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白小贝又问:“是实验室里发生什么事了吗,不会是病毒泄漏了吧。”
檀羡焦灼地往后看着,三十多公里,就算是实验室自爆,那他们也肯定在安全范围内了,但实验室外的大道上停着的两辆车就不一定了。
他们太近了,肯定会被波及到。
越知水冷声道:“你猜对了一半,现在你们赶紧上车,离实验室越远越好,想办法出城,千万别和厂区的人硬碰,实验室可能会自爆。”
她话音落下之后,那边悄然无声。
“自爆?”白小贝惊道。
大概过了三秒,白小贝才回过神一般说:“我们现在马上走,快!”
她话音刚落,细碎的枪声忽然从手环里传出来。
有人在很远的地方大声喊道:“有人过来了!”
子弹出膛的声音剧烈作响着,隔着手环,越知水都能感受到枪/支震动的感觉。
白小贝扬声喊道:“上车,越姐让所有人上车,别和他们杠上,马上走!”
“恐怕走不了!”远处有人扯着嗓子喊。
“他们多少人?”白小贝着急问道。
“不知道!”
“上车啊,还愣着干什么!”
随后是手环被磕磕碰碰的杂音,伴随着杂乱而迅猛的弹/药声,以及大家疯狂的叫喊。
越知水眉头紧拧着:“小贝!”
可通话已经结束了,白小贝已经退出了手环的通讯频道。
从窗外刮进来的风狂啸不已,但檀羡听得一清二楚,那子弹出膛的声音她已经再熟悉不过。
“怎么了。”她回过头连忙说道。
“厂区的人可能找过去了。”越知水没敢放慢车速,也不能回头。
他们如果回头,那预计的损失会更大。
“逃吧。”越知水踩下油门,拉近了和前车的距离,声音凛冽如高山上的冰雪融水,“抓紧时间逃。”
檀羡满脑子空白,如果厂区的人去得不多,他们的胜算应该很大,但是,她估不准实验室到底会不会自爆。
她抬手按了按额角,总觉得窗外刮进来的风凉得很。
梁蛰过了好一会才艰难开口:“林教授的儿子,还有你们的其他队友,他们还在实验室外面吗。”
“是。”越知水冷冷应了一声。
梁蛰顿时闭紧了嘴,没有再说话。
檀羡放松的神经又紧紧绷起,一颗心又悬到了嗓子眼上。
隧道里没有被阳光直射,气温比地表要冷上很多。
但也许是兽形的缘故,即便是在零下的夜里,檀羡也不会觉得太冷。
后座上,小实仍然睁着眼睛,虽然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但像是精力十分充沛一般,仍目不转睛地朝外边看着。
而梁蛰则抱紧了肩膀,寒冷、困倦和饥饿正在剥夺他的意识。
可惜他们手里没有任何的食物,檀羡左右找了许久,也找不到一瓶水。
她故作冷静地说:“等出了隧道,得去周边搜一搜,找点吃的。”
越知水颔首道:“嗯,现在只能先忍一忍了。”
檀羡转头朝她看了过去,欲言又止。
可越知水专心看着面前的路,也没空斜她一眼,只隐隐觉得有目光停留在自己的身上。
过了一会,檀羡又朝后视镜看了一眼,只见梁蛰哆嗦得更厉害了,她于心不忍,对越知水说:“能不能麻烦你也忍一忍。”
“忍什么?”越知水不解道。
“别随便散发你的信息素,让情绪保持稳定,我要关窗了。”檀羡把字音一个个从唇齿间挤了出来。
她咬牙切齿地说完,脑海里不由得蹦出了一个画面。
同导师所带的女生常常趁着有空就端着手机看剧,她在一旁整理资料,对方就关小了手机的外放声音,津津有味地看起剧来。
她隐隐记得,对方所看的剧里面,有个男人气急败坏地威胁道:“别随意散发你那该死的魅力。”
檀羡陡然回神,竟觉得自己刚说的话和那剧里的男人有七分像。
像到令人尴尬,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不出意外,耳朵热得很,指不定又红起来了。
意识到这一点,檀羡猛地扭过头,索性不去看一旁那握着方向盘的人。
越知水愣了一下,面色不变地说:“行,我稳住,你关。”
檀羡心想,你倒是稳住了,我好像不太稳了。
在将车窗关上之后,梁蛰的状态果真好了不少。
车沿着看不到头的隧道往前开着,这工程大到着实骇人。
一个小时候过去。
在车辆驶出隧道的那一刻,入目是崇山峻岭,周围荒芜一片,整个山坡像是寸草不生一般,地下环着山的河流已经干涸破裂到如同龟甲。
车沿着山路往上攀爬着,最后在略显平坦的山顶停了下来。
檀羡没有下车,只是探出头往回看了一眼,只见那被山坡遮挡住的洞口露出了丁点漆黑的拱门,像是黑暗之物在窥视人间。
外面的天色仍旧大亮,但阳光已经没有那么猛辣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白天似乎真的越来越短了。
越知水打开了车门,反向定位了白小贝等人的位置,那幽蓝的光汇聚成的地图上,象征白小贝等人的红点正在快速移动着。
她松了一口气,定位在移动也就意味着——
他们没有出事。
然而她发送通话请求的时候,那边仍旧毫无反应。
周绪和阿石也跟着下了车,一个个已是一副筋疲力尽的样子。
周绪原本把手掌拢在了嘴前,想冲着对面的山大喊一声,声音还没到喉咙,他硬是忍不住,摆摆手说:“算了不喊了,一会引来异化人就完蛋了。”
阿石笑了一下,神情终于轻松了些许。
车上,檀羡调整着车里冷气的温度,依旧觉得耳廓热得很,她朝越知水的方向斜了一眼,心说幸好越知水出去了,否则她肯定得顶着阳光站到外边去。
这契合度怎么也不算是命运的安排,顶多能称得上是命运的捉弄。
檀羡抬手掩住了额头,不由得想,越知水所受到的影响,是不是与她一样。
这么一想,她脑海里忍不住浮现出越知水眼下那颗红色的小痣,还有在实验室里时,越知水抿着手指上的刀伤时的模样。
明明对方冷漠得像是对什么都不屑一顾,可偏偏让她忍不住回想。
她啧了一声,索性别开头,生怕一不小心,越知水的身影就闯入她的视线之中。
小实在后座上左右扒拉着,对什么东西都好奇得很,所幸开车的时候车门锁上了,否则以她这动手动脚的模样,非得把自己甩出车门不可。
梁蛰仍旧睁着眼,他困倦不看,却还在硬撑着。
檀羡看不过眼了,她虽然不想看着那异化人,但也不想看着活生生一个人困死在自己面前。
“梁老师,您睡吧。”她抱起肩膀往后看去。
梁蛰沉重的眼皮忍不住往下耷,他用力地睁着眼睛,摆手说:“我要是睡了,她……”
没等他把话说完,檀羡说道:“我来看。”
梁蛰怔住了,缓缓摇了一下头。
“我保证你睡醒之后,她还是完好的。”檀羡不紧不慢地说。
梁蛰这才稍稍让步,“那我……”
他吞咽了一下,小心翼翼说:“那我睡一会。”
檀羡眼眸一转,眸光落在了小实身上。
没想到那异化人也抱起了胳膊,学着她的动作靠在了座椅上。
小实惊叹了一声,眼里露出讶异。
出来这么久,这异化人的脸上常常面无表情,即便是再好奇,眼里也仅仅出现些许震惊。可在舒服地靠在座椅上时,她忽然提起了唇角,竟然笑了。
檀羡摆正了身,抬眼看着中央后视镜,只见梁蛰终于闭上了眼,但他没有睡着,脖颈上的筋还因为紧张而在拉扯着。
“梁老师,既然你有出来的办法,为什么不干脆早早就释放病毒,好让实验室自动开启最高防御系统,等到主竖井的道路打开,你不就能开上车出来了么。”檀羡问道。
如果早点出来,也不必在实验室里饿成这个模样了。
梁蛰闭着眼说:“我就算能出来,又能活多久,外面的生存环境太恶劣了。”
他沉默了一会,又说:“我试图联系过林可孺,可是失败了,他的通讯设备总提示说,他在服务区外。”
檀羡皱起眉,侧头朝中控看了过去,试图将电台调试出来,可惜却调不到军方对外的频道。
上回在车上时,她确实听到主持人提及了林可孺的名字,如果林可孺是被军方接走了,那怎么也不可能在服务区外。
她想了想,也许林可孺的通讯设备不知道落在哪里去了。
梁蛰捂住了脸,双眼困倦地闭着,“在实验室被迫关闭之后,留守的军方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我们的实验暂停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叹了一声,虚弱地说道:“所有人都不能离开实验室,实验室里根本没有充足的食物和饮用水,后来军方的人撤走,我们才反应过来,外面可能已经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们把你们关在实验室里面?”檀羡皱眉。
“虽然我们离开的方式有很多,但所有的器械和研究资料都在里面,我们不可能放弃这么多年的努力。”梁蛰那紧闭的眼里缓缓淌出泪来。
“厂区的人是什么时候去找你们的?”檀羡依旧在调试着频道。
中控的屏幕上,海蓝色的界面上一个个频道在跳动着,但无一例外,从喇叭里传出来全是电流噪音。
檀羡隐隐觉得不对劲,她所调试的频道根本没有问题,数字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可雪花电流声却异常刺耳。
“就在军方的人撤退之后,我们尝试联系安全站,但没有提到回应,驻守安全站的人似乎也已经撤退了。”梁蛰用手背擦了一下脸,接着又说:“我们起初还没有防备的意识,直到那些人找过来,用人命做威胁,我们不得不把所提炼的信息素交了出去。”
他的嗓音本就干哑得厉害,一时间又说了太多的话,忍不住干咳了起来。
喉咙里像是有刮板在摩擦着,说出口的声音沙哑无比。
梁蛰猛咳了几声,使劲地吞咽着,说道:“那时实验室里的部分人员已经出现了异化的症状,只是异化和正常异变的表现非常相像,一时间很难区别开来,在那些人走了之后,实验室里也发生了小范围的异化爆发。”
“厂区那些人,他们只来过一次吗。”檀羡弯着腰,继续调试着频道,可喇叭里传出来的噪音却越发的尖锐刺耳。
小实面无表情地捂住了耳朵,她缓缓张开嘴,竟开始模仿起喇叭传出来的电流音。
檀羡索性把收音功能关闭了,她实在不想听这异化人一路哑着嗓子滋滋滋的声音。
梁蛰摇头:“在他们拿走了信息素之后,我们关闭了实验室的所有的门。后来他们又来了一次,有人提议打开门让他们进来,在他们来了之后,我们启动了螺旋桨。”
他哽咽了一下,“将他们和我们异化的同伴一起,卷了进去。”
檀羡怔住了,她眼前仍能浮现出那螺旋桨的样子,也能想象到数人被卷入其中的血腥残忍。
“我们没有办法。”梁蛰无力地靠着,整个人虚弱得像是要化成水一样。
越知水站在车头前,将身上的枪和刀放在了车前盖上,仔细检查着枪械的状态。
在检查完后,她把东西又收了起来,朝周绪等人的方向走了过去。
周绪一言不发地站着,似乎还没有缓过来。
越知水敲了敲车窗,车窗降下之后,里边露出了郑希苍白的脸。
“还撑得住吗。”她问道。
郑希点了一下头,平静回答:“没问题。”
越知水微微颔首,回头喊道:“再歇一会就走了。”
十分钟过后,车辆朝山底下驶去,进入了一个连异化人都少之又少的村庄。
放养的牛羊和鸡都半死不活的,庄稼已经完全干旱了,井里面也打不出水来。
车停在村子里,郑希、梁蛰和小实留在了车上,这三个里面,一个伤得动不了,一个饿得动不了,还有一个压根没怎么学会走路。
檀羡抱着枪朝废弃的小商店走去,那商店的门没有关紧,打开了一条细小的缝隙。
她隐隐听见点嘎吱嘎吱的声音,像是竹藤摇椅在摇动的声音。
在走近之后,那声音依旧没有停。
檀羡心中警铃大作,难不成这村子里还有活着的正常人?
她猛的踹开了门,只见一个长了腮,脸上满是黑色鳞片的异化人正蹲在地上,在啃一个已经看不见面容的头颅。
那异化人呆滞了一下,在抬头时手里血淋淋的脑袋咚一声掉在了地上。
檀羡开了枪,子弹飞快地从枪管里泻出,在异化人的头顶上打出了数个血孔。
那异化人连还手的机会也没有,后仰着倒在了地上。
她放下了手,从小商店狭窄的门挤了进去,两边堆高的箱子遮挡住了她的视线。
里边静悄悄一片,充斥着一股霉味,空气中的尘埃在光里漂浮着。
数个货架隔得非常近,架子上的东西还有不少,或许是因为这村子比较小的缘故,与外界的消息并不互通,连囤货的人也少之又少。
她挤进货架间的走道里,随手拿了个篮子,将看得上眼的食物一股脑地装进去。
士力架、夹心饼干、奶糖、牛奶和矿泉水。
刚要走的时候,忽然看见了一罐巧克力豆,就唯一一罐,孤零零地摆在角落里。
她忍不住拿了起来,却没往篮子里放,而是揣到了裤子的口袋里。
原本就不怎么宽松的裤子顿时鼓起来一块,明显藏了东西。
走出商店的时候,她扬声喊道:“快来这边搬东西。”
越知水闻声走了过去,只见檀羡拎着一个装满了东西的篮子站在小商店门口,活像是叫卖商品的村花。
只是檀羡漂亮是漂亮,可脸上没有半点叫卖该有的热情,反倒还警惕得不得了。
她的五指紧紧抓着塑料篮子,往旁偏了一步,将进商店的门让了出来。
越知水看了一眼她鼓起来的口袋,问道:“藏了什么?”
檀羡没说话,冷着脸努了努嘴,示意她赶紧进去。
越知水垂头又看向她臂弯间挽着的篮子,微微扬眉。
“给孩子的。”檀羡面不改色地说,努力划清和零食之间的界限。
“哦。”越知水半信半疑地应了一声。
檀羡下颌一抬,无声地催促着。
越知水进了商店,只见垒高的数个箱子除了泡面、面包就是牛奶和水,她惊愕地看着,尝试搬起脚边一个箱子。
沉甸甸的。
在用刀划开封箱的胶带之后,里面整齐排列的面包这才见了光。
她惊愕地喊起周绪和阿石的名字,几个人一齐把商店里的箱子往车的后尾箱搬。
梁蛰这才吃上了东西,他慢慢咀嚼着来之不易的食物,颤着手拧了许久也拧不开瓶盖。
坐在边上的小实模仿着他的动作,轻而易举就将瓶盖拧开了。
梁蛰愣了一下,伸手将她手里的矿泉水接了过来,一边道:“谢谢。”
小实面无表情地重复:“谢谢。”
夜里,气温骤降,所有人挤在了一座平房里,周绪和阿石在所谓的客厅里躺着,而其余人则在里屋。
周绪在外边唱着hiphop,阿石的鼓掌声响亮得像是要冲破屋顶一样。
在唱完之后,周绪忽然又难过起来了,“越姐,能联系上小贝他们了吗。”
越知水在里屋坐着,但并不妨碍她听到周绪的声音,她看着没什么反应的手环,摇头说:“不能。”
周绪叹了一声,沮丧地抓了抓脑袋。
郑希还算乐观,沉声说:“睡吧,睡醒也许就能联系上了。”
檀羡困得不得了,躺下的时候忽然被口袋里藏着东西给磕到了,她这才想起那一罐巧克力豆。
她缓缓将巧克力豆拿了出来,罐子里的豆子撞在一起哗地响了一下。
在拆开封条后,她捏起一颗放进了嘴里,但没敢嚼出声,毕竟越知水离她太近了。
她正想吃第二颗的时候,远处忽然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越知水的声音冷不丁响起,“在偷吃什么。”
檀羡没说话,警惕地朝越知水的方向睨了过去。
“藏得这么严实,还怕我从你嘴里抢吃的不成?”越知水带着困意的声音显得有些含糊不清。
檀羡愣了一下,这话怎么听着这么怪,她压低了声音说:“你倒是来抢啊。”
“说什么给孩子的,那个孩子怕就是你吧。”越知水饱含困意的嗓音沙沙的,停顿了一下又说:“不分我吗,当作是封口费,我保准不说出去。”
“不分,我得给孩子留点。”檀羡合上了巧克力豆的盖子,从木板床上爬了起来。
“去哪呢。”越知水的眼眸在黑暗中微微莹着兽类的光,像是在虎视眈眈地盯着猎物一般。
“刷牙。”檀羡睨着她说。
越知水愣了一下,“大晚上非得偷吃,还非得去刷牙?”
外边躺着的周绪还没睡着,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什么嘴,什么偷吃,谁吃谁嘴?”
作者有话要说:=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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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章
檀羡捧着巧克力豆的罐子从周绪的旁边路过, 状似无意地踢了沙发腿一脚。
周绪登时清醒了,他坐起来摸了摸头,看着檀羡不紧不慢地走过, 疑惑道:“学姐这么晚去哪啊。”
“刷牙。”檀羡连声音都带着寒意。
有那么一瞬间, 周绪觉得在他身边经过的不是他学姐,而是越姐。
小村庄远在城区之外,在崇山峻岭之间,仿佛是个寂静的世外桃源。
可惜即使是远离城区也没能幸免于难,异变的发生太过随机,只要是在这片土地之上,谁都有可能获得命运的嘉奖, 也有可能永远陷入黑暗之中,成为一个没有理智的异化人,不能苏醒。
檀羡又把巧克力豆塞进了口袋里, 把她白天囤在车上的牙刷找了出来。
杯子和牙膏都是崭新的, 拆开沾满了灰的外包装之后,里面干净得不得了。
她坐在车上挤了牙膏, 细细地嗅了一下, 除了牙膏味以外, 她连丁点橙花的香气也闻不到。
虽然知道信息素的浓淡程度和本人情绪有关,但是她现在还是弄不清楚,究竟要怎么样的情绪才会让信息素发散出来。
这对于她对信息素的控制来说,至关重要。
这村庄太过偏僻的, 即便是尸潮来袭, 也不一定影响得到这里。翻山越岭的,即使异化人再感受不到疲惫,腿也该走断了。
檀羡仔细回忆着梁蛰说过的话, 忽然猜到了尸潮来袭的原因。
如果异化人真的能被信息素吸引的话,城市无疑是信息素浓度最高的地方,城市里或多或少会躲着些逃命的人。
如果他们的异变程度不低,那信息素就成为了异化人们前行的路标。
车窗忽然“笃、笃”地响了两下。
檀羡转过头,只见越知水站在车门外,一副疲倦的样子。
那数日里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惕的人,如今一副慵懒疲乏的模样,唯独神情还是冷冷淡淡的。
檀羡降下车窗,咬着牙刷将矿泉水瓶的瓶盖打开了。
“边刷牙边喝水?”越知水的眉没再紧皱着,身上的锋芒猝然退去,柔和得就像冰冷的月光。
檀羡索性打开了车门,提着矿泉水往边上走,在把嘴里的牙刷拿出来之后,含了一口矿泉水开始漱口。
等到她弯着腰把嘴里那混着牙膏泡沫的水吐出来的时候,越知水才不紧不慢开口:“你知道你这种行为叫什么吗。”
檀羡睨了她一眼,在漱干净之后,才说:“车上还好四箱水,你也可以刷牙。”
越知水沉默了下来,隐隐觉得这行为出现在檀羡的身上,竟然合理得不得了。
在逃命时还这么讲究的人,也许也只有站在她面前的这一个。
越知水打量着檀羡的面色,忽然道:“前几天,你似乎困得站着都能睡着。”
檀羡愣了一下,点点头:“确实。”
“现在不困了?”越知水问道。
檀羡转身往车上走,她这才感到有些意外,这么大半夜的她竟然还能保持清醒,实在难得。
在把牙具放好之后,她困惑地说:“你这么一说,我才发觉我似乎没那么困了。”
越知水淡然说:“也许是异变的症状过去了。”
檀羡转动着手腕,试了试自己的筋骨,皱眉说:“可我不觉得有哪里发生了变化。”
越知水沉默了好一会,就站在车门边上沉思着。
或许真的是兽形的缘故,她总是能在无形中给周边的人一种窒息的压迫感。
檀羡坐在车里,朝她睨了过去。
月光下,越知水眼下的红痣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她周身气质冰冷,却不让人觉得有疏远的距离感,反倒给人一种不容侵犯的冷艳。
那面容艳是真的艳,只是太冷了些。
檀羡心跳加快,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对方信息素的影响,心神驰荡了起来,整个人也有些昏昏沉沉,但内心的渴求却越来越强烈——
想抓住点什么。
抓在手里,就不会松开。
越知水眼眸微抬,本该是漆黑的眼眸竟泛着些许异样的蓝光。
那眼睛的光彩和她兽形时的极其相像,冷酷到会让人不由自主地臣服。
但檀羡不想示弱、也不想臣服。
对于越知水的兽形所带来的干扰,她所受到的影响似乎比其他人的要小,并且要小上许多。
檀羡的神志在一瞬间几乎陷入了一种浑噩的境地,心想,难不成是契合度的原因?
在她走神的那一瞬,橙花的香味顿时如炸开的烟/雾/弹一样,猝然间迷乱越知水的双眼。
明明檀羡坐在车里,可周身却像是笼着月光一般,白得就像是能发光。
越知水把手搭在了车身的金属材质上,缓缓倾身往前,越发浓郁的花香另她不由自主地想去采撷面前和月亮一样白的人。
屋里忽然传出小实的叫喊声,明显是受到了刺激,正扯着嗓子使劲地叫喊着。
尚还稚嫩的喉咙发出的喊叫声尖锐无比,令人听着耳膜发疼。
咚一声骤响,似乎是木板床被狠狠砸了一下。
檀羡和越知水同时回过神,面面相觑着,越知水倒是能保持着冷淡的神情,可檀羡却猝然红了脸。
她现在已经分不清越知水对她的吸引,到底单单是信息素在发生作用,还是她真的被对方的长相给迷惑了。
越知水退了回去,面色不改地说:“没什么,刚刚就想靠近你的耳边说句话。”
“什么话。”檀羡后仰了些许,把后脑勺往座椅后背上挤,她抬手拨了拨凌乱的头发,用发丝遮住了发烫的耳朵。
“我们都是同甘共苦的关系了,有吃的分我一点也没什么。”越知水淡然说道。
檀羡绷紧了肩背,试图将座椅上滚在一边的罐子揽过来。
越知水放下了撘在车身的手,“我又不会嘲笑你长这么大了还喜欢吃小孩的零食。”
檀羡微微眯起眼,就差没龇牙咧嘴了,扬声就说:“我替孩子拿的,我先替她尝尝味道。”
“还要替她尝尝味道?”越知水冰冷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檀羡啧了一声,装作不以为意地开口:“猫和狗吃了巧克力会死,我怎么知道异变成这两个科的人到底还能不能吃巧克力。”
“哦。”越知水冷着脸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
檀羡缓缓挺直了腰背,想证明自己说话是有底气的。
越知水微微挑眉,转身往屋里走,一边说:“我去看看孩子。”
檀羡看着她走远才松了一口气,她细细品了品两人刚才对话。
不品则已,一品浑身一震——
活像是她们真有孩子一样。
在信息素的浓度消减后,小实又安静了下来。
她面无表情地坐在床上,像是忽然石化了一样,没有躺下去,眼睛也没闭上。
梁蛰正坐在远处,挠着头说:“躺下睡觉,像我这样。”
说完,他在小实面前吃力地展示了仰卧起坐的动作。
小实神情呆滞地看着他,缓缓往下躺,在背部触及到床面之后,又缓缓坐了起来。
虽然不太标准,但确实也是在做仰卧起坐。
梁蛰差点崩溃了,又心急如焚地说:“不是,你躺下去就不要起来了,你听得懂我说的吗。”
小实没应声,她低头拉扯着身上那宽大的白大褂。
那白大褂在她的身上,像是大码的拖地长裙 一样。
门忽然被推开,越知水站在门边往里扫了一眼,她冷不丁开口:“不好意思,刚刚发生了点意外。”
梁蛰摇摇头,“信息素确实不好控制,但你们得学习收敛一些,影响小实事小,如果引来了尸潮,那就麻烦了。”
“她受到的影响太大了。”越知水朝小实看了过去。
小实微微抬起眼,仿照着梁蛰的语调,老气横秋地说:“影响太大了。”
越知水沉默了,这先天异化人小孩还挺乖巧的,就是太能学人了,活像是学人精转世,上辈子怕是只鹦鹉。
她朝小实身后看去,可那点短小的白尾巴却被衣服遮住了,她想了想,这小姑娘的兽形也不是鹦鹉,怎么就这么能说呢。
“这深山老林的,尸潮应该来不了。”她淡然道。
梁蛰又摇了一下头,“这你就想错了,其实小实的感觉阈限比外界游走的异化人要高许多,所以只有在你们和她的距离十分近的时候,她才会受到明显的影响。”
他叹了一声,朝窗外看去,“但外界游走的异化人,恐怕在数十公里外就能感受到信息素,也许是上帝为他们关了一扇门,却开了一扇窗的缘故。”
“数十公里?”越知水皱起眉。
“这只是我随口说的一个数值,”梁蛰摸了摸头,又犹豫着道:“我们当时被困在实验室里,没有条件去做更多的实验,数十公里是我的保守估计,如果它们的阈限足够低的话,或许近百公里也会受到信息素的影响。”
越知水微微颔首,“所以尸潮的来临根本不是随机的,可如果是这样,为什么尸潮大多在夜里发生?”
梁蛰想了想,解释道:“和动物一样,异变后产生的信息素会受到温度的影响,极端高温和极端低温都不利于信息素这种化学信号的传递和接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