵和我差不多高,却看起来像活了无数万年的古树。
皮质如铁,嶙峋节错。
一枝三叶、三枝一果。
树上有一张老人的脸。
他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像是一言难尽。
我问他,这是哪。
他说,这是三星洞。
他说,每个人的三星洞都不一样,这里是我的三星洞。
我道明来意,我要修道,学变化之术。
他说,他在这里就是为等我来。
他还说,如果可以,他宁愿等不到我。
我问,既然不想我来,又为什么在这里等。
他说,因为他知道我会来。
我说,我不懂。
他说我不需要懂。
他说,教我修行前先给我取一个名字。
叫“孙悟空”。
我问他“孙悟空”是什么意思。
他说没什么意思,因为我就是“孙悟空”。
我没有深究,不过我觉得“孙悟空”这个名意一定有非同寻常的意义。
因为在花果山的每一只猴子,乃至每一只生灵,都是没有名字的。
我是唯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