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青锋的眉头皱得更紧,愣在那里,苦苦回忆方才的每一个刹那。
他觉得是自己赢了,但味道却很不对。
苏真回到火堆旁,将剑插入了鞘中,端起碗筷向着冷青锋举了举。
“一起?”
他点点头,走了过来,刘巧连忙让出个位置。
苏真把自己的碗筷给了他,转脸便夺了定适的家什,气的她张嘴就想去咬苏真的手。
但苏真抠了抠鼻屎。
于是定适偃旗息鼓。
“我输了。”接过碗筷的冷青锋忽然张了口。
“比剑,你赢了。”苏真推开定适,笑着对冷青锋道。
冷青锋颌首,确实,他赢了,单比剑的话。
但这话怎么感觉怎么别扭?
冷青锋对自己的剑法很有信心,即便是顾海,单只比剑,他也能赢。
至少一年前是这样。
“顾海是?”
“我兄弟。”
怪不得说话时是那么熟悉的感觉,冷青锋不再问了,开始吃饭。
女人都喜欢亮闪闪的东西,比如钻石,比如黄金,比如璨如夜星的眼睛。
定适也是女人,而且心性活泼,宛如稚童,所以她也喜欢,并且控制不住自己。
悄悄地,她“摸”到了冷青锋的身旁,是在他眼皮底下摸过去的,手慢慢的伸向了他的那把剑。
她想看看这剑有多亮。
冷青锋专心对付着食物,定适不傻,她知道,这是允许她看。
剑出鞘了,夜色中,微有些暗沉的剑身吸着星光月华,一点也不亮,更不会闪闪发光。
定适立马就对剑失去了兴趣。
“你也是去帮顾大哥的吗?”
冷青锋沉吟片刻,点点头,伸手去盛汤饭,碗筷被定安接过。
“太好了。”定适很高兴的拍拍手,“帮顾大哥的人越来越多。”
冷青锋摇摇头,自定安手中接过了饭食:“还有,很多。”
“拦路的,也有很多。”苏真看了看冷青锋。
马蹄声,响了起来。
冷青锋吃的很快,在后路出现了第一匹健马第一道火光时,他已经放下了碗筷。
“我的事。”冷青锋站起了身,迎着他们走了上去。
他拔剑了,银光挥洒,人仰马翻。
白蕊红花,在夜空绽放。
……
冷青锋受了伤,但还死不了,定安慌慌张张的上前给他敷药,而苏真则对着刘巧笑了笑。
“摸一下。”刘巧对着尸体笑的很开心。
江湖,越发乱了,江湖路,越发难走。
各大镖局,纷纷歇业,通向大旗盟驻地的路上,只有两种人。
其余的人,都在看着,看谁能笑到最后。
冷青锋,蜷缩在健马身侧的背篓里,另一侧放着骨灰与杂物,定安牵着这匹马,不断喊着牛郜,让他别乱跑。
队伍,又多了一个人,还是个伤员,走得更慢,但刘巧一点都不急,他只希望这路,再长些,走得更慢些,来的人更多些。
“如花,翠芬,哥发了,真发了,高手不在乎银子,剩下的,都是我们的!”
七具尸体,横在了路上,打断了刘巧的欢喜与畅想。
道旁树荫下,有个凉亭,是送别用的,凉亭内,有三个白发老人,一个正吹竹箫,两位正在弈棋。
刘巧不认识他们,但他认识路上的一具尸体,准确的说,是那具尸体手中的奇门兵器。
玄榜一十五,飞索连江剑——路长风!
玄榜不似黄榜,黄榜不过是江湖新秀,而玄榜,是江湖高手。
玄榜十五,高手中的高手。
净月却认识那三名白头老翁,四十年前,他们都曾年轻过。
岁寒三友!
那一场大战,雪都变成了红色,江湖也都知道了他们的名声。
可他们不是隐居数十年了吗?这么大的年龄还能回得了江湖?还能再做那江湖的儿女?
吹竹箫的那人停了下来,脚下不见动作,轻飘飘的,已经飘到了道中央。
苏真看着他,方才那一手毫无烟火气的轻功,他很有兴趣。
“回吧,不要妄送性命。”
他对着苏真叹了口气,充满着悲天悯人的味道。
也许如今的江湖已经没有几个人记得他们,可路长风的尸体已经足以让许多人知难而退,不然,其余六人便是榜样。
他太自信了,如果一个路长风足以说明一切,那尸体怎么会有六具之多?
何况苏真根本不知道谁是路长风,他只知道倒在路上的那些人必然都是顾海的朋友。
腾空而起。
长枪如龙,百鸟躁空。
苍鸟群飞!
苏真甫一出手,惊的那人脸色一变,手上竹萧上点,身形飞退。
竹萧点到了枪头,立刻,寸寸炸裂开来,而长枪,依旧发着噪声跟着他的眉间。
“好俊的功夫。”
声未至,一枚棋子已经携着劲风奔向了苏真喉头。
回枪一拦,苏真虎口一麻。
好俊的暗器。
“多少年,我们没一齐出过手了?”
凉亭中的二人,缓缓走了出来,对方才和苏真动手的那人说:“老二,你老了。”
他笑着摆了摆手,一脸的褶子:“老了,这人情,怕是还不了喽。”
“也好,姓顾的有我年轻时样子。”
三人,站成了一排,气势连成一体,齐齐望着苏真。
苏真将长枪投了出去,直直插入道旁树干之中,枪尾颤颤,嗡嗡作响。
一伸手,远处挂在马背侧的青萍宝剑,挟着破空之声,到了他的掌间。
“好剑!”
三人齐齐赞一声,身形骤动,踏三星步,成三才位,抬掌便打,劲气横飞。
然掌风劲气,却根本连苏真的影子都未沾到。
可苏真的身形却又处处都是,满目间,空中尽是白色残影。
“着实好轻功。”一位白发老人由衷的叹了声,抬手间,三枚棋子已经成品字形打向了执旗的牛郜。
棋子被打落了,剑身拨打棋子的声音响的很清澈,三人六掌,齐齐打向了一处地方。
三枚棋子,只有在那里才能全部拨开。
果然,掌风打了个结实,苏真露出身形,一口鲜血喷在空中。
观战的冷青锋变了脸色,苏真轻功很好,好到比剑虽败却能逃过他的剑招。
可这时轻功再好好像也没了用,他强撑着想要爬起来帮忙却被定安按住。
他是独行的剑客,因为他知道,无论他的剑多么快,同伴,都会让他的剑慢下来。
慢下来,就是死!
至于定安,她只知道,冷青锋的身体,很差。
他或许还能拔一次剑,那一剑,虽绚烂,却会燃烧他的生命。
定安不想让任何一个相识的人死在她面前,她将目光投向了净月,可净月又能做什么呢?
她们都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