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又过去了七日时光。
与江南的纷乱不同,华山并没有什么新奇的事情发生。
风行客白天总是外出,直至酉时才回来,没有人知道他白天在做什么。
到了晚上,他便搬出竹椅,坐到屋外喝酒赏月了。
魏尘这七日不曾间断过登巅劈柴,即便是下着雨,他也没有松懈过对自己的磨砺。
好在几近六月的季节,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魏尘的剑法已然小成,他身体的各个动作都能跟得上剑法的节奏了。
如今的魏尘若是再与孟阳四人争斗,败的定然会是人多势众的一方。
灵儿每天依旧练笔识字。
她倒的确是个勤奋的孩子,每天都坚持着卯时起床。
尽管她的字迹没有丝毫的神韵可言,但一笔一划已然非常工整。
这些天的积累,她已然能够认识数百字了。
你兴许会认为这样的日子枯燥,但他们却觉得无比充实。
因为这样的生活,他们都是在用心去打扮,他们觉得这样的生活就是绚丽多彩的。
“生活”从来都是一个沉重的话题,生活中的快乐,从来都不在于你究竟做了什么,而是在意你对待的生活态度。
深深地扎入生活,吮尽生活的骨髓,过得充实、简单,才能寻觅到生活中的幸福。
真正的旅行,不在于寻找新的景观,而在于具备新的眼睛;真正的探索,不在于创造更多的机会,而在于触及更深的心灵。
夕阳西下,黄昏的光辉笼罩着山脚的木屋。
不知名的鸟儿从头顶飞过,似要归巢。
魏尘正端坐在一棵杨树下,手捧着一本《礼记》,孜孜阅读着。
书自然是魏尘托茶馆掌柜购置回来的。
一方面是自己喜欢看书,另一方面是为了方便灵儿更有效地识字练笔。
在屋内练字的灵儿,放下了手中的笔。
她甩着酸麻的小手,走到屋外,伸了一下自己的小懒腰。
“三酥,你也要识字吗?”灵儿踱着轻步走到了魏尘的身边,好奇问道。
灵儿的门牙还没有长出来,那漏风的口齿,总是能够让人忍俊不禁。
魏尘笑了笑,放下手里的书,唤灵儿转过身去,轻轻地给她按摩着肩膀。
每天练笔识字六七个时辰,这般的辛劳,莫说一个孩子,就是成年人也是抗不住的。
魏尘对灵儿的勤奋既欣慰又心疼。
“在你看来,读书就是为了识字?”魏尘一边捏着灵儿的肩膀一边开口道。
灵儿背对着魏尘道:“你告诉过我,看书可以更好地识字呀。”
“那是因为你认识的字还太少,而书上的字多,你可以照着书多识一些字。”魏尘淡淡笑道。
“哦。”灵儿点了点头。
“你每天识字是为了什么?”魏尘突然开口问道。
“练武啊。”灵儿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魏尘的眼皮陡然一跳,他那双为灵儿按摩的手,缓缓放了下来。
他本是十分欣慰于灵儿的勤奋好学,可他却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灵儿这样做的最终目的竟然是为了练武。
他也庆幸自己发现的还不算迟。
“灵儿。”魏尘唤着女孩的声音有些低沉。
“嗯?”灵儿转身疑惑地望着自己的三叔。
“如果识字是一门技巧,当你学会了这个技巧的时候,你能用它来做什么呢?”魏尘柔声问道,想让一个孩子的思想转换是绝不能急功近利的,必须耐心地徐徐图之。
灵儿轻咬着下颚,沉思道:“可以用它来看书。”
“嗯。”魏尘笑着点了点头。
“那你觉得它能用来练武吗?”魏尘继续问道。
“好像不能哎。”灵儿的眉毛紧皱到了一起:“可瘸子酥酥不是说……”
“他说得没错。”魏尘开口打断了灵儿的话。
“你知道三叔为什么看书吗?”魏尘紧接着问道。
灵儿的小脸上已满是疑惑,不过她还是认真思考着三叔的问题。
“三酥难不成是为了考取功名?”灵儿试探着道。
她以前在江宁城的时候,偶尔听镖师叔叔们坐在一起谈论秀才科举的事,所以不由问道。
魏尘摇了摇头,凝视着灵儿的双眸“有些人读书是为了明理,从来都不是为了功名利禄。”
灵儿转过身,困惑问道:“明理?难不成道理都在书中吗?”
“不全在,但书中终归是有一些道理的。”魏尘耐心道。
“那等灵儿识全了字,也要去看书。”灵儿有些雀跃道。
魏尘看到灵儿的表情,也终于笑了,因为他知道自己说的这些终究还是有着效果的。
他沉吟了片刻,抚摸着灵儿的小脑袋道:“但是书中的道理也不全都是正确的。”
“那该怎么分辨呢?”灵儿正色问道。
“这就需要你问问自己的心了。你若觉得它有道理,它就是道理;你若觉得它没有道理,它就绝不是道理。”魏尘面色严肃道。
这句话不单单是一句回答,其中更是涵盖着魏尘对于剑道的感悟。
剑便是心,一名剑客,需要用自己的心去掌控剑的真意。
读书同样如此,道理是非,也是需要用心去明辨。
“哦。”灵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所以说,你瘸子叔叔说得并没有错,灵儿若想学好武功,就需要先识字读书,明辨书中的道理,那样练武才能事半功倍。”魏尘认真道。
“嗯。”灵儿依旧是那种一知半解的表情。
魏尘自嘲地笑了笑,他本就不指望灵儿能够完全明白自己说的这些话。
只要灵儿不再将识字的目的当做练武,自己的这番话就是有了成效。
至于后面的那些道理,魏尘也只是想在其幼小的心中播下正确的种子。
她不希望灵儿走在本末倒置的路上。
毕竟,魏尘是灵儿的三叔,他有责任去教育好这个孩子。
魏尘拿起书继续读着,灵儿也回到了屋中继续练着字。
可盏茶功夫一过,风行客就回来了。
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的身后跟着一道青衣倩影。
“今天怎么有时间下山?”魏尘放下手里的书,站起身来轻声问道。
来的人自然是韩露鸳,这些天她都是住在落雁峰的。
因为谁都不愿做一个懒散的人,她也是要练武的,她也有着自己的事务要忙,自然不可能每日都到这山脚来。
魏尘在落雁峰砍柴的时候,韩露鸳偶尔捎上两坛好酒去陪陪他。
“没什么,只是山上来了个讨厌的和尚。”韩露鸳淡淡开口,语气显得有些落寞。
“哦?来了个……”魏尘刚欲继续询问,韩露鸳便瞪起迷人的杏眼。
魏尘只好闭嘴,因为他已然想起自己与韩露鸳第一天相识的时候,她也是这般不愿提及自己为何讨厌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