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
元一的姐夫带着儿子小则到医院来看望他。
六岁的小则兴高采烈地跑到病床边抱住坐着的元一：“舅舅，你终于醒啦！”
“嗯呵呵！”元一非常欣喜，把嘴巴凑到小则可爱的脸蛋前，“让舅舅亲一口！”
小则可爱的脸蛋在元一嘴巴“啵”的一声下泛起了温馨的涟漪。
元一的姐姐和姐夫对视一眼，又尴尬地瞥到一边。
两小时左右。
元一的姐夫借口工作忙，带着依依不舍的小则离开了医院。
郑医生过来嘱咐了几句，又离开了。
元一上厕所的间隙，姐姐借口去打开水了。
傍晚时分，夕阳特别别致地洒进病房内。
元一看着窗户下夕阳余晖的投影，兀自发呆着。
有些事情，明明猜到了，但元一始终没有戳破。
直到晚上对面病友很庆幸高兴地对元一姐俩说道：“我明天就出院了，希望你们也早点出院啊！”
姐俩都绷不住了。
姐姐借口去了厕所。
元一捂着胃部强忍不适。
很晚很晚。
姐俩都失眠了。
“姐，你搬出来了吗？”元一侧躺对着折叠椅上背对躺着的姐姐轻轻说道。
姐姐愣了一下，才转过身来：“嗯。”
元一越加的难过：“什么时候的事情？”
“上个月二十八号。”姐姐表面轻描淡写。
“什么？你们的结婚纪念日？”元一难过而悲愤。
“嗯。”姐姐表面依然轻描淡写。
“小则知道吗？他跟着爸爸？”元一觉得舍不得和不忍心。
姐姐才伪装不住表面的淡然，把脸撇到一边，有些微颤。
“还不知道，他暂时先跟着爸爸。”姐姐对着天花板说道。
元一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了，心里已五味杂陈。
就目前的情况，小则确实跟着爸爸比较好。
良久。
从窗外吹进了一阵倾诉的风。
病房内响起了一声支付宝转账消息的声音。
接着又响起了转回帐的一声。
然后再响起了转回帐的一声。
“弟，你干吗！”姐姐握着手机起身坐起来，压低着声音。
“姐，不管结果怎么样，把我的钱先垫上。”元一侧身背对着姐姐。
姐姐难过而悲怆地擦了一下眼角溢出的泪滴。
“都说了检查结果挺好的，没……没什么事情。而且，我早帮你买了商业保险。”姐姐强忍着消极的情绪。
元一停了一下，转过身来：“要么你就把钱留着，要么你给我看看检查结果。”
姐姐愣了一下，低着头整理情绪。
“医生只是说，”姐姐抬起头，声音很低，怕吵到对面的病友，“你脑子里可能有个小小的肿瘤。”
“噢。”元一看着姐姐，思量着。
夜色昏沉。
“没事的。”元一眼神坚定着，“我想活下来，我会活下来的！”
姐姐轻轻抓了抓头发，起身下了折叠床，坐到元一的病床边，抱住元一，一滴眼泪从左眼角滑下来：“弟，只剩咱俩了！”
元一反过来把姐姐抱得更紧了。
……
凌晨。
有人敲病房的门。
元一起床开了门。
门口站着的是一位外卖员，眼熟到元一一眼就认出来，他就是以往梦境里的司机老周。
老周在门口只热情地笑着，似乎不愿意进门。
元一正觉得纳闷。
“你应该认识我！”老周说话了。
元一木讷地点点头。
“以后不要再熬夜喝酒，两个月都不出门了。”老周继续说道。
元一若有所思。
“你知道，你那晚要是猝死的话，你就见不到你姐姐了。”老周话里有话。
元一若有所悟，想走回病床边摸出手机，但是却发现姐姐并不在旁边，而且对面的病床上也没有病友。
慌里慌张地摸到手机，一看时间，才凌晨四点半。
不可能，外卖员这么早来探视！而且昨天他也没来！
又是梦境！
元一回头再看门口，老周果然已消失不见。
……
猛地睁开双眼，先听到倒开水的声音。
看到姐姐在倒开水，元一舒了口气。
“醒了？”姐姐温柔地笑着。
元一点点头，知足地笑了笑，看到桌上已经有两个削好的苹果，更满足了。
但是刚刚梦境里的老周实在让元一心有余悸。
摸出手机，元一打开了外卖软件，查看自己晕倒的那一晚的外卖订单记录，发现确实有一单零点二十二分的外卖：两罐啤酒和十串羊肉烤串。
但是却令元一更迷惑了，因为他大脑之中压根儿没有那晚订过外卖的回忆。
而且，元一记得那晚自己单身公寓的门应该是关着的，如果自己昏倒了，外卖员是怎么进来并发现自己异样的呢？
“姐，周先生，今天会过来吗？”元一假装随口问了一句。
“噢，”姐姐反应过来，“他昨天下午联系我说，他家里出了点事情，最近可能来不了了。”
“噢。”元一有点小失落。
“不来也没关系，改天当面去谢谢他好了。”姐姐提醒道。
“嗯。”元一点点头，其实很想看看这个外卖员周先生到底长啥样，究竟是不是以往梦境里的老周呢？
“洗漱一下，准备吃早餐吧。”姐姐在桌子上摆好了豆浆鸡蛋和菜包。
元一乖乖地起床去了厕所。
姐俩吃完早餐后，郑医生前来探视了片刻，嘱咐元一待会儿再去做个脑部CT检查。
姐俩面面相觑，心有所思。
但是下午，郑医生亲自送来检查结果，一脸轻松地跟元一姐俩说道：“没看到大脑里的肿瘤阴影，没什么事儿了，你们明天可以出院了！”
姐俩再次面面相觑，不知是惊是喜。
对面的病友上午已经出院。
郑医生离开后，姐姐抓住元一的手，有劫后余生的感觉。
第二天上午，姐俩高兴地收拾了一下，就回到了元一的单身公寓里。
只见房间还维持着元一昏倒那晚的状态：几十个吃完的外卖盒子堆在墙角，被子和枕头上沾着些油污，阳台上散乱地摆着十几个空啤酒罐和几十根烤串吃完的竹签，桌子上摆放着一个未拆开的外卖包裹，里面就装着两罐啤酒和十串风干的羊肉串。
空气的味道有点难闻。
“弟，搬到我那里去吧！”姐姐鼻子一酸，顺势帮忙整理东西。
“嗯。”元一没有拒绝，也上前搭把手，“过两天吧！”
大概一个小时左右，房间才恢复了整洁。
姐俩一起坐了一会儿。
“姐，你先回去吧！”元一开了口，因为心里还有太多疑惑，需要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嗯。”姐姐同意了，“我回去帮你把房间收拾出来，后天还是大后天你就搬过来，啊！”
“好！”元一是高兴的，“我这边尽快处理一下房子退租的事情。”
“嗯。”姐姐心情比较轻松，作势起身，“我先回去了！”
元一点点头。
“噢，”姐姐回过头来，瞅着元一，“爸妈那边我都说过了，你暂时不想联系他们，就别联系，啊！”
元一感激而乖巧地点点头。
姐姐走后，元一兀自躺在床上发呆。
尽管窗外晴空万里，天朗气清，元一的内心世界却好像覆盖着一层拨不开的灰色云雾。。
左思右想，胡思乱想。
睡梦不知不觉又向元一袭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