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人温和地笑道:“孩子,快过来坐。”岳凌答道:“是。”随即躬身坐下。老人说道:“孩子,很感谢你信守承诺,坚持了两天,方保得我观中弟子安全。”岳凌笑道:“老人家待我恩重如山,这一点小事何足挂齿。”老人说道:“适才我看了悟须大师的来信,你可知是为了何事?”岳凌道:“不太清楚,还请前辈示下。”老人说道:“我刚才看了信中内容,意思是天下英豪将要在明年三月齐聚在少室山,共商抗隋大计,这封信是为了邀我前去的。”岳凌急忙问道:“还有三个月,那也就是说雪山派届时也会参加了?”“那是必然,雪山派是中原第一大派,也是抗隋的主力,自然会来。”岳凌问道:“那老前辈有什么需要我做的?”那老人笑道:“没什么,届时你不去吗?”岳凌黯然道:“我现在是雪山派弃徒,又有何面目前去面见武林中各位前辈?”那老人微笑道:“定是有一些你想见又不敢见的人吧?”岳凌苦笑道:“见与不见,却也无妨,只希望他们都好。”那老人微笑道:“孩子,我给你讲个故事,希望这个故事能对你有所启发。”岳凌说道:“那就有劳前辈了。”
“我本名叫孟清冲,本是南诏大理人士,从小家里清贫、父母双亡,自己沿街乞讨为生。后来有一日,一位老人在街上遇见了我,他见我孤苦可怜,便收我为弟子。带我来到这玉龙雪山上的居所,当时这里还不是道观,他就是我的授业恩师吴怀谷。他虽已经逝世二十余载,但他在我心里,却是永远难以忘怀。”孟清冲说到此处,饶是他长期心如止水,却也难掩他内心的凄凉之情。
“我师父收我为徒时曾说,我们这一派叫做雪山派,这里是雪山派玉龙分坛,总坛在昆仑雪山之上。于是师父他老人家又对我说了雪山派的一些规矩,其中有一条确实让人难以接受。”岳凌接口道:“本派男女弟子之间不得有男女私情。”这话在三年前的岳凌看来确实没有什么,而现在他再想起这句话时,突然感到这是人世间最难以让人接受的规矩。
“我当时像你一样,年龄尚幼,不解其中深意,也不以为意。但后来的一件事,却打破了这其中的平静。在我十七岁那年,我与师父奉命前往昆仑雪山总坛议事。到了昆仑雪山,雪山派掌门人和他的女儿接待了我们,当时的雪山派掌门人名叫黄丘生,而他的女儿,就是现任雪山派掌门人黄露秋了。”岳凌听到此处,不由得暗暗称奇。
“你知道,这位黄丘生前辈可是当时武林中的一位泰斗,能与他见上一面真可谓是三生有幸了,只见他面色红润、眼目传神、身形矫健、英姿勃发,看起来实是一位大英雄、大豪杰。而他的女儿,也就是你们现在的黄掌教,当时还是个少不安事的如花似玉的姑娘。他那日来迎接我们时,我清晰的记得她穿着一件绿色花格子一般的衣服,那时她才刚刚十六岁,天真无邪,娇美无限,实是一位仙子一般的人物。”岳凌听到此处,不由得想起了江莹雪,心下又是一荡。
“由于这一次议事较长,于是我与师父便在这昆仑雪山上住了下来。期间我经常去找露秋练剑,我二人切磋雪山派的各路剑法,因为授业恩师不一样,所以武艺进度和学习顺序不同,因而我二人互相传授对方剑法,因而也渐渐地互相赏识起来。”他说道“露秋”那两个字时,眼光中充满了柔情,他甚至好像忘却了身旁还坐着一个岳凌,就仿佛自言自语一般随意。
“有一日,她带我来到砥砺峰上,说道:‘孟师哥,我……我最近心慌的厉害,我心里有很多话想……想对你说。’我自然答道:‘秋妹,你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出来吧,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为你做到。’她说道:‘孟师哥,你知道我心里很……很欢喜你,但是……但是我们雪山派的门规,你也是知道的,我们……我们……’我连忙打断她的话头,说道:‘秋妹,我发誓,此生此世我都不会负你,什么门规戒律,我通通不会管的,只要你我二人能够在一起。’她似乎面露喜色,但随即担忧道:‘可,我的父亲是不会同意的。’我补充道:‘我会跟他说的,实在不行,我陪你一起浪迹天涯,便也是了。’她随即微微一笑,头倚在我的肩上,说道:‘我真希望你我二人永远都像现在这样,那可是我人生最大的幸事呢!’我胸口一热,只感觉自己是那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当晚,我正在屋中休息,突然有一个雪山派弟子进到我屋里来说道:‘掌门要在议事厅见你!’我心下惶惑,便跟随着那人去了,刚到议事厅,就被两个雪山派弟子摁倒在地。只见厅上有两个人面色严肃地坐着,一个是黄掌门,另一个自然是我师父了。我连忙问道:‘师父,掌门,徒儿究竟做错了什么?以致于您二位如此对我。’我师父怒道:‘你这逆徒,触犯门规,却来问我。’我情知东窗事发,但为了露秋的名声,便想给他们来个抵死不认,谁知那位黄掌门说道:‘将那逆女给我带上来!’我心下大惊,回头一看,只见露秋她披头散发、满身血痕地被带了上来,显然是已经受过了酷刑,我连忙说道:‘掌门,此事与露秋全无关系,都是我一人有罪,要惩罚就惩罚我吧,不要如此对待于她。’黄掌教言道:‘你们二人的事情,我大致是知道的,过错在谁,也轮不到你来评说。如果你二人不是雪山派弟子,我自也不管此事,但既然有门规在此,你二人就得受罚!’这时只听露秋说道:‘此事与孟师哥无关,都是我勾引于他,却不能怪他,有什么惩罚我一力承担!’黄掌教大怒道:‘你这逆女,贱骨头,竟能说出如此不要脸的话来,拉下去痛打一百大板。这小子也打五十大板!’然后那天晚上,我二人就各受了大板之刑。”
“第二天早上,我师父跟黄掌门说道:‘掌门息怒,恕我管教无方,今日我便带他离开,还请掌门不要太过为难黄小姐。’黄掌门说道:‘那是自然,你回去要好生管教徒儿,切不能让我门中再出这等令人蒙羞之事!’我师父答道:‘是,谨遵掌教命令!’我那日便与师父匆匆的离开了昆仑雪山,此后将近十年,我再没有见过露秋之面。”
岳凌听到此处,兀自听得入神,又问道:“然后呢?”孟清冲喝了一口水,笑道:“别急,听我慢慢道来。”岳凌说道:“不好意思,打扰前辈了。”心里却在想:这位老前辈定力实是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讲这种故事时竟能不慌不忙、虚怀若谷,真是大智大勇、难能可贵。
“大约十年之后,我那时已经二十七岁,已经成为我师父的首席大弟子。你知道,雪山派的规矩是达到三十岁方可出师。”岳凌心道:难怪大哥今年二十三岁,已经成为雪山派的大弟子,不料却是这样。“我心里一直想着露秋,十年以来,矢志不渝,我以为自己只要再等三年,便已经出师,那样我再去向掌门人求亲,他当无不允之理。但世间之事变幻莫测,又焉能尽如人意?突然有一天,我师父收到了一封邀请信,上面写道:黄家大小姐将于近日举行婚礼,众雪山派门人立刻前来昆仑雪山道喜庆贺。我大吃一惊,内心之痛楚无以复加,但随即心中生出老大疑问,黄师妹才刚刚二十六岁,按理说还没有出师,何以这么早便能结婚?于是我便同师父以及同门师兄妹起身前往昆仑雪山参加婚礼。”
“到了昆仑山,只见四处张灯结彩,一片喜庆的气氛,可我却怎么也提不起兴致来,心中只怅然叹道:我与秋妹,终是没有缘分,十年长相别离,不知她是否还记着我这个人?”
“我们到的第二天,正是良辰吉日,场内座无虚席,我心里虽然愤郁难平,但是终究克制着自己,因为我心中希望露秋从此过上幸福美满的日子。后来等到新郎新娘拜天地时,你可以想象当时我的内心有多么难受,尽管露秋带着红盖头,但那婀娜的身形、纤细的双手,我又何尝不是熟悉至极?不过我当时看见那新郎玉树临风、英姿飒爽,心里倒是安定了几分,希望他能真心地对露秋好,便也成了。后来我才知道那新郎叫江风杰,出生于陕西高官安市一个武术世家,他的父亲江洪举,是当时的一位武林泰斗。也是在后来,我才知道黄掌门之所以把女儿嫁给江风杰,也是因为这位武林泰斗曾有恩于他。”
“这时,只听得露秋说道:‘杰哥,可否揭开我的盖头,让我见见众宾客。’你知道这个其实是不合规矩的,因为新娘在大婚当日是不见宾客的,红盖头只有送入洞房才能由新郎揭开。我看到黄掌门正要出言阻止,江风杰却挥了挥手,说道:‘好,听你的。’于是江风杰揭开了露秋的盖头,只见她过去舒展着的头发已被盘卷起来,容颜憔悴、脸色苍白,但青春靓丽却仍不减当年,此刻大概除了我,全场都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笑声,无不称赞新娘子容颜美丽。而露秋的眼神中却没有透露出一丝笑意,她的目光一直在人群中搜寻,终于,她的目光定格在我的身上,我的目光也正看向她,我二人对视良久,旁人却并不知情。她情知这般凝视不好,连忙将眼神避了开去,然后缓缓地说道:‘感谢各位来宾能来参加我和夫婿的婚礼,小女子在此谢过了。’言罢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她与婢女就进洞房去了。其实我何尝不知,那一次鞠躬,只表露出三个字:对不起。”
“后来在晚宴上,黄掌门宣布道:‘今日老衲要在婚宴上宣布一件事情,那就是老衲年岁已高,派中事务繁杂,实是无力经营,今日小女与江公子成亲,我今日便将掌门之位让给我的夫婿江风杰,并由我的女儿黄露秋辅佐,相信在他们的打理下,雪山派定会蒸蒸日上的!’众人都道:‘谨遵掌教命令!’”
“我那日内心烦躁,喝了几杯酒,然后到屋外去散步,那日下着大雪,天气很冷,但其实也是我内心万念俱灰的缘故。正当我在雪道上信步游走之时,身后有一个人走了过来,说道:‘孟师哥,你不该如此颓废,你这个样子,叫我于心何安?’我一转身,只看见露秋穿着一袭红色的嫁衣,站在我的身后。我言道:‘露秋……黄师妹,你这些年过得怎样?’露秋笑道:‘怎么?连称呼都改了?’我言道:‘黄师妹见笑了。’露秋说道:‘怎么?你不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吗?’我百思不得其解,于是说道:‘愿闻其详。’她言道:‘五年前,爹爹在陕西境内遭仇人追杀,势单力孤,眼见快要不行之时,是江洪举前辈救了我爹爹,并将他护送回到昆仑山。当时是江公子和江前辈二人将我爹爹送回来的,爹爹心下好生感激,这才与江前辈商议,说想要把我嫁给那位江公子。你知道,孟师哥,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我是绝不会同意这样一桩婚事的,尽管江公子有恩于我父亲,但是报恩的方式那么多,何以非要把我嫁给江公子呢?’我听得她这一番话,心下自然甚是感动,她这十三年终究是没有忘了我,也不枉我对她情深至此。她又问我道:‘孟师哥,如果你今日愿意带我走的话,可还有机会,如果你不敢这样做,或许……或许我们此生真的不可能了。’我这才明白,她不是来给我讲一个故事,而是想要与我私奔。但是我当时内心迷糊,虽然感动于她对我情深义重,却无法答应她的要求,她已经与江风杰成亲,我安能做出这种对不起众人的事情?再者,她与我亡命江湖,定要受苦受难,还要被世人所瞧不起,又怎能与她现在成为掌门夫人相提并论?于是我一时沉吟未答,露秋苦笑道:‘我原是知道你不敢的。这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罢了。’我只能说道:‘露秋,我不要求你能跟我在一起,只要你幸福快乐,便也是了。’露秋郁郁的说道:‘没有你,我就是做了那掌门夫人,又有什么兴致?’我正要再说点什么,只见到江风杰和黄丘生二人来到,江风杰厉声问道:‘秋妹,你在干什么?’露秋一时难以回答,我便抢先答道:‘风杰兄莫要误会,黄师妹是我的知交好友,我二人不过在此叙一些家长里短罢了。’江风杰冷笑道:‘有什么话不能在大厅里说,鬼鬼祟祟地躲在这里叙话,刚才揭盖头时我就察觉出不对了,没想到啊没想到!’我不由得大怒道:‘谁鬼鬼祟祟了?’‘谁鬼鬼祟祟谁自己心里清楚!’我那日心情本就郁郁,听他这般说法,早已勃然大怒,但害怕他对露秋不利,只得强压怒气说道:‘风杰兄,是小弟的不是,这厢给你赔礼了’江风杰说道:‘早就听说你是雪山派后一辈弟子中武艺出众之人,今日倒要领教领教!’言罢他便一掌打出,我便只能还招,当时我还使着昆仑雪山派的绝技‘凤舞昆仑掌’,这套掌法威力极强,不出三十回合,我就将那姓江的小子打倒在地,这时黄丘生看不下去了,也使出一套凤舞昆仑掌向我打来,当时的我哪里是他的对手?不出二十回合他便将我打倒在地,露秋连忙跑过来护在我身前,说道:‘爹,你这一次就饶过孟师哥吧,女儿以后一切都听你的,你不要……不要伤害他。’江风杰怒道:‘不帮自己丈夫,却帮别的男人说话!’黄丘生说道:‘江公子不要生气,是我对女儿管教不严,从小娇宠坏了。’这时我师父也已赶了过来,说道:‘掌门人,实在对不起,我徒儿又给您惹麻烦了。’黄丘生说道:‘从今日起,雪山派玉龙分坛正式取消,你们师徒二人从此也不再是我雪山派派内弟子了!’我师父百般苦求,那黄丘生终究也不肯让步,于是我师父也不再多说,对玉龙分坛来的弟子们说道:‘徒儿们,今日我玉龙分坛被掌门人取消番号,众弟子愿意留在昆仑山的,我绝不拦着,愿意和我们回玉龙雪山的,我们也举双手欢迎!’这些弟子早就把师父当作父亲一般孝敬,此时面临选择之际,竟无一人选择留在昆仑山。于是我与师父第二天早上便要起行,我知道露秋不会再来,也知道这一去再无复返之日,但那种期盼,却总归难以抹去。也就是从那一日起,雪山派分裂为两支:一支是昆仑雪山派,另一支是玉龙雪山派。”
“我们一帮人走到南山口时,只听得身后一人发出‘啧啧啧’的声音,我回头一看,那人正是江风杰,只见他脸上露出了得意的微笑,我们也不与他计较,正要离开,江风杰说道:‘你们以为这么轻易就能离开?现在我是掌门,孟清冲和吴怀谷可以滚蛋,但你们这些人一个也不准走!’我大怒道:‘江风杰,去与留都由我师父的弟子自己决定,你凭什么替我们玉龙雪山派拿主意?’江风杰笑道:‘你们真要跟着吴怀谷他们走吗?’众弟子当然一起答应,谁料江风杰拍了拍手,埋伏在山两侧的弓弩手和山道上的伏兵就出现了,我师父大怒道:‘你欺人太甚,我为雪山派尽心尽力之时,哪里有你这个毛头小子的事?’江风杰更不多话,说道:‘放箭,射死他们!’几百支箭便从山崖上射了下来,饶是众弟子身负武功,却也有数十人中箭或伤或亡,我师父大怒道:‘动手,跟他们拼了!’于是两派人马斗在一处,那一场战斗实是死伤无数。不幸的是,一名弓弩手对准了我师父,一箭向他射来,正射在他人中处,我见师父中箭,连忙奔到他身边,只见他气息衰微,已然是难挨得一时三刻了。”岳凌听到此处,不由得“啊”的一声。
“我连忙将师父扶起,哭着说道:‘师父,你老人家怎么样?’师父低声说道:‘孩子,玉龙雪山派以后就靠你了,我……我在我自己的房里放着一本掌法精要,是我多年心血之所得,你一定要学会它,来光大……光大我们玉龙雪山派。不要念我,不要报仇,人世间仇怨太多,恩恩怨怨,何时方了?你务必……务必要听我话。’我哭道:‘谨遵师父教诲,我一定光大玉龙雪山派!’师父又说道:‘快带众弟子离开这里,否则我派死伤必多,快……快走!’这一个‘走’字刚一说完,师傅就咽了气。”
“后来,我拼死之下才将众弟子和师父的遗体带回了玉龙雪山,然后宣布了师父遗命。但你知道,众弟子哪里能像师父那般虚怀若谷?他们坚持要为师父报仇,并且言道谁杀了江风杰和黄丘生,谁才有资本做玉龙雪山派的掌门人。我苦谏之下,众人却疑心我要篡夺掌门之位,其中我的二师弟最是对师父感情深厚,说道:‘如此大仇,岂能不报?大师哥你之所以踌躇,是为了那个叫黄露秋的女人吧?’我不由得大怒道:‘你胡说!这明明是师父的遗命,我又何尝不想为师父报仇?但师父遗命如此,我又有什么办法?’二师弟道:‘师父遗命?为什么单单只有你听到了?明明是你图谋不轨,却来冠冕堂皇地说是师父的遗命!’我悲愤已极,说道:‘那依你们看,又当如何?现在就杀上昆仑雪山吗?别忘了,昆仑雪山派还有各分坛的卫护,以我们现在的力量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必急在一时?’二师弟道:‘我们不需要倾巢出动,只需要出去一部分人,暗杀了黄丘生和江风杰便也是了。’我言道:‘如此行径,也太不够君子风范!’二师弟说道:‘跟卑鄙小人还讲君子风范?大师哥未免太迂腐了些吧!’然后二师弟说道:‘愿意和我去为师父报仇的举个手!’这时只见人群中没举起手的竟然一个也没有!二师弟道:‘大师哥,你就在家坐镇吧,放心,我不来争你这掌门之位!’我当时内心之煎熬,可想而知。”
“二师弟言罢便带着一干人前往昆仑山去报仇。却没想到,这正中了江风杰的下怀,他带人在去往昆仑山的必经之地屠龙坡埋伏,二师弟不察之下,带众人进入那屠龙坡的山坳之中,结果,敌军万箭齐发,本派弟子这才知道中了埋伏,想要往山谷外撤出,却没想到这屠龙坡周围草木众多,江风杰命人燃起了大火,我派弟子被包围在山谷里,眼见就是火焚之祸。”
“这时,我带了一队人马立刻赶到,但那山谷是决计进不去的,于是我便带人在敌军掩藏的地方放起火来,敌军阵脚大乱,然后我连忙带部分弟子冲入谷内去救人,这时只见二师弟身上中了数十支箭,已然难以救活。我连忙跑过去,言道:‘师弟,师弟!’二师弟艰难的说道:‘大师哥,是我错了,你一定要带这些兄弟冲出去,一定要光大咱们玉龙雪山派!一定要给咱们这些兄弟还有师父报仇!’我哭着答应道:‘一定,我一定做到!’紧接着二师弟便咽了气。”
“但现场局势不容我过度悲伤,敌人开始了疯狂反扑,他们又开始四处放火,想把我们烧死在谷内,也是天佑善人,那天正好天降大雨,将谷中燃起的火尽皆熄灭。然后我说道:‘众人听令,立刻撤出谷去!’于是我便以凤舞昆仑掌开路,带着众人冲出谷去。敌军还想要追击,于是我便让其他弟子先撤,自己单枪匹马地拦在路中央,然后面带微笑地看着追来的敌军,他们登时以为我设下了陷阱,于是连忙跑掉了。”
“回到玉龙雪山,我们给众人立了一块墓碑,我心里暗暗想着:总有一日,要为死去的兄弟们和师父报此血海深仇!后来我当上了玉龙雪山派的掌教,统领众兄弟招兵买马,玉龙雪山派曾经一度兵强马壮。过了大约三五年,我觉得时机已然成熟,便开始思考怎么对付江风杰和黄丘生。你知道,我师父给我留下的那套掌法精要,便是玉龙凌霄掌的掌法精要,我经过三五年的修习,武艺已经有所大成,那江风杰本就不是我的对手,但他老子江洪举却不是平庸之辈,再加上黄丘生的武功确实很高,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打败他,于是我开始筹划计策。我先派一干弟子潜入陕西江家,将他们家的所有人都赶了出来,然后一把火烧掉了他的府邸。我就是要以此方法,将江家的人从昆仑山上逼出来。”
“果然,两个月后,昆仑雪山派兴师到我玉龙雪山来问罪,是江风杰和他老子江洪举亲自带兵。我命手下士兵在玉龙雪山山口安营扎寨,坚守不出。自己亲带一队人马绕过这波敌军,直接攻打昆仑山。来到昆仑山上,发现昆仑山上人马已经倾巢出动,只剩下了一些老弱妇孺,但我却忘记了约束手下,以至于他们对山上的老弱妇孺展开了一场大屠杀!”岳凌听到此处,不由得再一次“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我当时一直在四处寻找黄丘生的下落,最后在大厅当中竟然看到了那黄丘生的灵位,我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怀疑,这时只听得一个女子声音说道:‘这一回可算了了你一桩心愿吧!’我转身一看,只见一个女子领着一个男孩站在我的面前,那女子,自然是露秋了,那小男孩应该是他的儿子。我心想既然黄丘生身死,所有仇怨一笔勾销,于是淡然说道:‘你父亲当年虽害的我派死伤惨重,但他既已身死,我也不再与他计较,你还好吧?’露秋冷冷地说道:‘我过得好不好,与你何干?你如果想要杀我和我的孩子,这就动手吧!’我大吃一惊,说道:‘你何出此言?’露秋悲愤地说道:‘你杀了我爹爹,又将雪山派一干老弱妇孺全部杀害,如果你还要杀我,我自然是前来受死了!’我大吃一惊,问道:‘什么?你爹爹怎么会是我害死的?我又几时杀害雪山派的老弱妇孺了?’露秋冷冷地说道:‘你自己出去看看!’我连忙到外面去察看,只见昆仑雪山派的一干老弱妇孺全部倒在了血泊之中。我大怒道:‘谁让你们这么做的?我们只是来找昆仑雪山派讨个说法的,如此滥杀无辜,与禽兽何异?’只见众将士都低下了头,我连忙向露秋说道:‘这都怪我管理手下不严,你要怪就怪我吧,但你父亲真的不是我杀的!’露秋说道:‘你不必在这里假惺惺的做好人,你今天若不杀了我,将来我一定会杀掉你给我父亲报仇的!’我那时凄凉无比,言道:‘既然如此,你就杀了我给你父亲报仇吧!众将士听令,即便我今日命丧这位小姐剑下,也不准对这位小姐有丝毫的不敬或伤害。露秋,你动手吧!’说着我便将手里的剑递了过去。露秋接过剑,指在我的咽喉之上,却迟迟没有动手。她那时眼眶都红了,想来内心煎熬无比,但她终于将手中的剑抛在了地上,微微说道:‘你走!我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你!’我再无什么言语好说,于是只得说道:‘收兵!’然后我们向玉龙雪山撤回。这其实也是围魏救赵之计,我们在半路之上设下埋伏,打了江风杰和江洪举一个措手不及,这一次大捷,削弱了昆仑山的实力,昆仑玉龙两山变得实力相当。后来听说露秋和江风杰关系闹僵了,却也不知为了何事,然后露秋便做了昆仑雪山派掌门,自从露秋做了掌门以后,两山几十年来再无战事。而我也因为内心愧疚,加之已看淡红尘,终于将玉龙雪山派掌门之位交给了我三师弟,他是众人之中辈分最大的,玉龙雪山派就这样慢慢传承下来。如今玉龙雪山派在玉龙雪山以西五里的狮子岭驻扎,而我在山上开设道观,专门欢迎那些愿意学道的人来此学习,也就是你现在看到的道观了!”
孟清冲讲完这一番故事后,说道:“凌儿,我告诉你这个故事,其实也是希望你能明白,人世间有一些事不可强求,是你的终归是你的,不是你的你终究得不到,莫要对‘缘’这一字过于看不透。但是,也不是说就什么都不追求,而是自身做到不错过,而对于结果则莫要强求。还有,人世间的误会也是颇多,在所难免,也不必感到悲伤,真相终会大白,而且就算不大白,生活也依然要继续,只要你愿意虚怀若谷,什么时候都是可以的!”岳凌听了此话,点了点头。
孟清冲又问道:“那明年三月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少室山参加抗隋商议大会?”岳凌说道:“容晚辈回去想一想,明早一定给您一个完满的答复。”孟清冲笑道:“原该如此。”
第二天早上,孟清冲刚刚起床,陆青突然惶急得跑了进来,说道:“师父,岳兄弟他……他走了。”孟清冲说道:“不要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明白。”陆青说道:“今早我到岳兄弟的房间去请安,谁知屋内竟然没人,只有桌上有这样一封信,您快看一看吧。”孟清冲拿过信来,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到:
“前辈救命之恩、授予武功之德,岳凌此生万死难报,但我乃雪山派弃徒,实无颜面前往少室山商议抗隋大计,我此番不辞而别,乃是为了去查明敌人嫁祸于我的真实目的,以期粉碎敌人的阴谋,重归雪山一派。前辈也说过,有些事情错过便不能够再来挽回,晚辈此番回转昆仑雪山,定会加倍努力重建奇缘。若届时有幸,一定前往少室山一睹各位前辈尊荣。后生岳凌谨奉。”
孟清冲不由得叹道:“世间之事,唯有经历,方解其中味道,凌儿去矣!”陆青在旁看着师父,却想不出师父此言究竟是什么意思。
却说岳凌一人一骑,独自在山路中前行,他此番离开玉龙雪山,其实自己内心也是老大茫然,毕竟一切毫无头绪,而且敌人力量强大,自己万万不是敌人的对手。但他却也不想打扰孟清冲清修,因而写了一封信不辞而别。
不一会儿,他就走到了一条极为狭窄的山路之上,一面是陡峭异常的绝壁,另一面就是深不可测的悬崖。就在这时,他发现自己前方出现了一人一骑,那人蒙着面,挡在路中央,很明显是冲着岳凌而来。那人弯弓搭箭向岳凌射来,岳凌公然不惧,一记“鼎湖龙去”平平拍出,这一掌不仅将射来的箭击飞,也将那蒙面人打下马来。
突然,山崖之上出现了一大批蒙面人,他们居高临下地向下射箭,岳凌拔出凌云剑,左拦右挡,但他纵使英勇,却也挡不住这万箭齐发,不一会儿,他的左胳膊上和右肩膀上都中了箭。他想赶快骑马离开这里,但那马刚跑出两步,地面上出现了绊马索,岳凌立时翻身下马,就在这时,地下钻出了四个黑衣人,都挥刀向岳凌砍来,岳凌身子从马上坠下,身在半空,情急之下向地面猛击一掌,身子向上纵跃,这才躲开了那四个人的尖刀。岳凌拿出凌云剑,与那四人斗在一处,他越斗越是心惊:怎么这四人的武功如此之高?那四人结成了一个阵法,将岳凌向悬崖的一侧逼去,岳凌心道:看来今日要栽在这里了。于是他决心背水一战,在使剑时运足了内力,他奋力向前一削,只听得咔嚓几声响,那四个蒙面人手中的钢刀尽皆折断。
岳凌这才意识到,自己适才在危机关头用上了木易峰云的雷霆剑法,这一路剑法招式简单,但内力之强却是让人退无可退、避无可避。适才情况危急,岳凌再无闲暇使出紫衫剑法或是芙玉剑法那类招式巧妙的剑法,这雷霆剑法在危机关头却是派上了用场,这也正符合了木易峰云当年研究出这一套剑法时的心境和要旨了。。
那四人见钢刀折断,心下大骇,于是都猱身而上,岳凌便收起凌云剑,使出玉龙凌霄掌与之相抗。那四人武艺虽高,但这玉龙凌霄掌何等厉害,岳凌与这四人竟一时斗了个难分胜败。
正当四人都在酣战之时,突然有一支箭射在了岳凌左肩之上,他本来正在使用“龙驭上宾”这一招,本来这一招理应是左肩上抬,但他此时突然失去力气,这一掌便没有打全,这一来被那四人找到了破绽,其中一人一拳打在岳凌胸口,岳凌立时向后摔跌出去,这一摔就摔到了悬崖边上。高手过招,原是不能相差分毫,这一拳力道甚大,岳凌登时口喷鲜血,他骂道:“你们这群狗娘养的,竟然……竟然背后偷袭!”那四人也不跟他多说,向他逼近过来,其中一人又向他一拳打来,岳凌眼疾手快,虽是重伤之下,但仍然迅速地使出一招“龙门点额”,将那人脚下一绊,再用手向旁边一带,那人便直直地向崖下摔去。那三人见同伴身死,一起攻了上来,岳凌笑道:“岳某纵然不肖,也不死在你们这些连脸都不敢露出来的宵小之徒!”于是他直直地向山崖下跃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