矜贵的少年言笑晏晏,语调不徐不缓,如沐春风。
他说的话印进了两位妇人的心中,勾起了她们往昔的回忆。
“所谓远亲不如近邻,她们现如今遭受到官员的压迫,难保他日你们不会遭受?”
此时,刘氏泪眼蒙蒙,适情地唤了两声。
“刘婶子,王姐姐。”
刘李氏周身一震,不敢对上刘月娥那清透的眼神。
王刘氏苦着一张脸,指甲掐进了手掌。
当年她难产,是刘氏多年珍藏的人参须救了她。
薛平贵蓦然起身,走到两位妇人面前,郑重其事地说道。
“还有一事,本殿需要告诉你们。
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此案皇上已经知晓,断不会包庇纵容涉事官员。
你们完全不用当心做了证人,会被人协私以报。”
见两位妇人还在犹豫,薛平贵眼神一厉,语气沉重如同暴风雨前的乌云。
“你们今天不帮她们,来人其他人又有谁敢相助于你们?”
“我说,我说。”
王刘氏受不住了,她哭嚎起来。
“是我的错,呜呜呜,对不起刘家妹子。
那文勤寿要娶的是刘家妹妹,不是月娥,呜呜呜,是我,是我见钱眼开,才被人收买。”
“呜呜呜,对不起,我也有错,我也有错。”
刘李氏也痛哭流涕起来。
“我也收了钱,给文家的人作证,后来……
他们有用我家的孩子作为威胁。
不听话就杀了孩子,那可是我家九代单传的男娃娃啊~~~”
文御史气得站起身:“污蔑,纯属是污蔑。”
“我们有证据。”
刘李氏和王刘氏对视一眼,从衣袖中拿出一张银票。
“这是汇通行当的银票,这上面的数字都是独一无二的。
您可以派人去查查,这两张银票是谁家的。”
刘王氏咬着牙,不去看文御史狰狞的神情。
“我们不过是普通的农户人家,得幸在生长在京城脚下。
但一年到头刨去吃穿用度。
一年也就能存的下一两银子,这么多钱,我们怎么可能自已挣来?”
薛平贵接过银票,传给了王福。
“带人去查查。”
李清忽然爽朗大笑起来。
“本殿只以为大哥精通百工,没曾想人心算计也是如此周到。”
“比不得二弟。”
薛平贵回以李清争锋而对的眼神,别有深意地瞥了一眼文御史。
“能人善用,只是,太过心急了些。”
案情到了此刻,有人证物证确实了文勤寿说谎。
哪怕没有确凿的证据证实文勤寿派人去截杀刘氏。
但他强抢民女,玷污了刘月娥清白,却是再无差错。
王寺正和两位皇子经过商议,准备暂且暂停案审。
派人到护城河边,再寻找证据。
“好吧,今日辛苦王大人,文大人了。”
李清一摆衣袖,笑着望向薛平贵。
“大皇兄,不若一起吃个便饭?”
薛平贵本不想和笑面虎吃饭,但也想看看他卖什么关子。
便点点头。
“也有,今日便让二弟破费了。
听说樊楼新出了一道八珍芙蓉糕、八宝五味鸭子、红烧酱羊肘子……
还有脍炙梅子鹿肉。
二弟,你这般有钱,应该不会让大哥失望的吧?”
“……”李清嘴角抽搐。
这民间来的皇子,就是这般不要脸。
“自然不会,定然让大哥吃饱喝足,满意而归。”
李清僵着脸回应。
“那便多谢二弟了。”
薛平贵站起身要走,忽然在刘氏母女的位置顿住脚步。
“放心,皇上圣明,必定会给你们一个公道的。”
他看向王福。
“你留下,在这里看着,免得有人惊扰了证人和原告。”
王福很是顺从地点点头,“是。”
大皇子的武力值,那可是九牛二虎之力,他完全不用操心。
李清站立着等薛平贵,眼神淡淡地瞥了一眼文御史,只一刻便让人汗流浃背。
文御史惨白了脸,不敢再去看二皇子。
文勤寿张了张嘴,想要去阻拦二皇子,但在侄子眼神的威胁下,不敢半分动弹。
只瞪着一双三角眼,阴毒地盯着刘氏母女。
薛平贵一回头,黑沉沉、威严的眼神,让文勤寿差点吓得失禁了。
刘氏母女面露嫌恶,远远地离开了文勤寿的位置。
文御史眼前一黑,此时已经没有半分说话的心思。
李清脸瞬间黑了,觉得丢失了脸面。
他再也没有看戏的心情,拂袖离开。
“大哥,我先过去了。樊楼见。”
薛平贵嗤笑,给了李三一个‘好样的’眼神,对着王寺正一拱手,也转身离开了大殿。
王寺正看着文勤寿腿边湿漉漉的一块地,捏着鼻子对着衙役挥挥手。
“带下去。”
他又转头看向文御史,状似客气道。
“文大人,可要到后厅用膳?”
“不用。”
王寺正的敷衍,文御史如何看不出来?
但此刻他想着的是,快点回去休了妻子。
他没再去看惹祸的大伯,大跨步离开了衙门。
“哎,老小,老小——”
文勤寿伸长了手,望着侄子离开的背影傻眼了。
“活该!”
刘月娥眼神淬了毒一般瞪向文勤寿,转身扶起刘氏,对着王福说道。
“有劳公公帮忙了。”
王福公式化一笑:“无妨。”
那边刘氏母女团聚,马上就要得到公道,正是欢呼和洽。
这边的薛平贵却是遭到了刺杀。
这刺客还是熟人。
薛平贵看着在包厢里左闪右避,实则给他添堵的李清,直接一个刀劈。
在李清不可思议的表情下,打晕了他。
没了拖后腿的,薛平贵施展的空间就大了。
他一脚踹翻行刺的女子,上前几步拽下刺客脸上的面巾。
“白莲花,怎么是你?”
他皱起眉头,十分不解。
“本殿与你何仇何怨,你居然要恩将仇报?
十两银子还不够你的身价吗?居然行刺本殿。”
白莲花未语泪先流,看得薛平贵鸡皮疙瘩耸起。
忽然他眼神一凛,上前一步。
“不对呀,你有武功在身,而且还不差。
你究竟是什么人?”
白莲花委屈地仰视薛平贵,杏眸水灵灵,娇俏灵动。
“大~皇~子~~~”
“我不认识你,别这么叫,瘆得慌。”
薛平贵脸颊抽抽,坐到一侧的桌子上。
他直接拿起筷子夹起红烧羊肉肘子,痛快地吃起来。
“你吃过饭了吗?要不要来一点?”
薛平贵见白莲花抽泣起来,实在是无语的紧。
白莲花哭声一顿,蓦然抬眸。
盯着悠然自得吃饭的少年许久,实在是看不懂少年此刻所思所想。
罢了,她本也不是什么柔弱无依的女子。
白莲花站起身,拍了拍衣摆,坐到了薛平贵对面。
“说说吧,你和李清什么关系。”
骤然的声音,让白莲花心头一跳。
“你——”
白莲花的杏眸对上了然、深邃的黑眸,她粉粉的小脸刷的一下子就白了。
“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
薛平贵撇撇嘴,踹了踹脚边李清的小腿。
“我是傻子吗?
看不出来他在给你做掩护。
不过,他应该没那么傻,在这里弄死我吧?”
“哈~”白莲花尬笑。
她能说二皇子就是这么准备的吗?
原本行刺的人还有其他人,但都被她拦下了。
“不会吧?”
薛平贵难得惊住了。
瞧瞧白莲花,又低头看了一眼昏迷着的李清,表情难以表达。
“他不会真的这么愚蠢吧?”
白莲花不敢直视薛平贵的眼神,低头嘬了一口梅子酿。
“大皇子遇刺身亡,二皇子重伤在身。”
“还不是太蠢。”
薛平贵垂眸思索半晌,就看透了二皇子的计策。
无非是得益者为首要祸首。
便宜老爹加上他就三个皇子,老大老二受伤,那么凶犯是老三的可能性最大。
到时候大皇子身亡,三皇子被皇帝疑心。
李清醒来后,定会得到皇帝的愧疚和怜爱。
“倒是我小瞧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