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平贵感受到胸口的衣服被打湿,心头间酸酸涩涩的。
其实他也很想问为什么?
明明他被害得失去了亲人,失去了房子,失去了一切,沦为乞丐。
拼尽全力去军中搏一线生机,却又被魏家兄弟暗害。
世人皆言王宝钏寒窑苦守十八年,可歌可泣。
可让她到处挖野菜的凶手,不单单是他一个人吧?
王丞相断绝亲缘,王银钏作为亲姐姐,联合魏家兄弟断她刺绣赚钱生路。
更是掠夺了他的抚恤金。
以至于王宝钏生活贫苦。
连屡屡相助于她的葛青等人,也是因为他,才帮助王宝钏的。
她有了好名声,而他只有负心薄幸、忘恩负义的恶名。
薛平贵面上不由泛起苦笑。
被救后,他回过大唐。
说什么多找人问问,怎么能不知道王宝钏的下落?
可他,是自由身吗?
但凡他认认真真找了,还找到了。
王宝钏安有命活?
凌霄倾慕代战,死心塌地。
他能容忍心爱之人被一个手下败将所辜负?
怕到时候西凉大唐,皆无他薛平贵容身之所。
找不到,被辜负,她还能活下去。
而他也能活。
更何况,他被魏家兄弟害得如此凄惨,王宝钏真的无辜吗?
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
他薛平贵真不是圣人。
“无论如何,哥哥明天一定会送走她。
可是小琪,日后你也不要再任性发脾气好吗?
咱们还有大仇未报。
相信哥哥,没报仇之前,哥哥不会考虑情爱之事。
而你,也好好想想,你我之间,亲情重要还是爱情。”
薛平贵一脸认真。
“男人好色,贪花喜新。
哥哥若是你的兄长,会一直站在你这边。
但你要是成为了哥哥的妻子,哥哥不能保证,未来不会纳妾。”
“哥哥……”
薛琪小脸有一瞬间的空白。
这么直白地剖析男人的品性,是她从未接触过的。
“乖,别想太多。你终究是我的妹妹,比其他所有人都重要。”
薛平贵摸了摸薛琪的头。
“咱们该回去了。”
薛琪内心复杂的犹如小猫玩成一团的毛线,最终顺着薛平贵的思路。
把手放进他伸过来的手中。
“回家。”
“对。回家。”薛平贵笑了。
王宝钏随着葛青走进了小院,环顾四周,看到的是一片简陋甚至贫寒的房屋。
但这里却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井井有条,院子中央那棵石榴树下,还有几棵小葱。
葛青带着王宝钏走进了她的房间,里面摆放着一张简单的木床、一个柜子,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
“寒舍简陋,委屈王姑娘了。”
葛青面带歉意的笑容,心里想着什么,就是王宝钏所不知道的了。
王宝钏眼神微闪,扬起温和轻柔的笑意。
“青妹妹哪里话?我觉得这里很好,温馨又清净,实在是个不错的居所。”
葛青一听这话,心里有一瞬间不舒服。
青妹妹?
谁是你妹妹。
不过也不好和只住一天的客人吵起来,容易让薛大哥不好做人。
“我去取些热水过来。
家里刚搬,只买了两个木桶,男女分开使用。
不知道你介意吗?”
葛青话说着,想起面前这位是金尊玉贵的丞相府千金,可能有洁癖。
王宝钏心中是有些不满,可此刻也容不得她多加挑剔。
凤冠霞帔穿在身上又厚又重。
她在避开魏豹的过程中,还摔在泥地上不止一次。
满身灰尘和汗水的黏腻,让每日焚香沐浴的她,十分不适。
“麻烦青妹妹了。”
葛青嗯了一声,从柜子里取出一套干净的蓝白色衣裙。
“这是我今天刚买没穿过的,给你等会换上。”
王宝钏接过衣裳,手指有一瞬间被刺疼,但她表情不动如山,笑得满是真诚。
“多谢。”
恰逢薛平贵顺利拿了柴火回来,不然王宝钏还真不一定能够洗上热水澡。
她洗完澡出来,葛青就细心地递上一碗荠菜鸡丝面。
“吃吧,想必你饿了一天了。”
王宝钏对于葛青的感激,溢于言表。
她从手腕上推下一枚羊脂白玉镯子,就要戴进葛青的手上。
“多谢青妹妹,今日未尽一滴米水,你实在是太贴心了。
也不知道日后谁有福气娶了你。
这玉镯是我的心爱之物,我对你一见如故。
而你又是薛大哥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妹妹。
这是小小的谢意,望你莫要推辞。”
葛青见这漂亮好看,一眼就价值不菲的手镯,满是开心。
但一听王宝钏的话,瞬间川剧变脸。
她把玉镯子还给王宝钏。
“王小姐,你和薛大哥之间的事情我不清楚,也不能插手。
至于我今日的举动,不过是受人所托,薛大哥给了我们居住的地方。
你吃的鸡丝面用的钱也是他的,无功不受禄。
你先吃着,玉镯子我就不收了。”
说完这话,葛青飞一般地逃出了门里。
王宝钏望着葛青离去的背影,薄唇抿紧,神情晦涩。
葛青:再待在里面,她快要窒息了。
葛青跑出屋子,就坐到院中的石桌上,大口喘气起来。
若是薛大哥真心求娶王宝钏,她没有半点话能说。
可现在是薛大哥不愿意,而且拿了人家王丞相的钱,却还让人家闺女跑出来吃苦。
总觉得有些心难安,更多的事惊恐。
王丞相会不会因此迁怒于薛大哥。
想到此处,葛青一开始对于王宝钏的艳羡有了变化。
这女的简直是身在福窝不知福。
若是易地而处,她是王家的千金。
她绝对不会放着好日子不过,放着疼自已如珠如宝也要抗旨的家人,去追随一个几面之缘的男人。
哪怕那是她的救命恩人。
对于救命之恩,她认为恩公缺什么,就该给什么。
而不是给人家添麻烦。
尽管葛青有些迷茫,明明一天之前的薛大哥,死心塌地,竭尽全力地要娶王宝钏。
而今日居然拿着百两金就回来了。
简直就像周扒皮开仓放粮,王世仁闹市施粥一般不可思议。
葛青坐在院子的石凳上发呆,虎子等小孩子换上新衣服,凑到了她面前。
“青青姐,你在想什么呢?”
葛青回过神,亲昵地用手指弹了弹小虎子的鼻子。
“今天开心吗?”
她答非所问,但小孩子容易转移注意力。
“开心。有新衣服穿,有鸡腿、烧猪肉吃,还有房子住,简直比过年还开心。”
小虎子笑着露出两个小酒窝,亮晶晶的大眼睛,犹如两颗天上璀璨的星星。
“就是就是。”
小石头拿出三枚野果子,分给葛青和小虎子各一颗。
美滋滋地吃起来。
“我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高兴过,就算是当丞相府公子,想必也比不上现在的日子。”
葛青听着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话,笑了。
知足常乐,既来之则安之。
她就不该想太多。
‘咔嚓。’
她一瞬间想通了,有了胃口。
一嘴巴啃上果子,酸的龇牙咧嘴。
“小石头,虎子,你们这果子这么酸,你怎么吃得下去?”
葛青有一瞬间怀疑地看向两个吃的美滋滋的臭小子。
她把果子一丢,叉腰凶巴巴地质问。
“说,是不是你们两在捉弄我?”
“怎么会?”小石头一脸委屈。
“葛大叔叔说了,今天肉吃多了容易腹泻,吃些酸果子助消化,不然会生病。(私设。)”
葛青一听是大哥的原因,捂着快要被酸倒的腮帮子,也不好说啥话。
可再一听小虎子的反问,气得差点头冒黑烟。
“对呀对呀,青青姐,你是不是年纪大了牙不好了?
这酸果子咱们去年还经常采来果腹。
你今天居然还嫌弃?”
葛青怒有一瞬间的自我怀疑,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
夺过两个臭小子的果子,下一刻仰天长啸。
“臭!小!子!你们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