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晋王朝,荆州,百花城,永安县。
衙门!
“冤枉啊,大人!”
凄厉绝望的叫声盖过了知县的宣判,压倒了公堂的肃穆,回荡在衙门四周,彻响在人们心底,向外传出,飘到某个不远处的角落……
角落里瘫坐着一个人,不,应该是一个乞丐,一身极不合身天蓝色长衫配上一头异于常人的短发显得无比怪异,衣服上斑斑点点满是污迹,然而主人对此好像并不在意,心安理得坐在一块青石板上,脸上胡子邋遢,神情木然,双眼浑浊,手里捧着一壶酒,有一口没一口喝着,看起来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
只是一个乞丐而已,没什么奇怪的。当然,也有可能是某个落榜书生,承受不了打击而一蹶不振,从此自暴自弃,也或许是某个望族子弟,逢家族大变,一路落魄,流浪至此。
像这样的人,在大晋王朝,到处都是。
就算是在这边陲小镇的永安县,面对这种人,老百姓也不会正眼看一眼。
由此自生自灭而已。
然而,当那声充满无尽凄厉与绝望的喊声传入这微小脏乱的角落时,一切都变了。
应该说角落里的人变了。
样子还是之前那副邋遢的样子,但是气质却有了翻天覆地的不同。
颓废的形象一扫而空,身上忽然散发出一股锋芒毕露的光芒,原本浑浊暗淡的眼神瞬间锐利,接着转为幽深,仿佛诉说着无尽的故事,让人忍不住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这个人保持着拿酒的姿势,一动不动坐在原地,眼神不断在幽深与迷离之间转换。
我是谁?
我叫甄离,是一名法医。
什么是法医?
为死人鸣冤屈、为活人开太平!
那一年,我被评以全校最优秀的学生负责毕业致辞,演讲台上,我说,我将以一生的追求与信念去寻找世间的公理和真相,不惧艰险,不畏强权!
那一年,我参与了我人生的第一个案件,一位身患绝症的高龄老人,每日忍受病痛的折磨,他的儿子不忍父亲活的这么痛苦,安排了一场意外的死亡。
如果没有我,那么一切都将会很完美,老人不用再每天承受病痛的折磨,儿子也不用为负担老人高昂的医药费而疲惫不堪,儿媳也不用为照顾老人吃喝拉撒整日埋怨。
是我破坏了这份完美,于是我被口诛笔伐,群众嫌我多管闲事,朋友认为我偏执成狂,同行视我洪水猛兽。
是的,我破坏了一个家庭,但是谋杀就是谋杀,就算有再高尚的理由与借口,难道就不是谋杀了?我不解,去问我的导师,去问那些社会阅历丰富的老人,结果却得不到答案。
又过了一些年,我成了别人眼中的怪人,有人劝我做事别太较真,有人骂我愚蠢无知,有人苦苦教导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是我始终记得,毕业典礼上我说的那句话。
慢慢的,曾经在学校最受欢迎的我成了最不受欢迎的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同学聚会名单上已经没有了我的名字,有人对我说,你的那些同学现在各个都混的风生水起,而你却还过着租房挤公交的生活。对此,我淡然一笑。
妻子提出离婚,我苦苦哀求,妻子毅然决然。
我对妻子说愿意用我的一切换女儿的抚养权,结果恍然发现,这些年来除了妻子和女儿,我既然一无所有。
现在,我真的一无所有。
时间一年一年过去,我依旧是孑然一身,也依旧一无所有,不同的是,开始有不少人对我感恩戴德,也有更多人恨我入骨。
这群该死的白痴,这个女孩明明是被人谋杀的,为什么鉴定结果是自杀,不行,我一定要为这个女孩讨回公道。
你们这是对我人格的践踏,钱?我不要钱,我要公理。
狭小,黑暗,抖动。
我很轻易的判断出我被关在一个箱子中,箱子在一辆中型卡车上,卡车在行驶,车速九十五码,根据我在脑海中构造的路线,车开往的目的应该是……海边!
海水慢慢侵没我的身体。
冰冷、窒息。
最后一丝念头,我问我自己,后悔吗?
不,我不后悔!
然后,一片黑暗!
“砰……”
酒瓶摔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惊醒了梦中的人。
乞丐眼眸清明,慢慢起身,一步一步走向衙门,拿起鼓棒,在公堂外围观百姓讶异目光的注视下,猛地击向鸣冤鼓。
咚、咚、咚、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