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利快马加鞭,连夜出城,他来不及通知柳笑侬,自己单枪匹马重返栖霞。此时夜已黑,风很急,山路险峻,陈利靠着来往多次的经验,一个人就摸了上来。道观里还亮着灯火,有道士走动的脚步声,可能是昨晚的大火,让观中警戒了不少。
陈利贴着墙根摸到后门,想找个僻静的角落翻进去。就在他摸准方位时,肩膀突然被人搭了一下,一个白影从眼前晃过,吓的他心都要跳出喉咙来了。
还好他定睛一看,发现是白璟拿着剑,正站在他跟前,这才把尖叫声咽了回去:“我说白师姐,你好端端的来这干什么?你知不知道大晚上的,穿一身白衣飞来飞去很吓人的。”
“我可不想来,只是有人让我来看着你而已。”
现在情况紧迫,陈利没时间计较这些,既然白璟在场,那他也就省了翻墙的功夫。几个纵跃,白璟带着他就潜到了后院,借着廊道的灯火,后院果然连片的烧了三五间厢房,其中烧的最严重的,还得是玉鼎真人的炼丹房,举目望去,屋瓦遍地,墙梁焦黑,几近一片废墟。门头的匾额,埋在碎瓦泥堆里,“思过”二字已难以辨认。
看眼下情形,纵火的凶徒应该还没有到,陈利不敢耽搁,马上进去翻箱倒柜,虽然这些早已化作焦墟,所剩无几,大火中幸留下来的东西,几乎一目了然,中间那尊鸟兽纹理的大丹炉,保存最为完好,除了表面一层焦黑,几乎毫发无伤。
陈利用力推动着丹炉铜盖,发出金属沉闷的刮擦声,一边的白璟被惊动了:“你干什么?”她望了过来。
陈利笑道:“也不知这李真人有没有留下什么长命金丹,我们好不容易来一趟,总不能空手而回吧。”
丹炉里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他伸手探下去摸了一把,竟然空空如也,等等……这是什么,他不知道抓住了什么,拿出来对着月光一看,好像是一封信,但已经烧了大半,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有人来了!”白璟立马提起陈利跃上墙头,借着夜色,在暗处观察。
他们前脚刚撤,后脚就有黑衣人跃入院中,那人左右观望了下,摸进废墟房里,看都没看最显眼的大丹炉,径直就往烧焦了的书架过去,一顿乱翻,不知道在找什么,又去书案上翻,估计是没找到,在那儿想了会儿,但没有逗留多久,立马就远遁而去。
陈利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白师姐,你能不能跟上他,看看幕后是谁,不管结果如何,我们都在戏园汇合。”
白璟点点头,跟了上去,她身轻如燕,很快就消失在夜幕中。
陈利也不耽搁,立即启程下山,马不停蹄的连夜回城。等到了城西瓦子的时候,已经接近半夜,打更的都开始在喊“小心火烛”。陈利回到戏园,径直就去缨红闺房,原本以为她睡了,没想到房间还亮着灯,心里莫名的有些感动,推开门一看,见她伏在案头,不知道写的什么。
“事情办的怎么样?”
缨红还是低着头忙活自己的,陈利凑近了才发现,她居然在临摹自己的世界地图,不过上面的标注都换成了繁体,缨红见陈利异样的眼神,说道:“我研究了一下你的字,发现好像不是错字,而是刻意简化过的,不知道是不是?”
陈利听的心惊肉跳,这女人的智商简直让人发憷,他都觉得自己领先千年的认知,都抹不平跟缨女士之间的智商鸿沟。所以他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随便含糊几句掩饰了过去,然后跟她讲起了栖霞观里的所见,并拿出来炼丹炉里的那份的信。
陈利从信封里把信取了出来,信纸右下角已烧去了大半,纸上只有断断续续的几句话,从左往右,依次可见:周唐外……下面全烧掉了,秦魏外轻内……下面也烧掉了,最后一句“各有得失……”,下面也烧掉了。
信纸左下角没有署名,右上角也没有抬头,真是一封莫名其妙的信。
“这是不是那老道闲来无事,涂鸦所作?”陈利只能这么揣测。
缨红摇了摇头:“如果是信笔涂鸦,不可能会如此刻意的塞到信封里。”
“这信没头没尾的,我都不知道是老道写的,还是幕后人写的。”
缨红说道:“你既然说那黑衣人进入丹房,只是搜查书架和书案,这就可以说明两件事。第一,对方所需之物,定与纸简相关,尤其是往来书信,嫌疑最大;第二,对方明确知道这件物证的存在,不然不会一探再探,所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件物证必是对方所出。假设我们手上的这封残信就是物证,即便没有抬头和署名,也可以确定必是幕后之人所出。”
“……”陈利哑口无言,在缨女士面前,他就只有当学生的份儿,他问道:“假设这封信就是物证,那你能推测出这背后的用意吗?”
缨红摇了摇头:“看这遣词用句,倒像是经义之语,我不通经典,你明天可以问问你那些兄弟。”
“哈哈,你也有不知道的时候。”
这时,门外咚咚的敲了两声,在这夜半时分非常醒脑。
白璟回来了。
陈利激动的都从凳子上跳将起来,可惜门一开,看到她一脸严肃的模样,就知道没有带来好消息,陈利甚至都没开口,只是目光望过去,对方就摇了摇头。
“那人进入城中,专走瓦巷里弄,对地形甚是熟悉,我没有跟住。”
陈利叹了口气:“没事,以后还有机会,辛苦师姐了。”
缨红继续伏案画图,嘴上倒还宽慰道:“这就说明幕后之人,就在江宁城中,且熟悉城厢布局,即便不是江宁人氏,也定然在此盘亘时久,对你来说不是好消息吗。”
陈利一听,茅塞顿开,以他屁股决定脑袋的思路逆推,如果认定那前礼部尚书葛文泓就是幕后指使,那他好几年前就致仕回到江宁的背景,倒也符合这个推论。陈利高兴的真想抱住缨女士亲一口,这丫头实在太聪明了。
缨红偏了偏头,奇怪的看向他:“说起来,你让我晚上给你留灯,是什么事情?”