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羡又朝螺旋桨上方的管道看去,只见那拐口离桨并不远,如果能踩着螺旋桨往上的话,恰好能攀到拐角上。
拐角的上段与地面持平,恰好能爬。
越知水在人群最后,只能微微眯着眼盯着,“周绪,你上去之后把刀拿出来,钉住管道,管道壁太过滑腻,如果不用刀,你很难稳得住。”
她顿了一下,又说:“手不能也跟着脚一块打滑了。”
“好。”周绪应声。
他猛地施力,而阿石在底下也吃力地将手抬高,以便他能更轻松地穿过螺旋桨。
黑暗中,那螺旋桨像是数把拼接在一起的死神镰刀,正准备索这些闯入者的命。
周绪拔出了刀,歘一声将刀刺向了管道的内壁,可没想到这管道的材质并不简单,这一下捅过去,竟只是产生了细微的裂痕!
他双眼泛红,扬声问道:“阿石,你还撑得住吗!”
“可以。”阿石松开牙关应了一声。
周绪握刀的手如疾风暴雨一般,迅猛地狠捅了几下,终于将刀刃卡进了管道里。
他单手握着那匕首,缓缓将另一只手也放了上去,如同在做引体向上一样,他缓缓屈起手肘,将身体往上提。
“腿不能再往后靠了。”越知水冷不丁开口。
周绪又拼了命一般,将身体抬高到极致,不顾腿被划伤的风险,屈起膝以十分别扭的姿势,踩到了螺旋桨上。
他的前膝和小腿腹接连被刮出了大道血痕,绽裂的伤口里鲜血徐徐流出,顺着脚滑淌进了鞋里。
“周绪!”越知水面色森冷至极,“不要命了?!”
周绪没有应声,他已经踩上了螺旋桨。
那螺旋桨因为受力而缓缓转动了些许,所幸郑希遏止了那桨叶的动向,周绪才没有滑倒。
周绪低着头缓缓移动落脚的位置,恰好踩在了螺旋桨的中心。
“郑希,你可以放手了。”他终于开口。
郑希却没有松手,依旧握着刃背。
而周绪将捅进了管道内壁的刀拔了出来,在稳住了身形之后,伸手够向了上方的管道拐角——
手恰好能攀上去。
在又将刀卡入管道后,他才抬起上身,在剧烈地摇晃了几下后,终于爬了上去。
檀羡松了一口气,看着周绪探出头,那神情痛苦得像是在隐忍什么。
“周绪,腿上的伤简单包扎了一下。”越知水声音冷淡地说。
周绪点了一下头,然后猛地张开嘴干呕了起来,而他那大张着的嘴正对着的下方,恰好就是螺旋桨,螺旋桨的下面,就是檀羡和越知水等人。
檀羡脸色大变,避如蛇蝎一般缓缓往下挪了一点。
越知水额角一跳,“周绪!”
周绪摆摆手,又干呕了一阵才说:“你们做好心理准备,这上面……”
“怎么?”越知水皱眉问。
“有点脏。”周绪艰难开口。
这话一出,底下的人虚惊一场,本还以为他的伤口这么快就被感染了。
周绪艰难地从衣服和裤子上各撕下了大片布条,简单地包扎起自己腿上的伤口,一边包扎还一边干呕。
有了周绪在前,阿石穿过那螺旋桨并不难,可郑希却吃力了些。
郑希在爆发前就常常去健身房,身上没有一寸肌肉是平白无故长出来的,他的身材也比周绪和郑希壮硕许多,对于他而言,那桨叶间的间隙更显窄小。
在穿过螺旋桨时,他抿着唇隐忍着胸腔里的疼痛,在被桨刃猛刮上前胸后,还硬是穿了过去。
檀羡和越知水在下方看着,在看见郑希爬上去后只觉得悬在喉头的巨石往下沉了点儿。
可没想到的是,郑希上去之后,竟和周绪、阿石一起干呕了起来。
檀羡甚是无语,不紧不慢地说:“到我了。”
“嗯。”越知水颔首。
檀羡开始调整方向和位置,只见一只手越过她的侧颊,稳稳地握住了桨叶。
她的后背一重,像是抵着什么坚韧的东西,回头一眼,竟是越知水刀削一般的肩。
“桨叶我替你稳着了,你踩着我的肩上去?”越知水的唇似乎要贴上她的耳畔一般,声音近得很。
檀羡侧头睨了她一眼,“你是想让我踩回去么。”
越知水眉一挑,没说话。
“别。”檀羡却拒绝了,“那个机会先留着,让我再想想。”
“想什么。”越知水那低柔的声音还挺沉稳,“想着用什么姿势吗。”
檀羡瞪直了眼,琢磨着越知水是不是在开黄腔,可越知水冷着脸的模样太过正直,让她找不到半点端倪。
她陡然变成了猫,连越知水的肩也没有踩,轻盈地穿过了螺旋桨,又灵巧地落在了管道的拐角上段。
越知水眼眸带笑,只是这下就没人替她稳着螺旋桨了,如果一时踩偏,螺旋桨很可能会被踩得旋转起来,到时,她可能上半身和下半身就要分家了。
她正琢磨着怎么上去的时候,却见檀羡探出了大半个身,朝她伸出了手。
而后边,周绪和阿石正抓着檀羡的腿。
檀羡紧咬着下唇没有说话,脸色又青又白。
越知水握住了她的双臂,而后阿石和周绪抓着檀羡往回拖。
两人的手紧握在一起,掌心的汗使得交握的手开始打滑。
檀羡忍不住也干呕了一下,但她的牙关咬得很紧,胸膛因忍着干呕而剧烈地抽了一下。
越知水的脸色也跟着变了,想不通上面究竟有什么。
一时间,酒香和橙花的香味如打破的酒缸一般,砰然四溅。
檀羡愣了一瞬,隐约间,她似乎闻见了另一股香气,不是先前常常闻到的酒香,而是清新得像是什么花……
她想了想,在车上时,越知水描述过她所闻到的香味。
橙花?
檀羡浑身一僵,确实是橙花,不是苦橙,是甜橙。
清新倒是清新,可闻久了似乎会有点腻人。
这不会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并且还只有越知水能闻到的香味吧。
只一恍神,她竟头晕目眩起来,不由自主地在橙花香味中找寻那一股醉人的醇。
越知水自然也闻到了,这香味比任何时候的还要浓郁,像是熟透了的果实——
正等着被采摘。
那蠢蠢欲动又难以自制的占有欲从心口急急蹦出,像是藤蔓一般,缠住了自己的每一根神经。
她悬空着,脚下便是那会将人绞成肉泥的螺旋桨,这一松手,就算没有被剁碎,也会顺着管道滚落到底。
“别松手。”越知水按捺着那心底的吼叫,冷声说道。
心底那个声音却仍在叫嚷着——
“是你的。”
檀羡紧紧捏着越知水的手,几乎坠出去的上半身像是要被撕裂一般,双臂承着越知水的重量,要种几乎要脱臼的感觉。
她咬紧的牙关几乎要痛得闷哼出声的时候,周绪、阿石和郑希终于将她拖了回去,而越知水也攀了上来。
越知水爬上去后,喘着气抬起了眼,这才看清远处的种种。
数个异化人只残存了上本身,那些残破的肢体堆叠在一起,已经明显发黑腐烂。
还有些个是左半或右半身体被锯碎了的,各种人体器官淌了满地。
霉菌将它们包裹了起来,腐烂的皮肉里,大大小小的蛆正在拱着身蠕动着。
这些异化人,恐怕是被绞断了半个身后艰难地爬了上来,可惜它们还是死在了这里,并且没被水冲下去。
越知水忽然也想跟着干呕了,她转过头,在将视线移开后,似乎舒服了不少。
她几乎闻不到那腐臭的气味,只觉得一股橙花的清香将自己包裹了起来。
淡雅又清爽,夹带着一丝丝甜。
她下意识朝檀羡看去,却只看见一只浑身湿漉漉的猫正背对着她。
越知水:……
就这么不想面对她吗?
作者有话要说:=3=
第 36 章
猫的尾巴软软地蜷在身侧, 也许是浑身皮毛都湿了的缘故,原来的身形轻易便展露了出来。
瘦瘦小小的,哪里还像个蓬松的毛球。
也不知道这猫怎么就炸毛了, 一绺一绺的毛竖了起来, 像个白色的刺猬一样。
周绪目瞪口呆,“学姐不是不愿意变兽形的么,怎么……”
怎么最近变得稍微有点……频繁?
越知水扬起了唇角,稍显拘谨地盘腿坐着,以防碰到那烂成一滩的肉泥。
她活动了一下手臂,关节被拉扯得有些疼痛,所幸异变之后筋骨都变得更强劲了一些, 这才没那么容易脱臼。
眼一斜,却发觉那猫还在背对着她。
只是猫的右前肢微微抽了一下,分明是手也被扯疼了。
然而猫的坐姿端端正正的, 虽然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但看着还是不轻易搭理人的模样。
越知水唇角微微勾着,冷淡开口:“前些时候求着你变成兽形, 你不肯。”
她停顿了一下, 明明话音和面色都冷漠似冰, 可话语却饶有深意,“怎么突然就喜欢上兽形了。”
檀羡背对着她,脸上没什么神情,一只猫的脸上又能有什么神情。
她哪有心思理会越知水的冷嘲热讽, 她心如擂鼓一般, 满心震惊让她走了神。
那醇厚的酒香还没有消散,反而越来越浓郁了,像是不把她熏晕了誓不罢休一般。
刚刚拉着越知水的时候, 她险些就松了手,幸好她尚存那么一点理智,硬是收紧了手指。
她忽然发现,似乎她和越知水靠得越近,那香味就会越浓郁。她们俩的距离就是一个开关,只要稍微近一些,咔嚓一声,那香味的瓶口就会自行打开。
好像她和越知水之间有什么古怪的联系。
在她握住越知水的手时,那香味的浓度似乎达到了警戒线,以至于她也闻到了自己身上的橙花香。
她的身心似乎被割裂成了两半,有一半在叫嚣着——那是你必须拥有的。
那声音试图掌控她的所有理智,像是要将她的一举一动都沾染上“兽性”一般。
必须拥有的。
可以沉溺的……
有那么一瞬间,她忽然又想起了林可孺的话,林可孺说,新的实验室是他的梦幻岛。
檀羡在那一刻,几乎觉得,她也找到属于她的梦幻岛了。
像是整个人都陷入了疯狂一般,她竟然微微张开了嘴,想将那醇厚的酒香全都吸入肺腑之中。
在将越知水拉上来后,她的那根理智的弦险些就断了,竟想不管不顾地扑过去。
幸好她及时止损,在紧要关头变成了兽形,转身就背对起越知水来。
檀羡沉思着,究竟是一股什么样的魔力,才让她和越知水产生这样的关联。
越知水心痒痒的,忽然理解前助理特地请假回家看猫的心情了,只是她那时候态度过于强硬,没有批下这个假,小姑娘默默红了眼,一声不吭地给她磨咖啡。
那时候她说了什么来着,越知水仔细想了想。
她说——
“如果我没有记错,你今年请了不少假,这份工作对你而言似乎不是很重要?”
小姑娘当时没敢吭声。
她接着又说:“或许你觉得你的猫想和你一起喝西北风?”
想到这,越知水又看了一眼远处那猫的背影,心说,猫肯定不会想喝西北风,这么别扭,得哄着才行。
周绪又干呕了一阵,胃还咕噜一阵响,他背对着满地的肉块和肠子,试图深呼吸平复一下心情,可在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又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阿石整个人呆住了,连目光都木讷得不得了,“越总,这……”
反观郑希,早早就缓了过来,已经能面不改色地望着远处那些腐烂的异化人尸体,想着怎么跃过这些血肉,从管道里出去。
“不愧是希哥啊。”周绪声音虚弱地说。
越知水也在思考,这管道的上方究竟会是什么样子,管道口到底能不能打开。
“按照我们的移动轨迹,细算了一下,离管道口应该没有多远了。”她沉思了一会说道。
“可是越姐,管道口不会被堵上了吧,”周绪虽然什么也没吐出来,可整张脸都白了,“能在这实验室里呆着的可都是知识分子,他们肯定考虑到异化人会顺着管道爬回去,哪还会把出口留着。”
越知水朝檀羡的方向斜了一眼,可落入眼底的却还是那猫的背影,她没想到檀羡这一回能撑这么久没有变回人形。
“所以你学姐才说把炸/药留着,会用得上。”她说。
周绪恍然大悟,“有道理啊,二层是整个实验室的核心区,肯定没那么容易任由外人闯进去,但管道口就不一定了,那毕竟是后来才捣鼓出来的!”
他说得兴高采烈,一时忘了干呕的事。
“你不难受了?”越知水轻飘飘地提了一嘴。
周绪脸色煞白,猛地转身又干呕了一下。
郑希不冷不热地斜了他一眼,他垂头看向被血染红的胸口,轻吸着气,将贴在伤口上的衣料缓缓扯开了点儿,端详起自己的伤口来。
“周绪,别光着吐了,药拿出来。”越知水皱眉。
周绪颤抖着手,这才发觉郑希的胸膛已经被染得一片鲜红,他整个人懵了,连忙把包里的瓶瓶罐罐都翻了出来。
他手忙脚乱的,终于把纱布和速效止血散递给了阿石。
然而纱布所剩不多了,这也是他直接用衣料包裹创口的原因。
阿石轻车熟路地撕开了郑希的衣服,在按上郑希的胸膛时,郑希却猛地倒吸了一口气,眼里泛起了根根血丝。
郑希紧咬着牙关,尽力不让自己因为吃痛而喊出声。
“啊,我没按到伤口吧。”阿石愣了一下。
郑希摇了一下头,闷声说:“没事。”
阿石直觉不对劲,又缓缓落了手,这一回的力度更轻的。
黑暗中,郑希急促的呼吸使得胸膛也跟着起伏着。
只是那起伏的幅度很浅,像是他特意在克制着。
阿石怔住了,整个人像是被电着了一样,陡然收回了手,那木讷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
“这是怎么了?”周绪着急地大喊。
越知水眸光沉沉,像是在酝酿着滔天大怒一般。
远处蹲得端端正正的猫这才微微侧过身,一双碧眼朝郑希看了过去。
郑希这才坦诚说道:“我好像断了一根肋骨。”
他的语气太过平淡,就像是在说什么“今天天气很好”一样。
“好像?”越知水缓缓重复着他话语里的这两个字。
“我断了一根肋骨。”郑希神情淡然地纠正道。
周绪瞪大了双眼,“什么时候的事!”
“炸门的时候。”郑希回答。
“我说什么了。”越知水声音寒凉,“你们还挺会逞能。”
周绪一双眼都红了,“希哥你感觉怎么样?”
郑希十分平静地说:“弯腰会疼,但打直背也不大舒服。”
越知水夺过了阿石手里的东西,神情已经不耐烦至极,“幸好只断了一根。”
“越总,我自己来。”郑希连忙说道。
越知水冷冷地睨着他,“一会一旦有什么危险,你立刻躲远了。”
“……”郑希点了一下头,“行。”
檀羡看着越知水给郑希处理胸膛的创口,她头一转,朝远处烂泥一般的肉望了过去,实在难以想象膝盖从上边蹭过去是什么样的感觉。
虽然从J市出来后,她见过的残骸也不少,但少有恶心到这种地步。
况且这管道里阴冷,又足够潮湿,给细菌和蠕虫提供了足够的生存条件。
幸好她闻不见那些腐臭的气味,那股酒香像是散不开了一样,一直在她的鼻边缠绕着。
一转眼,郑希胸膛上的伤口已经简单处理好了。
郑希终于闷着声从喉咙里挤出了低沉的嗓音,“谢谢越总。”
越知水微微点了一下头,终于直视前前边的种种。
确实挺让人难受的,在那些血肉上,还有细小的蚊蝇在盘旋着,那刚嘬过腐肉的蚊子飞了过来。
周绪大叫了一声,猛地甩动着肩膀,试图把那些蚊蝇拍开。
越知水沉默了一会,又朝一旁蹲着的猫望了过去,比周绪还要讲究的猫正端端正正地蹲着,不知道为什么,她竟从那背影里品出了点儿委屈。
“手怎么样,没脱臼吧。”她忽然问道。
郑希正想回答的时候,忽然发觉越知水看也没看他,他顺着越知水的目光缓缓转动眼睛,然后看见了檀羡异变成的猫。
和在场他们的异变体比起来,这猫显得太小了些。
浑身的毛都被打湿了,虽然不至于瘦骨嶙峋,但背上骨头分明。
被打湿的皮毛看不出光泽,确实挺讨人心疼的。
檀羡狐疑地朝越知水看了一眼,她连声音也不想吭,毕竟以她现在的模样,也说不出人话来。
没想到越知水直接朝她伸出了手,那温热的手,十分轻柔地按在了她的前腿上。
这人这一靠近,酒香又扑鼻而来了,就算是屏住呼吸,那味道也在心尖上浮了出来。
时刻在提醒她——
就是这样的,这酒是这样的香味。
她是真要醉倒了,整个人快找不到方向。
那突破了警戒线浓度的香味正要侵入她的大脑,占据她的理智。
檀羡变成兽形本来就是想克制自己别往越知水的方向扑,可换作是越知水先伸的手,她忽然没辙了。
这酒味像是顶好的助眠香,她许久没有过的困乏又涌了上来。
只是这一回,没有像先前那样头昏脑涨,也不会因为极度疲乏而太阳穴抽痛。
所幸没有在这关头忽然昏睡过去,也没有彻底被醉倒。
她猝然脱离了兽形,后背紧紧贴上了管道的内壁,正被越知水抓着手臂。
那一刻,檀羡眼里满是茫然,她懵了。
她本意不是想变回人形的,只是她的意识像被牵引着一般,不由自主的……
就变回来了。
“这么自觉?”越知水声音低低的,还带着点难以捉摸的笑意。
“我不是……”檀羡话音骤顿,她本来想说她不是故意变回来的,可话音刚到嗓子眼,那味道似乎就变了。
变了,多了那么点欲盖弥彰的意味。
越知水的手按向了她的肩膀,还试探般地拉扯起她的手臂来,没等檀羡发作,她立刻收回了手,神情正直到无可挑剔,“手没事。”
檀羡心里嘀咕,当然没事,她的手她还不清楚么。
“越姐,走吗。”周绪嘶了一声,按了一下腿上的伤,爬起身缓缓调整了姿势,朝前边看了过去。
“走。”越知水答。
阿石已经屏住了呼吸,双颊鼓着,脸憋得时白时红的,终是没肯松开牙。
在周绪往前爬了几步之后,阿石和郑希连忙跟了上去。
只是郑希爬得稍微慢一些,刚爬了一段就汗如雨下,他急促地呼吸着,刚包扎好的纱布又血红了一片。
周绪紧张地往回看了一眼,“希哥没事吧。”
“没事,不会掉队。”郑希声音沉沉。
等到三人都爬远了之后,檀羡还没有动。
狭窄的管道里,檀羡双膝及地,脊背沟微微下陷着,那像是山沟一般的线条缓缓朝下延伸。
她微微低着头,被垂在身后的头发又滑到了胸前,从精致的锁骨上扫了过去。
那衣领并不宽敞,根本不用头发的这样,连一丝春光也没有露出来。
越知水也不催促,她自然知道檀羡为什么不走。
这人怪讲究,兴许看见远处那些肉泥时就已经不想走了。
檀羡也是这么想的,她在思考该往哪儿爬。
可那些烂肉腐肢铺了数米远,其间没有一点干净的间隙,全被血和组织液糊满了。
“这他吗怎么还有会动的!”周绪崩溃的声音忽然从远处传来,整个管道都在回荡着他的叫喊声。
他声嘶力竭地喊着:“怎么还没死透啊!”
檀羡猛地抬眸,只见周绪面前一滩“肉泥”忽然抽动了起来,像是诈尸一样。
那只剩半截的异化人在剧烈地震颤着,像是痉挛一般,它的双手不停地挥动着,随后猛地挺起了上半身。
“这什么东西!”周绪边喊边把抱起枪,朝那坐起身的异化人一顿扫射。
金灿灿的子弹壳迸溅开来,撞得管道内壁砰砰直响。
管道一震颤起来,所有人像是被装在了大钟里一样,那钟还正被剧烈地敲打着。
所有的子弹都没有浪费,全打到了那异化人的身上。
可没想到,那异化人竟然没有倒下,它的耻骨往下全部被截断,而那断口处,一些血管和筋骨像是抽芽一般,快速地生长了出来!
在周绪身后的阿石连忙拔出了刀,把刀朝周绪丢了过去。
“用刀砍!”阿石喊道。
周绪放下枪,捡起刀朝异化人身下抽生的“芽”割了过去,可没想到,他割断一根,就有一根新的生长出来!
那些血管就像是藤蔓一样,往刀口上缠了一下,兴许是发觉缠错了地方,很快便收了回去。
“觉得恶心吗。”越知水冷声问。
后边就只有她和檀羡两个人,可想而知这话是对谁说的。
檀羡在这事上不想逞能,确实很脏,也确实够恶心的。
她“嗯”了一声,“恶心。”
“嗯,那它没了。”越知水抬起枪口,瞄准了那异化人的额头。
一颗子弹猝然旋出,将异化人的眉心打穿了!
那异化人的瞳仁骤然扩散,眸光沉了下去,挥动的双臂猛地垂落在身侧。
周绪仰着头喘了一大口气,抬手抹了一把汗。
他眼一垂,竟看见那些血管一样的东西和骨芽仍在抽动着,惊恐地喊道:“越姐,这玩意你没打死啊!”
越知水沉默了。
檀羡笑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3=
越姐姐:?
第 37 章
“越姐, 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啊!”周绪哇哇大叫着,依旧在砍着那些越生长越是虬劲的“枝芽”。
越知水沉默地看着,抬起手里的枪又补了一发子弹。
嘭!——
坐起身的异化人被打得身形往后微微一仰, 可依旧没有倒下。
它的瞳孔已经完全扩散了, 脸上刀削般的伤痕深可见骨,腐烂的皮肉里还有细小的蛆在翻腾着。
这样的异化人,明显已经是一副死相,可它却偏偏还坐着,而其被截断的肢体下,还有新生血管像是血线虫一般涌出。
它的生长速度十分快,像是积攒了许久的营养, 就等着在这一刻全都耗尽一般。
“越过它!”越知水皱起眉,“这管道太窄了,如果让它完全修复好, 免不得要在这里打起来。”
“行。”周绪早忘了干呕这事, 直接从那异化人的身上跨了过去。
那异化人动也不动,双手死死地垂在身侧, 眼眸也连转也不转, 任由周绪从它身上跨过。
在挤过去的时候, 周绪免不了要蹭到那异化人,他的手臂汗毛直立着,只觉得这异化人冷得像块冰。
确实是死人该有的温度,可这东西的血肉怎么还能生长!
周绪在跨过它之后心有余悸地往后看了一眼, 只瞄了一眼, 他已经震惊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指着身后那坐起身的异化人,半晌没说出话。
阿石在他的身后,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
只见那异化人的断骨处竟长出了新的骨头, 血管像是抽芽一般,跳动着直往肉里钻。
一截白森森的骨头眨眼便长了出来,在那骨头之上,血红的肉像是分裂的细胞一样,缓缓扩散开来,一转眼就将那骨头给包裹住了。
“这玩意还是可再生的?”周绪终于说出了话,他头皮发麻,连忙又往前爬了一段。
阿石不敢耽搁,趁着那异化人还不能动,也赶紧跨了过。
他僵着身,在跨过去的时候,那异化人跳动的血管甩到了他的腿上。
那红绳一样的血管像是有想法的一样,竟想钻破他的皮肤,往他的身体里钻!
周绪头也不回地往前爬,他根本不敢逗留,只要他爬得够快,就能给后面的人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阿石“啊”了一声,猛地抓住了那血管,可没想到那血管竟钻破了他的掌心!
郑希在后面看得一清二楚,只见那一根血红的“线”扭动着,似乎在找突破口。
他伸出手,捡起周绪落在地上的刀,挥刀猛下。
在触及刀刃的那一刻,那细长的血管陡然收了回去,又钻回了异化人的血肉里。
“你的手怎么样?”郑希连忙问道。
阿石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心,只见掌心处只残留了一个小红点,他长舒了一口气,“没事。”
这一回,他万分小心,不敢再碰着那异化人了。
郑希也十分谨慎地爬了过去,扬声便喊:“越姐,你们小心。”
越知水微微眯起眼,试图在这黑暗中看得更清楚一些,只见檀羡离那异化人还有点距离,她爬得实在很慢,像是每爬一寸都要细细思索一下。
按这速度,估计等她爬到那异化人跟前,对方已经长好了。
“你如果不介意。”越知水斟酌着开口,免得又伤到了女孩子的自尊心。
檀羡回头看她。
“可以变成兽形,在我的背上,这样我们两个人可以过去得快一点。”越知水说。
檀羡眼眸一眯,“你嫌我爬得慢。”
越知水心里咯噔了一下,她哪是这个意思呢,“不是。”
檀羡点了一下头,“你是担心我过去之后,那异化人就长好了,把你一个人堵在后面?”
越知水心里发堵,她哪担心过这种事,可还是硬着头皮点了一下头,“不错。”
话都说到这份上,檀羡还是没有异变成兽形。
越知水就纳闷了,这人刚刚不还是说变就变么,怎么这回又别扭起来了。
檀羡即便是双膝着地地跪爬,下颌依旧微微上抬着,明明该是一副傲慢的模样,可偏偏那张脸好看到无可挑剔,总觉得她就该这样。
那一双在黑暗中微微莹着绿光的眼睛眨也不眨,没有半点狡黠和不屑,反倒干干净净的。
越知水心里明白,小姑娘也许拉不下脸。
她想了想说:“算我求你?”
檀羡狐疑地睨着她,想不通这话有一天也会从越知水的嘴里蹦出来。
越知水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神情淡漠至极,即便是端着一张稠丽的脸,也严肃正经到让人不敢生出非分之想。
她就是用这样冷漠到近乎无情的模样,将一个个字音缓缓挤出了齿缝,“对,我怕那个异化人长全了之后把我堵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