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江湖该换代了!”
短短七个字,却在牧天野心中翻起了惊天巨浪。
都说魂殿的人都是一群疯子!暴徒!但谁又会想到他们能疯狂到如此地步?
“你们要覆灭所有名门正派!?”牧天野惊骇的看着琴霜,眼角的皱纹不自觉的颤抖着。
即便他这辈子经历了无数风浪,却从没有如此震惊过,颠覆中原,洗底重来,这得是多大的气魄?
“魂殿真的强大到可以和整个中原武林的正派之士抗衡的地步了?”
作为中原武林第一魔教,他们的实力也的确强横,但若是明目张胆的和整个武林为敌,怕是傻子也能猜到结果会如何。
琴霜不再开口,也不必再开口,这本来就不该是牧天野担心的事,他只需要去做事即可。
无风,无声,周围很安静,安静的让人不安。
牧天野心事重重,他并不认为对方在开玩笑,而堂堂魂殿的断肠公子也没必要和他开这样的玩笑。
月光在他眼里已不再柔和,反倒觉得有些刺目,在他眼里,这洁净的月光像是变得猩红,像是血,笼罩了整片大地的血。
琴霜静立于竹尖之上,眺望着远方,他在等着牧天野的回复。
牧天野只有苦笑,他能不答应吗?既然琴霜能如此直白的将计划告诉他,想必魂殿的人早已布好后招了。
“这片竹林外埋伏了多少人?”牧天野问道。
琴霜也不避讳,回首笑道:“一百零八人。”
“全是魂殿高手?”牧天野再问。
“全是一等一的好手。”琴霜道。
牧天野无可奈何的笑了笑,只是他那满是褶皱的脸配上他现在的表情,显得很是怪异。
“何时动手?”牧天野问道。
他没有选择的余地,琴霜也没有给他选择的机会,若是他不答应,他今晚绝对无法活着走出这片竹林,甚至整个牧家山庄都会遭殃。
琴霜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他似乎早已料到了这样一个结果,道:“到时我们自会通知你。”
说罢,他拂袖转身,准备离去。
“老朽还有一事不明。”牧天野冲着他的背影喊道。
“庄主想问的是萧四海吧?”琴霜回首看向牧天野,眼中露出早已看透一切的精光。
不等牧天野回答,他继续说道:“血脂香你可曾听说过?”
“世间三大奇毒之一的血脂香?”牧天野悚然动容。
“是的。”琴霜道。
“传闻血脂香无色无味,必须由鲜血为引,否则就是吃进体内也不会对人造成任何伤害?”牧天野问道。
“是的。”琴霜道。
“但若是出现一滴鲜血,空气中血脂香的毒性便会爆发,伴随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周围百米内的动物都会中毒!”牧天野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接着道:“这种毒着实可怕!”
“着实可怕。”琴霜的脸很是苍白,舔了舔嘴唇,道:“为了不让你那好师弟察觉到他已经中毒,我只用了平时不到百分之一的份量,但也足以影响到他出剑的速度和力度。”
“好计谋!”牧天野大笑,接着道:“如此计谋,如此奇毒,配上断肠公子的深厚的功力,恐怕只有世间最为精明的人才能躲过算计。”
牧天野开怀大笑,眼泪都笑出来了,他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他本不想笑的,却又忍不住。
他在笑什么?在笑谁?萧四海?琴霜?还是……自己?
“你认为你那师弟不够精明?”琴霜眉毛一挑,问道。
“当然不是,一个练成万剑诀的人又怎会不精明呢?只不过,一个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人,无论如何也精明不起来的。”牧天野道。
话毕,他不再开口,静眺远方,眉宇的皱纹更深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琴霜也不知何时飘然隐去,只留下风打竹叶的“唰唰”声。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牧家山庄外的五十余具尸体早已被清理干净,甚至连草地上都没有留下一丝血迹,牧家的下人做事一向干净利落。
那一场屠杀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不会有任何人知道,当然也不会有任何人提起,就像是大街上突然多出一个乞丐,也没有人会去关心。
地面很冰,街上很静。
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萧四海安静的趴在地上,微弱的热气从鼻孔飘出,寒气顺着地面侵蚀着他的身体。
一个流血过多,身受重伤的人,在这么寒冷的环境下,绝对活不过今晚。
但是,没有牧天野的命令,牧家人又怎么敢让萧四海死了呢?就像是包扎伤口那般,用的是最好的金疮药来止血,现在自然也不敢怠慢。
一条上好的蚕丝被,一碗冒着热气的浓汤。
被子很薄,却极为温暖,汤很浓,让人垂涎欲滴。
这两样东西,足够让一个身受重伤,饥寒交迫的人度过一个难熬的夜晚,牧家下人静悄悄的做完这些,街上就彻底安静了下来。
汤就摆在萧四海面前,稍一探头便可喝到,只不过,萧四海看都未曾看一眼,他并不是乞丐!若不是手脚筋俱断,无法动弹,他甚至连盖在身上的那条蚕丝被都想甩开。
他的眼神很空洞,黯然无神的看着墙角的一物。
碧血剑!
牧天野并没有收走碧血剑,反倒是放回了萧四海身边,他这样做倒更像是在羞辱萧四海。
昔日的用剑高手,看着自己的兵器在身前却无法握住,这本身就是一种折磨,一种羞辱!
碧血剑因萧四海才有了存在的意义,只不过这一次萧四海怕是要让它失望了,一个心死之人是用不了剑的,即便他手脚俱全也握不住剑。
此刻的碧血剑安静的躺在墙角,剑身像是失去了往日的锋芒,变得平平无奇,没有丝毫奇特之处。
剑还是那剑,人也还是那人,可魂已不在,那剑还是原来的剑,人还是原来的人吗?
夜深了,有雾,雾很大,遮住了萧四海的双眼,也淹没了他的身躯,谁都摆脱不了这场,只能任其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